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点骑兵鄢归得救

军情告急。

慕容翥靠在军营内简易的床榻上,手里拿着加急文书看了,神情凝重。

王道招示意两个士兵出去,之后才说:“王爷此番北定柔然,军功不凡,有人眼热了。说到此次刺杀,想来东宫那位当仁不让。”

“他这般不顾及手足之情,您又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的坐姿挺拔,双臂抱在身前,好一副威武将军模样。

分析说:“这事成了,是东宫体恤民情,齐王身先士卒,领兵出征平叛;不成,反倒落人口实,说您居功自傲,不肯阵前效力。”

“何苦来?”

他摊手做出一拍两散的意思:“索性您遇刺受伤,不如借机称病,推了这桩战事。”

文书上,正是令慕容翥南下平叛,收复江北五城的圣旨。

慕容翥合上文书,略作思忖,摇头说:“战火连连,百姓苦不堪言。西罗骚扰西陲边境,流民南下,陈师都趁机在南部起兵,不到半月便拿下江北五城。”

“兵贵神速,若非朝中牵延战机,何至于到这般地步?”

王道招冷哼:“还不是那东宫,姑息养奸,只等陈师都成了气候,一举拿下,好成了他军功的美名。没想到自请出战的齐王是个草包,一味的横冲直撞,贸然轻敌,落得被围困汉南的结果。”

“如今已经被围困十数十日,情况不容乐观,不然东宫也不会向陛下推举王爷南下平叛。”

他暗藏杀机,小声道:“只要再拖上个把月,汉南不攻自破,便可借陈师都除了齐王,也好挫一挫东宫气焰。”

慕容翥摇头,眉头紧锁:“不可。”

“王爷……”

慕容翥抬手打断,义正言辞道:“王将军不必多言。东宫不仁,本王更要引以为戒。江北五城告急,黎民百姓何辜?”

王道招见他决心已定,不好多言。

慕容翥问:“现下军中几人?”

王道招回答:“骑兵五百。”

慕容翥点头,发号施令:“传令:武老关由史老将军镇守,郗烈少将军率三万精兵先行南下,以刺军情;张才凤、罗景敏二位将军速速自铭灵关率大军南下;着人寻访顾知松;大军屯兵安南邑,违令者斩!清点骑兵,明早卯时拔营南下。”

王道招站起身来,拱手答应,转身出去了。

慕容翥看着他的背影,凛冽爬上双眸,眼中多了几分阴狠。

这次太子刺杀事件除了制造一个由头外,为的就是找出太子在我身边放了暗哨,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

这些年来,你跟随我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称得上是生死之交。

若非鄢归说王道招将军驻扎城外,我是万万想不到,出卖我的人,竟会是你。

只有慕容翥自己知道,从起初的怀疑,到被桑槲带着确认了真相,那一瞬间的失望有多深刻。

曾经多次与他厮杀在尸山血海,并肩作战的战友,竟然就是暗哨。

到底是什么,让你背叛我?

…………………………

休整一夜,慕容翥带着五百骑兵飞速南下。

正是晌午,王道招建议:“王爷,前方便是离龙滩,不如稍作休整?”

慕容翥骑着黄骠马,牵着缰绳,放缓了速度,点点头。

王道招带来的骑兵都是军中骁勇之辈,如今分作几组,就地补给。

大批流民从他们身旁路过,虽然眼馋他们的干粮,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翥站在离龙滩旁的树下,看着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于心不忍,心中不安。

摇头叹息:“民生艰辛。”

王道招打理着马匹,说:“可不是,平城以外全是流民。这些都还是一般的老百姓,南下只求生计。”

“那些家破人亡的亡命之徒,见人就抢,抢不过就杀。男男女女,但凡有些样貌的,被奸污被贩卖,为奴为娼的不计其数。”

“你说什么!”

慕容翥猛然回头,一阵心惊,头皮发麻,后背阵阵发凉。

他一把抓住王道招的盔甲,把人拉近了,问:“什么时候的事?”

王道招不明就里,说:“流民之祸,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慕容翥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心中的不安突然被放了无限大。

鄢归。

他生的那般俊秀的模样,孤身一人,又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儿。若是被流民看到他拿出金叶子,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金叶子都是兰微缝在他贴身衣物的缝隙里,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若只是抢夺金叶子也就罢了,若是……

慕容翥不敢多想,过多的担忧与恐惧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慌得的他顾不得其他,就要抢过黄骠马寻人去。

察觉了慕容翥的异样,王道招问:“王爷?”

慕容翥来不及解释,翻身上马,拉着缰绳,一气呵成。

余光瞥到地上,一颗人为打磨的木珠混在离龙滩的碎石旁,是那样的突兀。

他跳下马来,三两步上前捡起那颗木珠,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这是那串平平无奇的太行崖柏中的一颗!

“糟了,出事了。”

王道招蹲在慕容翥身旁,好奇的歪着头,不解地问:“王爷,怎么了?”

“滚开,都滚开!”

一个单薄的身影,脏兮兮花猫一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露出一节一节的肌肤,被一群流民追着从林子里跑出来。

这不就是慕容翥心心念念的鄢归吗?

他背对着离龙滩外的险滩,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毫无章法的挥舞,将自己与那群流民拉开一点距离。

怒目而视:“滚!”

他一边警惕的看着前方围堵自己的流民,一点一点的往后退。

“后面的离龙谭水流湍急,就算是龙王到了,也要被卷走。小可怜,你生的这般模样,跟了我们,定不让你吃苦受罪。”

说着下流的话,一面示意两面包抄,绝了他的后路;一面正面冲上去,三两下除了他手里唯一的木棍,将人扑倒,毫不客气地拉扯衣裳。

“啊……混账,滚开……别碰我……”

“这细皮嫩肉的,就算要死,也得先让哥哥几个爽快爽快!”

鄢归张牙舞爪,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挣脱,也是无济于事。

‘砰!’

慕容翥如阎王一般,浑身杀气,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溅了鄢归一身,把他吓得瞪大了双眼,一动不敢动。

不等其他流氓说话,王道招已经带人将他们身首异处,不留活口。

慕容翥心疼的扔了刀,才伸出手,应激的鄢归恐惧的连连后退,不住地摇头,眼神涣散:“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慕容翥心都要碎了,顾不得其他,紧紧把人锁在怀里:“别怕,别怕,是我,是我,鄢归。”

察觉怀里的人挣扎的稍微缓些,他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捧着他的脸,说:“你看看,是我。”

鄢归愣愣的看着他,双眼逐渐找回焦距:“将军?”

慕容翥微笑着点头,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道:“是我,别怕,没事了。”

感受到安全的鄢归‘哇’的一声哭起来:“将军,是你,真的是你,哇呜……”

“鄢归?鄢归?”

慕容翥怀里的人哭着哭着,身体逐渐软了下去,吓得他魂飞魄散。确定他只是哭的脱力,才松了一口气。

怀里的鄢归浑身是血,衣裳被方才的流民扯破,露出大半个身子,连带着之前被养的好好的伤口,都更加狰狞了。

他皱着眉头,扯下自己的披风把人紧紧裹住,心中不悦,瞪了一眼身旁还在盯着看的王道招。

都被看光了。

王道招迎上慕容翥那双根本藏不住,想要刀人的眼神,不自觉的打了一个颤,摸摸鼻头,移开眼神。

没敢开腔。

……………………

亲自把人抱着放在军营的帐篷里,慕容翥哪里舍得假手于人,亲自服侍鄢归换洗了,守在他的身旁,半步都舍不得离开。

他握着鄢归的手,看着他在熟睡中依旧皱着眉头,时而呓语不断,十分不安稳,满腹心疼。

短短两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被那些流民如何欺负。

他的手腕脚腕都是被绳索捆绑摩擦的血痕,透过纱布,慕容翥轻轻的抚摸着,内心仿佛拧着的毛巾,让他喘不过气来。

今日若不是被自己碰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你,是不是就要跳下离龙滩?

你有那般的傲骨,就算被逼到绝境也绝不低头。

坚强如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抱着我哭出来。

一想到那群流民,一想到抱着自己哭得脱力的鄢归,慕容翥浑身杀意,真是将那些人凌迟也不解心头之恨!

“这小公子是谁?竟然能得到王爷亲自照拂。”

“看王爷那般神情,恐怕……嘿嘿。”

“都不要命了,敢在军营里嚼舌根,去领罚。”

王道招把门口的士兵打发了,换了一波新的,自己进入帐篷。

想起之前慕容翥杀人的眼神,猜测这小公子是王爷房里人,也没敢太往床上看。

他小声道:“王爷。”

慕容翥抬手打断,轻轻把鄢归的手放进被窝,压了压被角,轻手轻脚的起身,示意王道招出去。

王道招从怀里拿出一枚玉坠,递到慕容翥跟前,说:“这是从那几个流民身上找到了。末将看这成色,不像是他们能拥有的东西。”

慕容翥接过去,原来是那枚在平城买的桃花玛瑙。

他握在手心,点头道:“这是他的。”

又说:“他是柔然入魏为质的六王子,鄢归。”

王道招一阵惊讶,内心直呼好家伙!

慕容翥言简意赅道:“他在大魏边境被流民将他和使团冲散,为避人耳目,改道山林。之前本王遇刺受伤,便是他和他的侍女救了本王。”

“可惜他的侍女不幸滚下山崖,他与本王虎口逃生,在平城养了一段时间伤。”

他看着夜幕下的边塞,一望无际的大地,想起他信里的‘身不由己’,顿了顿,补充道:“算是萍水相逢吧。”

王道招心道:萍水相逢?我的爷,我是大老粗不是傻。您对他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出不一般。

可这话他是真不敢说出口。

只问:“那他怎么又和王爷失散了?”

慕容翥没有开口,心中响起了桑槲那句话:‘小可可不是那起被王爷勾魂摄魄的含情目吊吊,就丢盔弃甲,仿佛被勾了魂的傻少爷。’

自责地叹了一口气:“怨我,不该……”

王道招好奇:“不该?”

慕容翥捏着桃花玛瑙的手心微微用力,‘身不由己’四字就像是枷锁,让他无法忘记他的克制与断情。

不该动情,也不该逗引的他动心。

他在心里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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