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路礼周身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下来。

“江聿。”他忽略掉江聿的目光，“我说过，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事。”

“抱歉。”问出口那刻，江聿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自嘲一笑，擦掉眼泪，抬步往外走：“走吧路总，别让丁总多等。”

路礼冷着脸，几步越过他走在前面，快到包厢时，路礼没有回头，只是说：“把状态整理好，别给路氏丢人。”

说完，推开包厢门走进里去。

江聿站在包厢门外，深吸口气，整理好碎乱的发丝，勾勾唇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施施然推开门。

他神态很从容，发红的眼眶却藏不住。

直到这顿酒局结束，路礼都没再分过来半个眼神，江聿则在适当的话题里，得体地颔首微笑。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敲定签约时间，两位老总握手，又客套几句后，众人步出酒店。

与夜色相偕而来的是薄雾，路面蒙上一层水汽。

丁总离开后，向丞将车开过来，车门缓缓打开，路礼坐进去。

车门半晌未关。

路礼没有动，江聿也没有动，白乐辰在场，向丞只好闭嘴，用目光询问江聿：怎么不上车？

“关门。”发现向丞的小动作，路礼脸色更黑了。

向丞“哦”一声，还没来得及动，江聿上前两步，走到车门边，将车门拉上。

而后他双手垂下，交握在身前，像一个酒店门童，神态恭敬：“路总慢走。”

路礼下颌紧绷，“开车。”

商务车在夜色中驰骋，向丞不动声色从后视镜看路礼的脸色：“学长，现在算下班时间吧？”

路礼没回答，只是轻嗅：“车里怎么一股烟味？”

“没掌握好时间，从家里出来太早，到停车场的时候你们还没完事，我就点了根。”向丞握着方向盘，替自己辩解：“我可没在车里抽，味道大也是大衣里钻的，还有就是学长你鼻子太灵了。”

后视镜里，路礼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前车没打转向忽然变道，向丞眉心一跳，及时踩了脚油门，刚咽回去的话再次冲出喉咙：“学长，如果哪天江秘书离开你……”

“没有这种可能。”路礼说得很笃定：“我说过，他离不开我，所以没有这种可能。”

向丞心里叹口气，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如果是他们两个人，他倒觉得是路礼 离不开江聿。

-

明亮的车尾灯消失在江聿漆黑的眼眸里，他站在夜雾里，半晌收回视线。

白乐辰抱臂杵在一旁，没什么诚意地问：“江秘书怎么回家？”

江聿没心思理他，简短回答：“我叫了车。”

“还想送江秘书回家呢，看来江秘书不给我机会。”白乐辰一脸遗憾，车钥匙在手上甩来甩去。

这话虚伪得很，明明就剩下他们两人，江聿不懂白乐辰在装什么，只知道见他那副模样心里就直犯恶心。

刚才忍着没吐就好了，应该留着吐他身上。

江聿眼底闪过一丝恶意，刚巧出租车此时到了，他快步拉开车门坐进去，冷着脸，无视白乐辰对他招手说再见，拍拍主驾靠背：“师傅，可以走了。”

现在不在公司，江聿不是很想继续装成面面俱到的江秘书。

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个不苟言笑、冷面无私的人，不过现在公司传遍他和路礼的不正当关系，大家该都在心里瞧不起他。

不过也没什么好辩驳，都是他自己选的。

江聿闭眼向后靠去，嘴角挂着淡淡的自嘲。

导航上目的地是兰怡园，今晚他不想去路礼家，没道理又被人嫌弃，又被人睡。

酒意蒸上脸颊，江聿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出租车停在兰怡园小区门前，司机师傅等了几秒，发现后座没有动静，于是转头想要提醒。

他回过头时微微一愣，车后座的青年生了一张比明星还好看的脸，此刻青年额头靠着车座背，白得像陶瓷一样的皮肤隐隐透着脆弱的感觉，司机咳嗽一声：“帅哥，兰怡园到了。”

江聿猛然清醒，睁开眼下车：“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下车时他脚下踉跄，在司机师傅的“哎哟！站稳点小帅哥！”惊呼声中，扶住车门堪堪站稳。

染了一身湿漉漉，外套都变得重了些许，江聿趿拉着拖鞋，脱下外套进去卧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遍他的身体，水声在狭小的空间哗哗响着，路礼的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回荡。

“你甩脸色给谁看？”

“因为你很会添麻烦，应酬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带一个累赘。”

“别问这种没用的问题。”

“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事。”

……

水温很热，江聿心里却荒凉一片。

不知道在淋浴喷头下面站了多久，手指皮肤变得皱皱巴巴，雾气布满浴室玻璃，他抬起手，擦掉镜面上的水雾，近乎苍白的脸出现在镜中。

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呢？

喝过酒后大脑好像不听使唤，江聿干巴巴站了一会儿，只感觉到胸腔里闷闷的。

浴室里又闷又热，他猜想有可能是缺氧，于是穿上睡衣去到客厅，窝在沙发里。

路礼说的那些话还是在他脑海里盘旋，委屈的情绪反复涌上来，江聿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想起姜南青说的，于是登上微博。

如姜南青所说，一上线他就被评论转发淹没，几百条评论几乎都在哀嚎，问他是不是忘记账号密码了，怎么还不更新？

私信也有不少，江聿点开，发现不止问他消失去哪里了的，还有一部分粉丝问他接不接稿。

上大学时江聿是接的，资助的生活费只能满足日常开支，几乎攒不下什么，起初他一张高精度单人私稿只需要150元，后期人体越画越和谐，质量更上一层楼，涨价到200元。

再后来他画了番剧里很烫的一对cp的同人图，那条微博过了五千转，让他涨粉将近两万。

稿价自然而然也水涨船高。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路氏，经常忙得分身乏术，那些约稿私信再也没有时间仔细看，甚至连微博都没时间登。

于是他把微博简介编辑成：现生忙，暂时不接稿。

虽然改了也没用，依然有粉丝私信他想要约稿。

其实现在路礼已经站稳脚跟，并把集团大权抓在手里，江聿也多了很多空闲时间，不是挤不出空接几张稿。

只不过他自从和路礼确定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后，重心就全都放在对方身上，偶尔手痒摸张画，就发在微博，每次看到粉丝激动的评论，他只觉得很可爱，也有些怀念曾经想画就画的时光。

看着屏幕上的私信，江聿不自觉地摸了摸右手中指第一个骨节处微微发硬的薄茧。

说不动心是假的，在母亲殉职前，画画几乎占据了他的所有生活。

江聿不禁想，转移一下重心，他也许不会这么难受。

正想着，屏幕上界面忽然一跳，路礼来电。

响了两声，江聿才接起，路礼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到哪了？”

江聿下意识抬起眼皮看了看头顶上的暖光灯，身后墙壁旁倚着那幅画，两个男人深情对视着，矮个男人手中那抹红色红得有些刺眼。

他拽来毯子盖在腿上：“兰怡园。”

那头沉默片刻，路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马上回家。”

江聿低头，目光没有目的地随意定格：“我已经回家了。”

路礼说：“到我家来。”

“太晚了，我就不过去了。”江聿捏着毛毯一角，到底还是舍不得对路礼太冷淡，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况且今晚我喝了不少酒，今晚应该做不了。”

路礼气笑了：“江聿，你满脑子都是那事？我有说过要做？”

江聿不知道说什么，从前他们没同居时，见面就只是为了上/床，后来同居了，目光一对上又是一场酣畅淋漓。

基本是见面就做的关系，他说不说都没差别。

半天听不到江聿的回复，路礼下最后通牒：“要是你今天不回来，今后也不用再来了。”

江聿心口被扯了一下，路礼总是这样威胁他，却十分奏效，因为他爱他。

江聿苦笑了下，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会过去。”

话音还未落，那头电话便干脆地挂断。

路礼挂了电话，门铃在下一秒响起，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心道江聿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就在楼下还撒谎在兰怡园。

他走过去开门：“怎么？密码都忘了——”

拉开门，白乐辰面色酡红站在门外，下一秒就失去重心向前栽来。

路礼从容地躲开，任由他没有阻碍地摔倒在地。

白乐辰痛呼一声，扶着门框站起来，眼里泪光闪烁：“路总，我喜欢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要名分，不要钱，和江聿一样就行。”

路礼冷冷睨他：“不可以。”

白乐辰搞不懂：“我比江聿差在哪里？为什么他就可以？他——”

话还没说完，路礼骤然关上门，将他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马上滚，否则你会在路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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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