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夜色已深,门外仅留了一盏昏暗的烛火和不明原因行色匆匆的下人,今天难得不见王府门口喝得酩酊大醉的夜归学者。
叶汴顷坐在桌前,他正一脸认真地在巩固一个小机械的使用方法。
——
“对了,叶大夫你拿好这个,如果可以的话把它放到你外衣内侧的袋子里。”贺宿火从贺望舒的包里拿出来两个墨绿色形似电话筒的东西。
“这是什么?”
“小型步讲机,我在母校那会闲着自己改装电话机做的,昨天晚上刚改成拆了头上五节天线的版本。”贺宿火得意道,“优点是小,但是缺点是咱们离太远就用不了了。”
“那我要怎么做?”叶汴顷仔细地端详着手上这个沉甸甸的东西。
“看侧面,按住这个黑色按钮,等正面的灯绿了就可以开始说话了,说完松开灯会变成红色,然后我就会说话。”贺宿火把头凑过去耐心地讲解道,“像这样,如果我们分开了但是出了意外,沟通会方便很多。我做了三个,舒舒那边也有一个,不过你们的只能和我沟通,只有我手上的这个可以选择你们的频道。”
“原来如此,好生精巧。”叶汴顷抬头,他望着半步前的贺宿火敬佩道,“你真的很聪明。”
“过奖了,那你要不要先试试看?”贺宿火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鼓励叶汴顷试试。
叶汴顷点头他照贺宿火说的做:“喂?能听到吗?”
果不其然贺宿火手上的步讲机的绿灯亮了,贺宿火按了几下五颜六色的按钮后,一声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对!成功了,就是这么用!一遍就会叶大夫你也很聪明!”贺宿火咧开嘴地笑起来。
——
回忆被打断,叶汴顷手上步讲机的灯突然亮了。
“喂?叶大夫你怎么还没睡?”贺宿火的声音从这个小小的机械里传来,虽有杂音但是叶汴顷还是能清楚地捕捉到了贺宿火清朗的声音。
“我在复习你教我的东西。”叶汴顷如是说道。
对面的人好像躺下了,他声音有点闷:“原来如此,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教你。”
“谢谢贺公子,暂时不用,我都记住了。”叶汴顷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时候不早了,快睡吧,你都困得打哈欠了。”说罢他也跟叶汴顷着打了一个哈欠。
“嗯,三更还未到,我们得养精蓄锐。”叶汴顷赞同地点头,点完才发现对方看不到。
“别担心,我们可以的。那么晚安了,叶大夫。”贺宿火那边似乎是在轻笑。
“晚安。”
叶汴顷收起这台沉甸甸的小东西,他走去浴桶更衣洗澡。
今夜……未必能好眠。
有备无患,他又回到桌前写了几张符后才关掉台灯。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就蓦地停在了原地。
不是他的错觉。
只有他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很轻很急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安静下来后,空荡死寂的屋子将这阵急促的脚步声无限放大,叶汴顷甚至在那一刻能够听见自己渐渐响亮的心跳声。
“是谁?”叶汴顷警惕地回头,他眉头紧缩,望向刚刚坐着的地方。
异响似乎从那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听。这个频率不是双脚站立的生物能够做到的。
会是迷路的夜猫吗?
“喵?”叶汴顷学着猫轻叫了一声,但黑暗里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猫会是什么?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出于经验他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向想。他谨慎地走去拉开椅子了背后的屏风。
昏暗的月色照着那个无人的浴桶,换洗的衣物被整齐堆叠在旁边。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绝对是这里,我不可能听错。
【咚……】
突然木桶里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叶汴顷被这一声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向前走了几步。
月色在桶里斜切下一块阴影,他看不清桶内有什么,只能依稀见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晃。
“瓢?”叶汴顷俯身,他拿起在桶里的东西。
但是……瓢怎么会在桶里?
难道我洗的时候没有拿出来?
叶汴顷刚松了一口气想要转身离开。
突然!他背后一凉,头皮发麻。
瓢怎么可能在无风的室内撞桶壁呢!?
【咚咚咚——】
与此同时,身下好像跑过去了什么,有一个类似小型犬大小的东西擦过了他的裤腿。
叶汴顷能确定那绝对不是不是夜猫也不可能是狗,因为那是一个湿黏的,冰凉的东西。
“是何物!”
叶汴顷拔高声音,在黑暗中只有高声能给他壮胆。
夜晚的王府没有邵无恙酒楼那边热闹,此刻灯火俱灭,唯有窗外一轮独月高挂。
叶汴顷紧绷着神经他移动到墙边,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前行。贴着阴冷的石壁上,他都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出汗了还是太冷了,室内的温度骤降,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吐出白霜来。
异响声并没有被他呵止,依然在不远处骚动。
“咚……”
直到叶汴顷来到床前,那声音像是知道他来了似的戛然而止。
“你是谁,不得在此作祟。”
床上的东西看不清轮廓,但叶汴顷能感觉到它回了头。那东西冰冷的视线仿佛想要洞穿着他的灵魂,锁住他的呼吸。
不是活物。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汴顷紧了紧拳头,他抬眼对视回去,但奇怪的是,他抓不到视线来的方向。
“你……”
“咚咚咚!!”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谁?!”叶汴顷紧绷的神经被粗暴的敲门声一吓,脚打了滑,茶几上的东西被碰倒到地上。不过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抓住了床边的隔栏,但是等他再看向床上时,已经没有那股浓烈的视线感了。
“是我们。”好像是邵无恙和贺宿火的声音,“快开门。”
“无恙,贺公子?”叶汴顷撑起身子,他拉开了门。
但漆黑的门外什么都没有,唯有一股刺骨的冷风穿透了他的身体。
糟了!
叶汴顷猛然反应过来,他捏住符忙堵上门。
“灯!”
他跑到桌边,狂按那台灯的电源,但现在的房间就像是断了电,无论他怎么努力所有的电器都毫无反应。
糟了,中计了!!
叶汴顷额头急出了一层密汗。
刚刚是穿堂风,风水学上又叫穿堂煞,他把脏东西放进来了!
叶汴顷靠着墙站定,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现在起,他不能回头了,也绝对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人有三盏灯,一盏被穿堂风吹灭,一盏因为他一开始的回头而熄灭。
“咚咚咚……”门口又响起声音。
“是我,快开门。”依旧是邵无恙的声音。
“还有我啊。”贺宿火的声音也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不在门外,而近在咫尺,就在卧室里,他背后……
…………
“哈啊,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贺宿火恼火地爬起来,他顺手开了灯来到门口。
“大晚上敲半天,你不睡了吗?”他望着门口那个男人不满道。
邵无恙摇着扇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贺望舒。还没等贺宿火拦人,邵无恙就先关上了门。
“嘘,夜深人寐,所以有些声音在夜里才听得清楚。”邵无恙狐媚地勾唇。
贺宿火看到贺望舒也在,忍着起床气整理好衣服:“你们怎么大半夜在一块?”
“邵某夜起,恰巧瞧见有东西在贺小姐门口,就顺手除掉了。但我这俗人怎能同贺小姐共处一室呢?所以我决定一路护送这个小美人来你这个哥哥这了。”邵无恙不客气地坐下,他倒了杯凉水给自己喝。
“在她门口?”贺宿火皱眉,他看着贺望舒,顿时睡意全无。
女生死死抱着手里的煤油灯,好看的眼角红红的沾着泪水。
贺望舒委屈地靠到贺宿火怀里:“哥哥刚刚有东西在我房间里,还有东西变成你的声音想要进来呜……我怕……我还听到了珊珊姐姐的声音,她一直在喊‘不要’,要牵我走呜……”
贺宿火见贺望舒被吓成这样,他一下子从怒气冲冲变成被人偷了宝贝那般慌乱,他拿开贺望舒怀里的灯,牵起贺望舒的手一遍遍检查道:“不怕,哥哥在这里,有没有伤到哪?”
“我没有受伤,只是珊珊姐姐拉着我,她好像想把我拉到一个地方去呜呜……”
“不怕,你现在在这里,没人能伤你了。”贺宿火拍着贺望舒的背,柔声安慰道。
“不过啊,似乎她没有恶意,单纯地牵你想去哪里吧?”邵无恙说道,“我只是说可能是王珊珊,毕竟看上去是个女鬼,穿红衣披头散发的……这么说来,除了王珊珊外王府还有别的红衣厉鬼吗?”
“不要说了……呜……”
贺望舒被吓得不住发抖。她从没经历过这些,在贺宿火印象里,她是最怕这些东西的人。从前养的小鸟死了她都被吓得发了好几天高烧。
“不怕,快让我看看哪只手被牵了?”贺宿火着急忙慌的样子看得邵无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都说了没伤到你宝贝妹妹,万一这鬼是想救她呢。”邵无恙无奈道,“哎哟,说来那鬼在牵贺小姐那会,那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天太黑,我只急着带贺小姐出来,恐怕要到今天早上去看看才知道罢。”
“手……”贺望舒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腕,“不记得了,会是什么东西?”
“除了有人牵你,还有什么?”
“她刚刚不是说了吗?门口有一个,屋里除了红衣厉鬼还有一个。”邵无恙提示道,“或者说门口的和屋里另一个是一体的。”
“是什么?”
邵无恙沉沉笑起来,但他声音里却不是笑意:“是徐白山养的东西。”
“?”
“小鬼提前饿醒了。”邵无恙放下茶,“估计是徐白山喂它吃的不够了。阵里呢~阵符也不够了,所以出来找人吃吧。”
“呜呜……”贺望舒听着抱紧了贺宿火。
“不怕不怕……看样子得提醒叶大夫行动提前了。”贺宿火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一个人住为什么会没事?”
“因为你命好啊。”邵无恙收扇走过来,他拿扇子敲了敲贺宿火的心,“贺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忘了你是什么命了吗?”
“哥哥是业火皇转世!”贺望舒恍然大悟,她抓着贺宿火的袖子提醒道,“怪不得你让我来哥哥这里!”
“正是。”邵无恙点头,“相传业火皇一把业火烧尽了世间绝大多数邪祟,从业火与眼泪中孕育出[阳官]和[阴官],并建起关押邪祟的鬼门后,这里的人们才得以在夜里入眠。所以有业火皇在,邪祟自然不敢作祟。”
“……”
“哦呦,说来这灵堂里怎么没摆业火皇的纸雕呢,难怪......”邵无恙若有所思道,他的眼狐疑地停在贺宿火身上。
贺宿火他没急着接他茬反倒是先皱起眉头来:“邵无恙,我还有一个疑惑,你夜起会路过我妹妹房前?”
邵无恙勾唇,他狐眼弯弯露出一股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理应和我们一起住在左边,而望舒则住在我们后面的院子里,你夜起也只可能路过我门口,怎么会去到望舒院子那的?”
“哈哈哈……不愧是贺公子,脑子就是聪明。”他重新坐下不紧不慢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罢。”
“邵无恙,你在打什么算盘?”贺宿火立马将贺望舒护在身后,“直觉告诉我,你没有对我们坦诚,你说的局不仅仅只是王虎的一盘吧?”
椅子上的邵无恙没有讲话,男人吹开凉茶上的茶叶。
“人各有命,贺公子,不该问的别问,也别碍我道,按我说的做便能保你和你妹妹周全,也能让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升官发达。”邵无恙说出这句话时不像以往那样嘴角挂笑,狡猾的眉眼间是陌生的威胁。
“命?我可不信所谓既定的命运。”贺宿火冷着脸,他直直地望着邵无恙那双狡猾的眼睛,“我不需要别人给我铺路,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也由我来写。”
“哦?”邵无恙吹嘘一声,还没等他抬手,一杆银白色的手枪就已经立于眼前。
“别乱动,你不会不知道我恰好略懂一些拳脚吧。”贺宿火的枪口直直指着椅子上的邵无恙。
“将我踢入池中,设法留下我和我妹妹,半夜又特地绕一圈去我妹妹房前救她,然后将她带来我这里。你不光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哥哥!”贺望舒想要拦住贺宿火,但却被拦在身后。
只见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贺宿火的手枪上了膛,他陌生地就像变了个人。
“说不说?这把枪开枪可没有声音,你死在这里,王虎也不会怪我。”
邵无恙没回答,他收了眼,淡定地喝了手里的口茶。他的状态不对,他似乎完全不恐惧近在咫尺的枪口,甚至更多的是轻蔑。
“贺二公子,你还是太年轻,太急了。”
邵无恙站起来,他拿着骨扇抵在枪侧,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信不信我,都是你的事,邵二爷能走到今天这一位置,你难道觉得我怕死吗?几圈口银弹、消不消音……嗬,你难道指望我会恐惧这些?”
“哥哥,不要……”贺望舒拉住贺宿火的手臂,把枪掰向地板。
“贺公子,既已知入局,我若是你便不会问棋局的主人,而是靠自己的脑子想办法破局。”邵无恙看向贺望舒这才微笑一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听我的话,我们这边绝对没有人会死。”
“……什么计划?”贺宿火收回枪,“听不听另说,当初不是你们说的,要我信任你们,不是你们说的不信任无法合作吗?”
“合作?”邵无恙反问,“我和你们合作?”
“不是吗?”贺望舒疑惑道。
邵无恙无奈地笑起来:“要补阵的是叶汴顷,和你们合作的也是叶汴顷。我呢……我啊~只是想要……可以说是想在王虎手下把属于我的人和东西拿回来罢了。救人补阵这件事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难怪,那天晚上你只说了灵堂里要怎么做,后面就没参与了。”贺望舒点头道。
“有利则同谋,利不同,何共道?而且你们不也是有自己的计划了吗?”邵无恙看向贺宿火床上那个步讲机。
“……既然你能保证我们没有人死,那我妹妹也在里面吧?”
“这是自然。”
“那我现在向你提出合作,在我不在的期间,保证我妹妹的安全。”贺宿火转向床,拿起步讲机。
邵无恙这才有笑意:“贺少爷果然是一个聪明人。邵某自然同意合作。我会在这里确保你的宝贝妹妹安全。而你,我需要你用你的命格去做一件事作为等价交易的筹码。”
“说。”
这章有点小恐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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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是谁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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