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笔?
这是年级第一说的话?
许不秋看着穆丹时,解释道:“整理东西的时候没看清,落在宿舍里了。”
落在哪里了都是落,穆丹时心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生不带笔就像战士不带枪,现在这个战场MVP居然也把枪落在帐篷里了,说出去谁信?
她扭过头,看了眼讲台,伸手拉开笔袋翻出一支笔正准备往后递,中途突然改了主意。
她在笔袋里翻了翻,找出一支不知哪个年代买来还是送来的笔,粉色带花笔身,笔帽上还吊着一个亮闪闪的挂坠。
穆丹时盯着那笔,盯得她自己都怀疑留着这种儿童笔的自己到底是有什么癖好。
她把笔往后递去,在后桌桌面上敲了敲。
她以为许不秋起码会犹豫下,谁知对方接得很快,拧开笔帽就开始写。
她又忍不住悄悄扭头看一眼,许不秋坐在座位上,背脊挺直,他今天鼻梁上额外架了一副无框眼镜,薄薄的镜片,看起来没添几分书生气,反倒更冷了。
他十指修长,搭在桌上,写字的动作很规范,但吊在笔帽上的小挂坠一晃一晃地敲打他的手背,真的很叫人出戏。
穆丹时抿了抿唇,把头扭回去了。
“我姓裴,名叫裴芜雪,任教外语。高二分班前,这个班的所有人都归我管。”讲台上的班主任扫视下面一眼,“校规学校定,班规我定,我不会搞太严苛,但也不会纵容。”
“嘶,听起来真的有点凶。”乔之桑趴在穆丹时耳边嘀嘀咕咕。
裴芜雪念完一串校纪班规,把手里的单子放下,从讲台上换了张:“接下来,暂定一下班委。”
“有人自告奋勇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行。”裴芜雪早料到了是这个反应,也不意外,“没关系,我就喜欢搞强制。”
全班:“……”
“我这人肤浅,爱看成绩,就乐意把事情交给班级第一——许不秋同学,起立。”
穆丹时微抬起头,后座轻轻一声椅脚滑动地面的声响,许不秋站了起来。
“班长的位置就交给你了,所有人抬头认识一下。”
许不秋的位置在正后方,穆丹时要转身看的话幅度太大,再说,她这两天可没少看这张脸,因此她坐着没动,只是心想现在这个年级还有不认识这位的吗?
这种被叫起来供人围观的场面太让人脸热,穆丹时头一次庆幸自己不是第一。
她还没笑两下,裴芜雪的目光就挪过来了。
“要肤浅就肤浅到底,第二名起立。”裴芜雪盯着名单,“穆丹时。”
穆丹时:“……”
“这名字好,牡丹时,暮春时节,春末夏初,好时节。”裴芜雪笑眯眯道。
确实有人夸穆丹时的名字寓意好,阳光、灿烂、有朝气、有活力。
但现在有朝气有活力的穆丹时同学只在心里想,您不是外语老师吗,抢语文老师饭碗干嘛呢?
“以后你就是团支书,辛苦了。”
穆丹时迎着众人的视线站起,又迎着众人的视线坐下。
裴芜雪盯着名单去祸祸第三名了,班里视线一大半转过去看教室另一边,穆丹时松了口气。
她跟着去看那个第三名。
前两天在看榜单的时候她留意过一眼这位年级第三,是个看起来朝气蓬勃的男生,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神采奕奕,像五月的艳阳天。
虽然他在成绩单上被第一第二拉了一截差距,但裴芜雪还是大笔一挥,把学习委员的位置交给了他。
乔之桑在穆丹时耳边小声说:幸好我成绩没那么好,不然也要被拉去做苦力了。”
她这话有瑕疵,能分到一中一班的,每一个都是冲刺985、211的选手,她只是在一班当中间人士,拎去别的学校别的班看看,依旧是遥遥领先的。
这场大型社死终于在裴芜雪合上名单后落下帷幕,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们还是很配合的,比我教的上一届乖。”
这估计是她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毕竟应该没有哪个老师能抵挡“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这句话的魅力。
“今天来学校也没什么事,第一天,课肯定是不上的,军训的事情,一会儿教官会和你们说,等教官的这段时间,自觉点。”裴芜雪边说边理教案,“我一会儿开会,你们都老实点,要是开学第一天我们班就有闹哄哄不像话的照片被挂进教师群游行示众——”
裴芜雪向下扫视,眼睛一眯,温柔地笑:“——那我开完会回来之后,对着名单一个个用刑,懂吗?”
全班:“……”
裴芜雪叫:“纪律委员。”
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回:“到。”
“记好名字。”
“知道了老师。”
裴芜雪一抬下巴,踩着高跟鞋出了教室。
一班所有人乖乖低下头,安静地学习。
个屁。
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一个老师站门口偷摸观察后再走远,于是五分钟后,一班沸腾起来。
裴芜雪来得早,班里安静得也早,很多同学都还没来得及和附近的人勾搭两句,尤其是那些掰着手指头都在一班找不出一个熟人、又偏爱热闹的,立刻前转后转呼朋唤友。
这些跟穆丹时没关系,她低头摸出一本练习册,准备开卷。
“欸。”旁边乔之桑轻轻推她胳膊,“我观察过了,咱班帅哥美女还真不少。”
穆丹时头也不抬:“你观察这个做什么?”
“养眼的呀丹丹。”乔之桑道,“哦,虽然你好像不需要看别人养眼吧,但是你也不是随时随地带镜子的呀。再说,不同类型的美女帅哥各有看头——”
“你就挺好看的。”
“啧,假话,你就觉得你那破题好看。”乔之桑看透她,“可惜这个位置看许不秋不方便,这儿的男生里,他最帅!”
穆丹时:“……我不这么认为。”
乔之桑瞪大眼:“你看岔眼了吧,怎么可能——好吧,南哲确实也蛮帅的,但他俩是不同款,我就觉得许不秋更帅,欸,你回头看看嘛……”
穆丹时被她晃得头疼,心说在名次超过许不秋之前,我一点也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刚想完,身旁过道里突然蹿过去一个男生,穆丹时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在许不秋身旁落座,并锤了许不秋一下。
“许哥,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
乔之桑偷看眼,敲敲穆丹时:“那个男生好像叫言北涯。”
穆丹时看她:“记忆这么好?”
乔之桑骄傲地笑:“那是,全班名字我都记下来了,我可以从靠门那边第一排开始数给你看。”
穆丹时当然不需要她播报全班四十多个人的名字,夸了她一句“厉害”,又要低头刷题。
后座,许不秋回答道:“出门时耽搁了一下。”
“噢。”言北涯顺势往椅背上一靠,“暑假怎么叫你都不出来玩,真忙啊。”
“学习。”
“内卷狗,真不给人活路走。”言北涯“啧”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前两天说搬家,是怎么回事?”
“离学校近,方便。”
“你家离学校也不远啊。”
“乐意搬就搬了。”许不秋朝门口抬了抬下巴,“回去,教官来了。”
“靠,我才刚来。”言北涯就地蹲下,快速蹿回自己的座位。
他蹿得太快,经过穆丹时座位的时候还带下了穆丹时搁在桌边的橡皮。
橡皮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落到了后座桌旁。
穆丹时:“……”
言北涯坐回座位后朝她双手合十道了好几次歉,穆丹时说了句没事,弯腰准备去捡。
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把地上的橡皮捡了起来。
穆丹时手指蜷了蜷,抬头对上许不秋的视线。
“……谢谢。”
她朝许不秋摊开手,橡皮落入掌心的同时,许不秋的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擦了下。
穆丹时把橡皮放回笔袋,感觉手心有些发痒。
班里看到教官的反应和看到裴芜雪的差不多,一个个坐得端正,生怕被教官注意到。
教官三两步跨上讲台,声如洪钟:“我姓谢,是你们军训期间的教官。”
谢教官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一身正气,交代完事情,就带着同学们下楼领军训服。
“裴老师刚刚说,领完军训服可以先回宿舍,到晚自习的点再回教室,今天校门应该是开的,待会儿要不要去后门吃晚饭啊丹丹?”乔之桑抱着军训服问。
“军训期间应该是没什么好东西吃了,今天最后一顿,咱们吃点好的。”
“嗯。”穆丹时赞同,“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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