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了一个多星期,军训终于接近尾声。
自从军训第一天和一班一起晒了全天,后面几天谢教官也开始暗搓搓地和别的班抢夺阴凉地盘。
他们班楼层低,加上学生蹿得快,基本上没有抢失败过。
这天集合时耽搁了一下,谢教官领着队伍,远远看见三班人朝他们班长期占领的那块风水宝地走去。
无关晒不晒太阳,谢教官的胜负欲一下子起来了。
“快冲!抢过他们今天第一轮多休息十分钟!”
话音未落,整个一班立刻跑了起来。
对面三班察觉了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起来。
“靠,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地!!”体育委员举着班牌狂奔,不满地吼。
三班离得更近,眼看对面的方队马上要到达阴凉下,体育委员咬着牙准备把班牌扔出去放手一搏。
就见身边一道速度更快的身影掠过他,夺走他手里的班牌,一眨眼蹿了出去。
三班到达阴凉地的前一秒,许不秋的身影闪进阴影里,把班牌往沙地上一插。
三班:“……”
你们班不要太拼。
穆丹时跑在方队前面,见己方抢到了地盘,松了口气,慢下脚步。再定睛一看,飞出去那人居然是许不秋,配上他那张冷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好诶!谢谢班长!”想笑的人占少数,一班到达目的地对着许不秋就是一通彩虹屁,转头对着三班开屏扬威。
三班在教官的带领下去找别的地方了,队里好几个男生朝一班认识的男生竖中指,被中指指到的男生骄傲地指回去:“没实力就多练练,兄弟。”
军训最后一天,练得少,花样多。
练到一半,裴芜雪过来叫了几个人出列,回来的时候捧了好几个装着冰镇西瓜的泡沫箱。
“老师你真的是太好了,老师我爱你!”
裴芜雪看着说话的女生一眼,笑道:“孙乐晴是吧?上英语课我会多爱爱你的。”
“不用了不用了。”女生讪笑着往队伍后面挪了挪,又踮起脚尖冒着个头看裴芜雪分西瓜。
西瓜分到一人一块,还余下来好几块,好几个学生围着裴芜雪说好话,想再分到一块,外围还有些畏惧老师的也探头悄悄希望多下来的西瓜可以分到自己头上。
就连邻着他们班方队的五班解散之后也有好几个大胆子的游荡过来。
“老师,可怜可怜我们班呗。”
“滚滚滚。”离他们最近的一班男生把他们推回去,“我们班还不够吃呢,叫你们班主任自己买去!”
“这样吧。”五班人走后,裴芜雪终于下了决定,“谢教官,您来说说,这两天军训哪几个学生表现好,多下来的西瓜就分给他们。”
“我啊?裴老师您这可是在给我拉仇恨呐!”谢教官前脚刚笑眯眯地调侃完,后脚就从队伍里开始叫人。
“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什么仇不仇恨。”乔之桑偷偷对穆丹时说,“你应该有西瓜,谢教官表扬过你好几次。”
她刚说完,谢教官就点到了穆丹时的名字。
可点完一看,这群“表现好的”比剩下的西瓜数量多出了一倍。
“看来我们班真是让谢教官满意啊。”裴芜雪拎着刀笑了笑,“那……”
“欸,裴老师,让他们玩个游戏吧。”谢教官朝拎出来的人一抬下巴,提议道,“抢西瓜的游戏。”
“表现好的”十个人在空地坐下,刚好五男五女,男一排,女一排,西瓜放在每两个人中间,其余学生围着看热闹。
“头。”
“鼻子。”
“嘴巴。”
“膝盖。”
穆丹时随着谢教官的命令摸头、摸鼻子、摸嘴巴、摸膝盖,心想这真是一场大型的服从性测试。
一声“抢西瓜”令下,地上的西瓜被纷纷拿起,言北涯手快,刚捧起西瓜,在哄笑声中注意到旁边的男同胞都没动,又尴尬又不甘心地把西瓜递给了对面的女生。
女生也尴尬地向后挪了挪,说:“你吃吧,你抢到了……”
言北涯当然不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做唯一一个吃西瓜的男生,于是把西瓜重新放回地面,磕磕巴巴地找补:“额,我就是手快,我不爱吃……西瓜。”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不爱吃呢哈哈哈哈哈哈!”
“言北涯你出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北涯怒而朝旁边的男生骂:“你出息!你这么出息你来呗!”
对面的女生捂了捂脸,最后还是拿起了西瓜。
这场热闹看完,大家又把头转过去看另一场热闹。
但是这边,暂时没人敢笑。
一是因为不熟,二是因为被看热闹的两位都不是热情的性格,三是因为……气氛太安静了。
安静得诡异。
中间的西瓜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地面上,坐在两边的人谁也没动。
穆丹时胳膊肘搭在腿上,支着下巴,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许不秋。
对方盘着两条长腿,胳膊轻轻搭在腿上,也淡淡地望着她。
两个人好像对峙上了。
坐在许不秋旁边的正是那个叫南哲的年级第三,他看了西瓜一眼,又看向穆丹时,率先打破沉默。
“你们两个都不吃吗?”
穆丹时对西瓜兴趣不大,更何况已经吃过一块了,比起争夺那块多下来的西瓜,她更乐意和许不秋较较劲。
就目前看来,许不秋也是分毫不让。
这种情况下,谁先拿西瓜谁就输了。穆丹时心想。
“怎么感觉他们这么嫌弃这块西瓜……”
“你们不吃的话给我呗。”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道。
“去去去。”裴芜雪挤开人群,走到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眼两位犟种,拎着水果刀对准地上的西瓜就是一下,西瓜从中间分开,变成更小的两块。
“一人一半,给我吃干净了。”
穆丹时望了裴芜雪一眼,回头看过来时许不秋已经拿起了半块西瓜,她这才捧起剩下的半块西瓜咬了一口。
“甜不甜?”裴芜雪离她近,顺口问。
“甜。”穆丹时舔了下唇边的西瓜汁,实话实说。
“甜你们还这么嫌弃。”裴芜雪撇撇嘴,“我还当是西瓜不好吃呢。”
“好吃的,老师您真好。”穆丹时嘴甜道。
“哼,希望开学以后,咱班的表现能对得起我的冰水和西瓜。”裴芜雪直起身,擦干刀刃后收起,又指挥几个同学和她一起把西瓜皮和空泡沫箱抬走。
傍晚,最后踢过一次正步,裴芜雪举着手机来给他们拍照,在一片捂着黑脸求老师手下留情的唉声叹气中,好几张黑历史留进相册,军训正式结束。
乔之桑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回头对着穆丹时欢呼,呼到一半察觉不对劲,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丹丹你、怎么不黑……”
后半句已经带上了哀怨,穆丹时收拾着书包,闻言抬头看她:“黑了。”
“黑个屁啊,你看看我的脸,你敢直视我的脸吗?”乔之桑逼近,“这才叫黑!这才叫纯正的军训黑!你这脸看起来完全没去军训过一样,我要向谢教官举报你!”
“太夸张了。”穆丹时推开她的脸。
她确实是不容易晒黑的体质,但是在太阳底下站一个多星期,总不可能一点也没黑吧,哪有人那样的。
她刚想完,就见许不秋从前面的过道里往后走回座位。
他的脸白白净净,跟开学时没什么差别。
穆丹时把自己的想法收回去一半。
一点没晒黑的人,大概也是有的。
“靠,那你刚刚拍照还站在我旁边。”乔之桑后知后觉,“太可怕了,回去我就要用烟头把照片上我的脸烫掉。”
“你不如把我的脸烫掉。”穆丹时提议。
乔之桑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诚实地说:“我下不去手。”
穆丹时笑了声,拉上书包拉链。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下,她拿出来,按亮屏幕。
看到穆青岚的信息时,她居然感到有点久违。
其实她小时候是很黏哥哥的。
准确来说,她小时候就是一块牛皮糖,见谁都黏,黏爸爸黏妈妈黏姥爷,天天跟在别人后面当小尾巴。
后来,父母离婚了,穆青岚被判给爸爸,她跟着妈妈。
这场婚姻里,是爸爸先变的心,穆青岚不愿意跟着爸爸,被带回去一次就逃一次,每次逃回妈妈家,穆丹时都给他开门。
最后爸爸妥协,穆青岚被送回妈妈家。
后来,妈妈生病过世了,姥爷照顾了他们一段时间后,也走了。
到两个人不得不相依为命时,穆丹时也才刚上初中。
就像穆青岚在一段时间里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天天一边学习一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样,穆丹时也用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星期——她用这些时间,让自己变得独立。
后来穆青岚重新开始闹腾,穆丹时却已经不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了。
穆青岚曾经叹息说穆丹丹长大叛逆了,喊哥哥只喊大名。
不是穆丹时长大了。
是穆丹时懂得责任的意思了。
就像姥爷确诊肺炎的那个晚上,拨通父亲的电话借钱的穆青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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