第七章:
“世子妃,兆宫人将新制首饰送来了。”韶华喜滋滋进屋,手中捧着镶金元宝匣,匣子沉的抱都抱不住。
这里头是三个月后大婚所用首饰,其实原本早就准备了一套,可是北堂婧总觉得不满意,于是命人再打造了一套新的,还开了库房亲自挑选了冠上所嵌宝石,最小的都有拇指大。
满王宫都知道世子妃的要紧,又岂敢不精心?
李铃兰让韶华将元宝匣拿到了榻上,然后将方才在看的书丢在一旁,伸手打开了匣子。
韶华忍不住探头看去,虽知道定然华丽,却还是被其中的珠宝闪了眼睛。
“好美啊世子妃。”
李铃兰笑了笑,“是啊,很美。”说着,她拿起其中一根簪子比划了一下,也自觉从未见过兆宫人还有这等手艺,看样子以前是没把她当回事儿,当王后的时候都没见过如此精美的簪子,这还没成婚呢,流水似的珠宝早就捧了上来。
威信果然还是极其重要的。
李铃兰冲韶华招招手,韶华凑近,“世子妃,是不是要拿镜子来试试?”
李铃兰摇头,只是将簪子在韶华鬓间摆了摆,韶华仰着面,眼中闪光,她很喜欢这套首饰,也毫不掩盖自己的喜欢...
这就是李铃兰用三年时间精心养出来的韶华,一个天真,毫无城府的婢女,她从未受过罚,便是有些错处李铃兰也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云霄宫内其他的宫人只以为韶华因为是跟着世子妃一道从西原来的,所以世子妃待她特殊,他们甚至都在夸赞李铃兰的和善,然而却不知她只想给北堂敛倸养出一位娇妾来。
是的,他需要一位娇妾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至少,能快活些,也算是尽一场夫妻的情分了。
李铃兰抿嘴一笑,轻声对韶华说:“无妨,日后我将这根簪子赐给你。”
“真的吗世子妃?”韶华感动不已。
三年的时间她也长大了,生活在汤国的王宫,来来去去见的用的,吃的玩的都是王宫里顶好的东西,自然没有什么烦恼,整个人看着也精神的很,一点都不像一个婢女。
李铃兰看着韶华,微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韶华心头一喜:“谢世子妃。”
*
韶华去将首饰收进库房的时候李铃兰再次拿起了手边的书,此书名为《论貌疆赋》,是白谨川去年写的,可惜内容太过晦涩,总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北堂婧不太喜欢,只读了两页就到了李铃兰手上,她也看不太明白,但还是勉强读完了。
看样子《貌疆赋》对白谨川的影响很大,甚至让他不惜花费如此大量的时间来进行研究,写了批注不说竟还写了一篇论述,李铃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该是这样的...白谨川绝对不是这样执着于表面之人。
当初他在北内阁学习政务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脱颖而出,后来北堂婧派他四处游历,想要他带回些有用的消息,李铃兰觉得他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燕国有了些瓜葛,因为白谨川回到汤国后立刻写了一部关于中原人文地貌的书,其中尤为细致的描述了燕国的税收制度。
李铃兰看过,当时看不懂,也对燕国的历史毫无头绪。直至这个国家莫名崛起,他们才意识事情的严重性。
北堂婧就从不把燕国放在眼里。
她说燕国的皇帝不过就是运气好些,这样靠运气夺取一个国家的君主是不懂得怎么维持其统治的,就如同一棵迅速长成的树,根浅枝稀,一场风雨就把它摧毁了,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但是白谨川十分在意,他往返燕国数次,那几年写下的文章也多与燕国有关,李铃兰没法记住所有,但她知道那些文章很重要,既然她复刻不出来,只好让白谨川亲自写出来了。
李铃兰借用《貌疆赋》让北堂婧喜欢她,不过就是为了暂时稳住局面,现在既然她已经得到了北堂婧的信任,那也是时候让白谨川展露他的才华和能力了。
虽晚了几年,白谨川还是得去燕国走一走,唯有如此,才对她有利。
于是李铃兰开始动笔,停停落落,很快写满了一页,换纸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世子驾到”的声音,紧接着北堂敛倸就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她的门。
门外北风呼啸,风雪飘落,一阵阵的风声传入,吹开了李铃兰桌上的纸。
她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拜见世子。”
北堂敛倸脸色难看,显然是适应了三年都适应不了北堂婧给他定下的规矩,这每十日就要来跟李铃兰一起用饭简直让北堂敛倸浑身不适。
他讨厌李铃兰房里莫名的香味,也讨厌她望向自己时的眼神,深情专注的让他恶心。
北堂敛倸连看都懒得看她,也不让人关门,没一会,屋子里的热气就散得差不多了。
李铃兰只穿了薄衣,这么一来很快被风吹得浑身发抖,鼻尖耳朵全部冻红了,韶华和其他婢女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世子脾气阴晴不定,经常会想出各种法子惩治奴仆,所以即便世子妃冷成了这样也无人敢去关门。
北堂敛倸穿着狐毛斗篷,脸白如玉,一张薄唇亮晶晶的,进去就在桌前坐下,唇边噙着抹看好戏的笑,朗声道:“怎么?还不将饭菜端来?没看见世子妃饿得脸都白了吗?”
李铃兰侧头对婢女点了点,其中一位婢女立刻起身去了厨房。
北堂敛倸冷笑,“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向来骂得莫名其妙,李铃兰熟知他个性,并未当回事。
她先去压住了刚才写的纸,这才慢吞吞的取来一件斗篷披上,而后李铃兰冲北堂敛倸露出微笑,软声软气地问:“世子今日的点心想用些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没法子,在大婚前李铃兰还是得装一装的。
“放肆!本世子没告诉过你不要对着本世子笑吗?真是难看死了!”北堂敛倸伸手用力敲了两下桌子,“把脸转过去!”
发怒的脸,总是扭曲着,让好看的皮囊也变得刻薄。
李铃兰记得她唯有一次认真的看过北堂敛倸的容貌,那时他已经没了气息,血色逐渐褪去,白皙的肌肤开始发青,可表情却是李铃兰从未见过的平静,她在床边站了许久,终还是伸手抚了抚那张冰冷的脸,眼中也落下了泪。
想来,也不是一丝感情没有吧...
她第一次喜欢上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沉痛的教训。
挺好。
*
“是,世子。”李铃兰应声将脸转了过去。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春奴走进了屋子,她年近四十,脸颊上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竖起脸的时候连北堂敛倸都怕。
他见北堂婧又派了人来监督,当下后背就僵了。
“世子,世子妃。”春奴做礼,马上招手让人来关门,屋子里的风雪声才算是停止,春奴又道:“世子妃为何站着?”
北堂敛倸不敢说话,李铃兰浅浅一笑,“春姑姑误会了,是我还没来得及坐下。”
春奴抿了抿嘴,“世子妃又为世子开脱了。”
“哪有的事儿,姑姑今日就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去凌霄宫。”
春奴看了看北堂敛倸,又看了眼李铃兰,点头道:“也好,大婚在即,世子与世子妃也该好好相处了。”说罢,春奴还叫走了跟着北堂敛倸的人,那几个宫人不敢反驳,甚至不敢多问一句世子的意思,当即跟在春奴身后离开了。
咚!
北堂敛倸握拳砸在桌上,锐利如刀的目光紧盯着缓缓在他身旁坐下的李铃兰,李铃兰没有看他,也没将脸转过来,安静坐下后也不再开口。
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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