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排场足够大,此人身穿金线织锦,腰别上好和田玉,面容姣好,迈步之间气势犹如排山倒海般具有压迫力。论姿色,此人与陆之舟平分秋色,可陆之舟身上那股难以掩饰的儒雅倒是更得班悟的心。
班悟眼里的震惊掩饰不住,心中暗想:身长七尺有余,而立之年丰标不凡,落脚之处稳如泰山,看着有种常年练武感觉,随行甲胄士兵拥护,侯王将相之中的谁呢?
陆之舟拽着她一同朝来者行礼,“见过安陧候。”
霍衡扭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陆之舟,目光自然也落在班悟身上,不过须臾。他对着陆之舟爽朗一笑,“慎止你在这里啊,方才我好一顿找,没瞧见你这不直接来此处,果然看到你。”
“不知安陧候突然到访廷尉府是有何事?”陆之舟没有因为对方唤自己字而放下警惕之心。他自认为,与眼前的霍衡并没有熟悉到用字称呼彼此。
任靖悄然出现在一旁,趁人不注意时把班悟悄悄带离了地牢。
事发突然,班悟一头雾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安陧候,”任靖边说话边四处张望,“是冲着珪梵来的。”
班悟疑惑蹙眉,“珪梵能惊动这样子的大人物?我听过安陧候的名声,一战成神年少成名,在战场上功绩赫赫,比现在风头正盛的谢小将军还要厉害。他前些日子被任侍中,成为皇帝心腹,可珪梵不过一个家仆,所涉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伏仑在云州城内多年,早已渗透各方势力,应当是使了手段,让上面的人前来施加压力,查出王真死亡的真相。不过我有些纳闷的是,他这是贼喊捉贼,还是王真之死另有隐情?”
“依你所见,王真之死,是伏仑所害?”
任靖双手环胸自信满满,“可不是吗?”
班悟笑意浅浅,没有答话,岔开话题:“伏仑找的人,到底是谁?能让安陧候出动。”
“许是安陧候想要邀功,故意找了这个差事。你说说,打仗有厉害的谢小将军和其他将军,文官个个名门望族,处理朝中事务更是轻车熟路,而他,安陧候,五年,整整五年,在云州城内没有任何功绩。”
“听起来是有些惨。”班悟惋惜摇头,转眼发问,“那安陧候与陆丞君是什么关系?为何安陧候看见陆丞君,直接喊陆丞君‘慎止’?”
“说起来,两人有远亲关系,安陧候的母亲是陆丞君的远方姨母。不过两家往来较少,见面不过点头寒暄两句,原因我猜安陧候族中有娘子,与陆丞君堂姊一道在宫中,多多少少有点闹不愉快。”
听任靖一番话,犹如听他一番话。
任靖侧首看见班悟双眸迷茫,“想不明白索性不要想了,反正你不可能入宫,知道太多也没意思。”
班悟眉眼依旧带着浅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可能入宫呢?”
“你都要来廷尉府当差了,怎么可能入宫,入宫困你于一方天地,你乐意?你要是乐意,就不会设局吸引我们的注意,趁机想要进入廷尉府。”任靖贼眉鼠眼冲着班悟挤弄两下,“你快与我说说,为何执意要进廷尉府?”
错愕浮现在班悟脸颊,她呆愣问:“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若非陆丞君让我查你,我都没有发现。”
少女眼眸一垂,原来是陆之舟早已怀疑她。
她仍是那副柔弱无力笑容浅浅的模样,“处大官者,呼风唤雨,令人向往,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任靖眉尾一挑一条,“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喏,西北方向便是你所在的占卜楼,经你经营数年,占卜楼名动三州,话值千金,鞍前马后之人不在少数,何苦受折磨入廷尉府?”
任靖愈发觉得自己长出脑子,“要我说,廷尉府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陆之舟者长脑子!
班悟心底松下一口气,有些紧张,面颊泛红,双眸心虚瞟了几下,小声道:“我与你说,你莫要到处传,可好?”
“成!我可是廷尉府第一严嘴巴。”
“其实我,是冲着你们陆丞君来的。”
“……啊哦?”任靖恍然大悟,眼睛蹦出“你见色起意”的意思,伸出右手食指敲击左手手掌,“你,班娘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陆之舟待女娘的冷漠?”
“正是如此,所以我只能将我的欢喜默默藏在心中,能与他一同办案便好,其他不奢求。嘘,你答应我的,要保密。”
任靖抛出“信我”的眼神,复述一遍:“保密!”
—— ——
“驾!”
“快!再快一些!小喜。”
马车跑得很快,但是车内的洛灵云还是不满,脸色着急地催促着帘子外的车夫李韧喜。李韧喜甩了下手中的缰绳,催促马儿加快速度,旋即转过脑袋看向车厢内的洛灵云。
“我说灵姐,我已经跑很快了。”
“你快没有用。”
“我已经让马跑很快了。”
“嗯我知道,就是太着急,想让你再快些。”
班悟曾带着她前去案发现场,烧成灰烬的地方她看不出任何端倪。可班悟一眼看出问题,蹲下身子用指腹拈起地面灰烬,抓起一块炭渣,仔细端详后交给她一个任务。
让她调查,有什么除了麻油以外,快速能让木头燃烧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在大街小巷里走到双腿发直,找不到一丝线索。洛灵云有些气馁,找到在江湖里混迹多年的李韧喜。
这个李韧喜曾是班悟的救命恩人,班悟恰好出手相助,两人一去二来熟悉。得知李韧喜是个做散工的江湖人士,班悟没有一点看不起他,见他有勇有谋,愈发欣赏。
不过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班悟偷偷花钱把李韧喜送去坊间学堂上学。李韧喜心存感恩,对着班悟磕头就要喊“阿母”,被洛灵云翻了个白眼制止:“谁家阿母只比孩子大四岁的?你个小没良心的,让我们家小女君遭这莫须有的冤。”
冲着口无遮拦的这番话,李韧喜和洛灵云几乎见一次吵一次,好几回险些动手,像极了会打闹的亲姊弟。吵归吵闹归闹,有事李韧喜是个能出手相助之人。
坐在马车内本不会出汗,可洛灵云的额前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抓住车凳的手有些发白,像是浸泡在腊月寒冬冰雪里般。
太可怕了!
简直太可怕了!
两人四处寻找无果,李韧喜满脸凝重地看向洛灵云,轻声说道:“有一个地方或许有机会找到。”
洛灵云问:“哪里?”
李韧喜答:“肆渡津。”
见洛灵云有些疑惑,他解释道:“肆渡津乃云州城内最大的暗市,里面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也有罕见至极的名贵药材,也能找到些许各类粮食,更能买到丝绸铁器盐这类等违禁物品。”
“真不愧是咱们云州城内最年轻最厉害的牙人,这种神秘的地方都能知道。”洛灵云笑着赞扬。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那个地方。没有令牌,就不知道那条道是入口。”李韧喜看了眼洛灵云,“你速速去买一身男装,我去找两块令牌。今夜子时我们就去肆渡津。”
两人提着灯笼一直走到一处渡口,上船递交两块令牌给蒙面船夫。蒙面船夫收过令牌,唤二人坐稳,便撑着竹竿驶船前行。流水哗啦,眨眼片刻,浓雾四起,耳边铃铛声阵阵,又闻丝竹之音。
洛灵云心头一跳,害怕地挨着李韧喜坐着,暗夜里水亮的眼睛犹如天上闪星,“我们,真的能到肆渡津吗?大晚上的还要乘船,还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听着就吓人。”
说话时,洛灵云心底还是很害怕,揪着李韧喜的衣袖不放,更不敢看向李韧喜。她担心李韧喜突然变成鬼……
李韧喜闻言,也有些发愁,“说实话,肆渡津我是第一次去,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顺利过去。听说有令牌的人也不一定会被带去,如若心不诚,则被杀死于这江中。”
“为什么卖东西的地方,还要杀人啊?”洛灵云的声音颤抖。
说到这里,两人的眼前忽然一亮,犹如白昼的楼宇突然出现在眼前。小船驶入一个小口,停在岸边,蒙面船夫用动作指示二人可以下船。
两人相互搀扶彼此,一边惊讶一边环顾四方。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奇特了,分明是晚上,却明亮如白昼,楼宇高耸入云,似伸手可摘星辰,街道分布犹如棋盘横竖分明,每个摊位都有固定的人在看守招揽生意。
蹲守在接驳点的肆渡津牙人早已看到洛灵云和李韧喜二人,有人瞧见他们身上的衣裳,断定他们不会是个大主顾,便无心接待,等更彰显身份的人来。角落里有个年约六十的老者,苍白头发与山羊胡子,双目却炯炯有神,看到无人上前,自个直接冲了上去。
“二位头一回来咱们这肆渡津吧?”老者起身太猛,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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