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不可让本王知道?”
声音从张才凤和陈太飞身后传来,二人连忙让开,王道招与罗景敏面面相觑,又见张才凤和陈太飞会心一笑,当下知道自己被这二人摆了一道。
摸摸鼻头,不敢言语。
好一会儿,王道招决定来一招祸水东引,硬着头皮,冲一旁的小兵,说:“你来说。”
小兵连忙弓着腰,上前汇报,说:“小的乃是日前王将军派往护送鄢归王子的骑兵队。本来我等一路顺畅,哪知在渠县遭遇山匪。”
“那些山匪实在了得,我等不能力敌。队长着令小的随身保护王子先撤,自己领着队伍殿后。”
“可山匪对当地地形十分了解,从侧面迂回冲将出来,小的重伤不醒,幸好被路过的农户所救,在农户家养伤许久才勉强得以行动。”
“后来经小的查访,当时护卫队除小的外全军覆没,鄢归王子不知所踪。小的只得赶来安南,向王爷禀明情由,情王爷恕罪。”
惊闻噩耗,慕容翥心下一惊,连连后退:怎么会?
一离开自己,他又涉险了。
若自己当初不是顾忌江北战况,亲自送他北上,便不会出现这些事,不会让他身陷险境,不会让他不知所踪。
他想起当日在离龙滩,想起被那群流民围在中间肆意凌辱;想起他一身傲骨,宁死不屈;想起他浑身是伤,故作坚强绝不落泪示弱;想起若非自己去的及时,恐怕就要命丧离龙滩的人,心脏一阵阵抽疼。
他心中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杀气无声无息的弥漫周身,双眼通红,仿佛地狱归来的使者。
罗景敏见情况不妙,连忙劝谏:“王爷,事已至此,责罚无济于事,不如立刻派人寻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又冲小兵使了眼色,示意他赶紧下去。
王道招也趁机说:“罗将军所言极是。鄢归王子吉人自有天相,上次被王爷所救,想来这次定然也能逢凶化吉。”
逢凶化吉?
慕容翥在心里惨笑: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与逢凶化吉?战火连连,流民泛滥。他生的那般出尘的气质,寻常人见了尚且不忍亵渎,遇到那起亡命之徒,无恶不作,如何能在这乱世中顾全自身?
若是再遇到那些流氓,该如何是好?
是我不该,不该让他独自上路。
他悔不当初。
慌乱中,余光瞥到一旁淡定嗑瓜子,看戏的桑槲。
顾不得尊卑礼数,他快步上前,从未有过的卑微,祈求道:“先生,可否帮我寻个人。”
桑槲看着他,说:“小可寻人,价格不菲。”
慕容翥顾不得所有,连忙说:“只要先生能将他平安带到我身边,纵然是百万黄金,不值一提。”
桑槲笑的眉眼弯弯,扔了瓜子,仰头将手边的酒水一饮而尽,只当漱口,站起身来,说:“一掷千金,果然豪横!这单小可接了。”
于是跳着跨过桌案,从胡先生身前的桌上拔下一根兔腿,经过顾知松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杯端了好久的酒,一饮而尽。
随手扔在地上,往营外走去,胡先生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顾知松茫然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满脸问号。
桑槲背对他,挥挥手,说:“胡先生说原谅你了。”
顾知松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容翥心中烦闷,自顾自的回了帅帐,拒绝了任何人的跟随。
张才凤看看离开的慕容翥,又回头看着桑槲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声道:“这么久了,也没见胡先生开口说过一句话,每每都是桑先生代劳。这桑先生便是胡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连他所思所想都知道?”
众人不语。
她走上前去,单臂肘击卸下心防的顾知松,问:“你到底怎么惹了他了?”
顾知松硬是一言不发,坐在胡先生之前的位置,看着满桌的美食,犯了难,心道:看起来都很好吃,她为什么一点都没动?
罗景敏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上张才凤满脸的疑惑,好心好意的抬起手臂,横亘在身旁王道招跟前,做出环抱的姿势,忍笑道:“大约是咱们老顾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顾知松一听,满脸通红,局促的很,手也不知道如何放了。
罗景敏将顾知松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猜测无误,补充道:“若是没猜错,胡先生应该是女子。”
在座之人皆跌破眼镜,张口结舌,满脸不信。
又看顾知松的反应,眼神交流:看来老罗所说不假。
陈太飞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怪不得!较场比武时,我说怎么胡先生的招式突然凌厉起来,把顾将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罗景敏点头,说:“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胡先生个子小巧,力大无穷,虽然招式凌厉,倒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倒像是老顾自认理亏,不敢还手一般哈哈哈。”
他笑着走到快被自己煮熟的顾知松跟前,微微弯腰,打趣道:“原来如此啊……”
张才凤帮腔胡先生,冲顾知松落井下石,啐了一口,道:“活该!”
王道招劝解道:“比武较量,在所难免,老顾啊,你也别往心里去。”
张才凤回嘴道:“赶明儿我俩对招,一个猴子偷桃,掏了你□□卵蛋,看你还能若无其事说出这般话来?”
罗景敏转身竖起手刀往张才凤头顶敲去,教训道:“近墨者黑,与桑先生厮混久了,也学的这般口没遮拦,姑娘家家没羞没燥。”
“哎哟!”
王道招几人都哈哈大笑。
张才凤吃疼的摸摸头顶,对着缩着身子满脸通红,快要把自己就地掩埋的的顾知松又啐了一口:“该!”
唯郗烈满脸担忧:“王爷这是这么了?我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模样。”
打闹的几人这才停止。
张才凤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丢了个什么王子吗?什么这般那般模样?”
郗烈无语,只是在座的只有自己年纪官职最低,不好正面怼人,想起之前外出巡视时,顾知松的提点。
旁敲侧击道:“张将军跟随王爷南征北战多年,可曾见过王爷今日这般冲动?一听到谁不知所踪,便周身戾气,不分缘由要提刀砍人,吓得我是大气不敢出。”
“若非罗将军劝谏,恐怕刚刚那小兵已经身首异处了。”
张才凤这才后知后觉,深觉不妥,蹙眉看向王道招:“坦白从宽!”
王道招无辜摊手,简单陈述:“我哪儿知道那些弯弯绕绕?只听王爷说他遇刺受伤,是柔然入魏为质的鄢归王子救了他。不过二人只是萍水相逢,在平城养伤一段时间便分开了。”
“后来王爷南下,在离龙滩遇到被流民所辱的鄢归王子,顺手救了他,拨了一队人送他北上入京觐见。”
张才凤不信,反问:“就这么简单?”
王道招十分肯定的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顾知松的声音从后头冒出来,音量极大:“你们说谁不知所踪?”
张才凤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柔然王子呢你个大老粗。”
顾知松心脏漏跳一拍一般,慌得连忙起身,差点把桌案撞倒,箭步就要往营外冲,被张才凤一把抓住,问:“你又慌什么?”
顾知松自言自语:“兰微……”
王道招拍拍他肩头,说:“冷静。王爷派了桑先生去寻访,你别添乱。”
顾知松闻言,看看他,眉头紧锁,悻悻的坐在一旁,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
郗烈左看看帅帐,右看看低落的顾知松,说:“这可奇了怪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兰微又是谁?”
王道招招呼几人凑在桌前,单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柔然王子的侍女。”
又指了指顾知松:“老顾喜欢人家,还没来得及说,人家就跟着柔然王子北上了。”
张才凤八卦心起:“老顾喜欢姑娘?这么多年,看他总是跟在王爷身边,还以为他喜欢王爷呢。”
罗景敏回呛:“在这儿喜欢王爷的就只有你。”
“去……”
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突然被点名的张才凤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打听道:“那姑娘好看吗?”
王道招点点头,说:“模样伶俐可爱,身材娇小,大约到老顾这个位置。”
他比划着:“柔柔弱弱,娇滴滴的,跟朵花儿似的,谁看了都心动。”
张才凤瘪嘴,满脸嫌弃,满嘴酸话:“娇滴滴的有什么好?拉不动弓,拿不动刀的美人灯,风吹吹就倒了。”
陈太飞挑眉,说:“这娇滴滴的美人,谁不喜欢?”
王道招扔起花生米在嘴里,嚼吧嚼吧,也说:“就是?难不成跟你似的,母夜叉一般,男人见了都得跑。不然这么多年,王爷只拿你当兄弟?”
“去去去,一见钟情看上的是皮肉,日久才是真的情深义重,你懂什么?”
她微微皱眉,觉得忽略了什么,单手摸着下巴:“不对呀,你们方才说‘这事儿不能让王爷知道’。为什么?这有什么关系?”
她摊手,看着王道招和罗景敏。
王道招一脸孺子不可教也,一边剥花生一边说:“老罗你跟她说。”
又对郗烈和陈太飞说:“好意思说自己喜欢王爷多年,这都看不出来。”
郗烈假装试探的问:“王将军是说,王爷对那柔然王子动了心思?”
王道招摊手,一脸我不知道,说:“我一个大老粗,搞不明白这些情啊爱啊的,老罗心细,你问他去。”
几人都看着罗景敏。
罗景敏为难,道:“我也没见过那个柔然王子,哪里知道什么?就是听王将军说起,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想着先别告诉王爷,暗中查找再说。”
“切……”
一时无语。
张才凤才不管什么对不对劲,问:“那个柔然王子长什么样?”
王道招面带桃花,笑容满面,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了仙女一般的描述:“那王子端的是容貌俊秀,气质出尘,仿若仙人。”
他描述道:“最绝的是这般金尊玉贵的王子,一般都是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他却是优雅贵气,彬彬有礼,礼数周全,谁见了都没有不心动的。”
张才凤酸不拉几道:“呵呵,可惜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出门就被绑架是吧?”
王道招一噎,与罗景敏几人眼神交流:吃醋了。
张才凤竖着手指头,说:“上次是王爷救他,这次又不知所踪,如此毫无用处只会添乱的绣花枕头,拿来作何?”
郗烈和稀泥的拿起酒壶:“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王道招也将酒杯放在跟前,说:“对对对,满上满上。”
张才凤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们说是不是?一个大老爷们,做不到王爷这般运筹帷幄,好歹也要有些功名,实在不行像桑先生般,安身立命也没问题。作何一天天倚栏卖笑,等着人救来?”
郗烈不同意道:“那倒不尽然,嫁人做个小郎君,主持中馈也并非……哎哟……”
话还没说完,被罗景敏在桌下踹了一脚,回头就看张才凤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连忙赔笑:“张将军说得对!满上满上!”
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直到深夜,众人都有些醉意。
张才凤拉着陈太飞,问:“我,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陈太飞虽然酒量尚佳,只是这张才凤也是海量之人,把郗烈、罗景敏、王道招都给喝趴下了,独独剩了他一人。
他喝的浑浑噩噩,摇摇头,说:“不……不丑。”
“那为什么王爷不喜欢我……”
“我跟着他征战沙场,不就是为了喜欢他嘛……可是他不喜欢我,不喜欢……还说我是母夜叉,没人喜欢我……”
陈太飞手臂做枕,趴在桌上,左手拿着酒壶,完全醉倒了,嘴里嘀嘀咕咕:“喜欢,喜欢……”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