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翥只带着林儿,轻装简从,连常年随身的罗景敏也撇在长安,一人一骑快速南下,直奔平昌。
林儿有些好奇:“爷,少爷真的在平昌不在关口吗?”
慕容翥心中有数,肯定道:“他在平昌。”
又问:“谁告诉你他在关口?”
林儿支支吾吾,脸色微红:“罗国公说少爷与郗氏关系深,大约会去关口。”
慕容翥莞尔,双眼把林儿看的脸色越红,被雪白的毛裘衬托的愈加明眸善睐,清水芙蓉。
他看破不说破,只解释说:“宣之之前着人送来的吃的玩的,大都是江左特产,有的包装上带着残损的平昌陆氏印章。”
满脸宠溺:“大约是下人做事不仔细,没检查印章是否完全撕去,就送出来了。”
心道:当年救走宣之的应该就是陆氏,在黔蜀时也特地派人保护他,看来他与陆氏关系匪浅。
应该是陆氏不愿声张,所以宣之才隐瞒了这么久。
若不是这次下人疏忽,自己也会以为宣之在郗晚芦那里,根本不会往平昌陆氏想。
林儿见慕容翥胸有成竹,虽满头雾水,也不再多言,跟随慕容翥马不停蹄的赶路。
平昌是一个热闹却又轻松的小城镇,是江左陆氏大本营。
年后第一次赶集,让平昌异常的繁华鼎盛、人声沸腾。
慕容翥和林儿挂了客栈,放了东西,走在拥挤的大街上。
慕容翥本打算直接去陆氏要人,又怕太过唐突,毕竟不确定宣之到底在陆氏本家还是其他脉支。
于是,便决定先便衣去陆氏本家拜访,查探一番。
在大街上走着,腿上撞了一个小孩。
顾知微生的粉雕玉琢,软软糯糯的戴着兔子帽,滚毛边的红衣,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胡萝卜玩具,正抬头看着他。
慕容翥被人群挤的有些烦躁,低头看着冒失鬼。
与桓凝七八分相似的缩小版五官,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那般的干净、清澈,让慕容翥一时失神。
林儿蹲下,逗弄道:“谁家的小孩,好可爱。”
伸手要抱她,谁知小孩警惕的很,又被自上而下,冷冷凝视着她,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慕容翥吓到了。
鼓着眼睛,蹒跚退步,脚步不稳,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她就这么可怜的坐在地上,眨巴双眼,瘪着嘴巴,眼泪花花,硬是不哭。
这般的倔强,活像缩小版的桓凝,把慕容翥看的心中打鼓:这孩子……难道是我和宣之当年的那个孩子?
他心里又惊又喜,以至于大脑宕机。
林儿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道:“爷,这个孩子眉眼长得好像少爷,不过这脸部轮廓倒像是和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哎哟,宝宝,怎么在地上坐着?”
陆南之连忙从人群里窜出来,抱起顾知微,拍拍身上的灰,心疼道:“地上这么凉。有没有摔到?”
顾知微见到熟悉的人,这才‘哇哇’哭起来,指着慕容翥,告状:“父父,坏人……”
慕容翥:“………”
心道:我什么都没做。
陆南之一心在顾知微身上,也没注意到跟前的两个人,听着奶声奶气的哭诉告状,难得神色不善地要和这两个人理论,怎么欺负小孩子。
扭头一看,脸上换上儒雅和善的笑:“这位爷周身贵不可言的气质,不像平昌人士,是外地来寻亲探友的吧?”
慕容翥蹙眉,心道: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客气道:“先生慧眼,在下确实是来寻亲的。”
陆南之抱着顾知微哄了哄,孩子就停止了哭泣,挂着眼泪,看着慕容翥。
陆南之为她擦擦眼泪,自我介绍道:“在下陆南之,在这里尚算熟悉。”
笑容不落道:“不知这位爷如何称呼,寻访何人,或许在下能帮上忙。”
陆南之?陆氏家主。
慕容翥没想到刚要去陆氏本家拜访,就在大街上碰到正主,淡淡笑道:“在下桑容翥,初来乍到,正想去陆氏本家拜访家主,没成想在这里碰到,果真是缘分。”
陆南之似乎震惊,却一闪而过,笑道:“区区?”
疑惑道:“只是区区似乎未曾与爷相识。”
不等慕容翥找借口,爽快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爷既然看得起区区,区区实在荣幸之至。”
介绍道:“这是区区长女,方才冒犯爷,还请多包涵。”
慕容翥微不可闻的蹙眉,看着陆南之怀里的顾知微,绽放笑意,抬手想要抱抱。
找到靠山的顾知微冷脸瞪了他,小声告状:“父父,他是坏人,凶。”
说着,扭头趴在陆南之肩头,也不理人了。
慕容翥的笑容僵硬在嘴角,尴尬的收回手,对着依旧笑容不落的陆南之,问:“一向听闻家主低调,没想到已经娶亲,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陆南之眉梢微动,心中乐开花,起了顽皮的心思,笑着回答:“区区本有一位指腹为婚的郎君,只是他家道中落,杳无音信,费了好大力气,历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才寻到。”
“他身体不好,一向深居简出,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
说着,侧身道:“街上人多口杂,若是爷不嫌弃,不如去寒舍稍坐?”
慕容翥看着顾知微这张缩小版的桓凝脸,心中猜疑万千,正有此意,便点头应承了。
二人一路闲聊,三句真七句假。
慕容翥和颜悦色百般试探,陆南之游刃有余见招拆招,二人脑筋转的飞快,都笑容客气。
只有顾知微,趴在陆南之肩头,时不时偷瞄慕容翥,对上他温柔的笑容,毫不客气的耍脸子,把手里的胡萝卜当武器,打开慕容翥伸出的手,扭头不理他。
慕容翥也不生气,越看顾知微,心头越开心,越是笃定这就是那个他以为没能出世的孩子。
只是……
他与宣之的孩子,怎么会成了陆南之的女儿?
百思不得其解。
与陆南之一起到了本家。
才进门,郗晚芦的声音就嚷嚷起来。
“陆南之,你又把我闺女拐哪儿玩去了?”
说着,把孩子抢过去,哄着:“宝宝,给父亲抱抱。”
顾知微张开双手,搂着郗晚芦,热情的很:“父父,亲亲。”
陆南之无语呛声:“这是我的大闺女!”
两个三岁孩童你一言我一言,直接把身后的慕容翥和林儿无视了。
“你们俩几岁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生去!”
桓凝熟悉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慕容翥的全部注意力。
“爹爹……”
顾知微一听到桓凝的声音,挣脱郗晚芦的怀抱,蹒跚的跑过去,欢快的抱着桓凝不放。
慕容翥拳头都攥紧了。
心里呐喊:没错,这就是我与宣之的女儿!宣之没事,她也没事。兰微用生命将他们救回来了!
慕容翥站在一侧,正好被柱子挡住。
桓凝根本没想到慕容翥会亲自来平昌,也没注意到他,抱着顾知微,逗着玩:“今天和父亲去哪儿玩了?好不好玩呀?”
顾知微天真烂漫的笑着点头:“好玩……父父买的……卜卜……”
她口齿不清的举着胡萝卜,又突然噘着嘴:“有坏人,凶微微。”
说着,指着陆南之身后,被柱子挡着的慕容翥。
这会儿的慕容翥醋坛子完全打翻了。
自己的小郎君成了别人指腹为婚的郎君,自己的闺女成了别人的闺女。
不仅如此,小郎君还藏着掖着,骗了自己,带着自己的闺女在外置办了一个小家。
黑了一张脸,活像一个阎王。
他面色不善的冷笑:“原来这就是陆家主指腹为婚的郎君,久仰久仰。”
桓凝当场石化,不过一瞬间,反客为主,恶人先告状,略有不悦,问:“你怎么在这儿?派人跟踪我?”
慕容翥秒怂,心急忙慌,手足无措,矢口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陆南之和郗晚芦乐的看热闹,眼神交流,闷不吭声的立在那里。
倒是顾知微指着慕容翥,持续告黑状:“爹爹,他凶微微,抢卜卜……爹爹,他坏……”
慕容翥:“……”
心道:我连碰都没有碰到你,这么小就学会颠倒是非告黑状,到底跟谁学的?
看桓凝抱着孩子,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肉眼可见慌张,语无伦次道:“宣之,我……”
林儿连忙解释:“少爷,是宝宝自己摔了,爷没动她。”
郗晚芦毫无畏惧,煽风点火道:“爷不怒自威,天威难测,往这儿一站,光华灿烂,自有威严,是个小孩都要被吓哭。”
陆南之随和笑着,打着圆场:“今日天气倒好,带着我家宝宝出去凑凑热闹,没想到碰到这位爷,说是来寻亲访友的。”
他特别咬重‘我家宝宝’四字,又故作不明,问:“看起来爷似乎与我家小郎君是旧相识?”
一向儒雅随和的陆南之持续添油加醋,笑的如沐春风,把慕容翥气的脸色黑的更彻底了。
桓凝扫了一眼陆南之:“南哥,最近给你脸是吧?”
转头对慕容翥顺毛,好言好语道:“爷,进去坐。之前给你送的东西,都是平昌特产,可还喜欢?”
陆南之认命闭嘴,转而上前把顾知微抱过来,缓解尴尬。
谁知顾知微依赖桓凝,硬是不撒手。
陆南之哄着:“宝宝,父亲抱,爹爹不能累。”
顾知微看看桓凝,只能说:“好吧……”
不情不愿的自己下地,一手拉着桓凝的手指头,一手牵着陆南之,往屋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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