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沉思了起来,扪心自问,要是让他们面临柯以星现如今的处境,又能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宁愿冒着今后或许再也不能参赛的风险而去追求一个极可能只是昙花一现的荣耀。
能吗?
在这个最不缺天才的电竞圈中,这昙花一现的荣耀又是何其珍贵。很多选手可能究其一生都来不及看见昙花绽放便已匆匆凋谢,留下的只有扼腕叹息。
不能吗?
那他们打职业又是为了什么?
能与不能,很多时候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在本能的驱使下靠近火光,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被火焰灼烧殆尽,但即便如此,也无法磨灭其他飞蛾扑向火光的决心。
“队长,我有话想说。”巴玄整理好思绪,看着所有人开口道,“春季联赛只剩最后十天了,我想以星也是希望能在那时发挥出最好的能力才会这样做,那我们与其这样阻止他不让他专注于训练,还不如和他一起,拼一把。”
段逸泽沉吟,隐于暗中的脸上并无波澜,但仍能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感知到他并不赞成。
刘胜见气氛不对,皱眉说道:“可你刚刚不也说,星哥现在的手已经很不好了,如果我们再不干涉任由他这么做下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巴玄摇头,“不是的,虽然我先前是这么说,但仔细想想我还是觉得……”
此时,在角落坐着的全时已无意再听下去,起身悄悄离开了。
与其在这里听他们两人说这些,还不如去柯以星那边待着,安静……也能看着他。
就跟他当初这么看着自己一样,他不想他有什么危险。
凌晨两点,训练楼里早就没什么人了,全时坐着电梯上来,门刚打开就能听见回荡在廊道内的敲击声,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交错响起,清脆又迅速,只是听着就能感觉到使用它的人有多厉害。
他迈开步朝那间亮着微光的房间走去,没有立即进门,而是趴在窗户边看了会。
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是经过窗户边无意识的一瞥,就让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只见柯以星控制着左臂,让鼠标一次次在垫子上划出或长或短的弧度,紧随着的是右手对键盘的极快敲击,这样无节奏的轻重缓急在全时听来,就像是在演奏一般。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手,又怎么能出事……
“小时?”
听见有人喊他,全时回神,就看到柯以星已经停下训练,正回头透过窗户看着他。
不知他是怎么发现他的,明明所有人都说他和透明人一样,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只要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没人能注意到他,但柯以星总是能知道他的存在。
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这么迟了你怎么还在这?”柯以星起身摘掉耳机,刚准备要出去,全时就进来了。
一如既往的不说话,柯以星也已经习惯了,但现在太迟,他想了下决定亲自把全时先送回宿舍睡觉,再回来继续训练。
但全时似乎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快步走到里面,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
然后用那像小羊羔似的圆眼看着他,像是在说,我不走。
柯以星轻声笑出声,无奈又宠溺,“那你在这干嘛,想陪我吗?”
“嗯。”全时乖巧点头。
“嗯——那好吧。”学着全时答应的语调,柯以星同意了全时留下。
无解,他最拒绝不了全时这种无意识的可爱,加上他一个人在这里也确实挺无聊的,有全时做个伴也不错。
全时也很安静,就只坐在他旁边看着,并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他坐下来见他也还是不跟他说话,便又重新开始认真训练了。
由于今早被刘胜他们叫着吃了好几次饭还又莫名睡了好久,所以一天下来他没怎么练,只能今晚不睡觉,能补一点是一点。
活动了下左臂,有些许刺痛感袭来,不过还好并没有影响他太多,忍忍就好。
如今他不敢松懈分毫,也只有按照现在的趋势下去,他才能在最后一次的能力测验上发挥出他想要的水准。
抱着这样的想法,柯以星一直训练到了天亮。
等他感觉有些累想要休息时,才发现刘胜和巴玄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们都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早上好啊……”柯以星垂眼佯装没看到,放下有些颤抖的左手后,他强撑起微笑朝两人打了招呼,同时起身打算去旁边的躺椅上睡会。
“星哥,回宿舍休息吧……”刘胜眉头紧锁,一脸‘我一点都不好’的样子,但在看清柯以星的脸后,立马惊讶,“耶?你嘴唇子怎么破了啊?!”
“昨天段哥来这里了?”
下意识的疑问让柯以星有些苍白的脸瞬间红润了。
他仓促撇开脸,将自己蜷缩在躺椅上,“我先睡一会……”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是睡着了吗?我看是累昏过去了吧?!”刘胜只觉荒谬,明明就已经累得不行了,为什么还要假装自己很好的样子。
“训练吧。”巴玄看着那缩在躺椅上小小一团的柯以星,叹了口气,“昨天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队长会想办法的,我们还是那样,其余的不要管了。”
“知道了……”刘胜说着转身不去看,但几秒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撇嘴低声抱怨,“那你说说,这搁谁谁忍得住不去管啊……”
边说着,刘胜看向了从他过来开始就一直坐着不动的全时,“喂全时,你没看见星哥累么,怎么不开口说说话让他睡会儿啊?”
全时却低下头,拒绝说话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无视他吗?
“你人机啊?”刘胜本来就不太会观察人,也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微表情,只是觉得全时不说话那就是故意不搭理他。
虽然有些气,但也没发火,毕竟柯以星好不容易睡会觉。
巴玄看着赌气的刘胜,最终将停在了全时身上。
全时状态很不对,虽然和平日里看起来一样,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的神情有些紧张。
“全时,昨晚你和以星一起,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当然不指望全时能说话回答他,他只是想看看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全时的表情会有什么变化。
全时摇了摇头,然后把头埋的更低了。
巴玄皱起眉,虽然没看见全时神情有什么变化,但这个反应,应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全时不说也是受柯以星之托,估计是和左手也脱不了干系。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队长昨天离开前特别强调过,让他们不要管那么多,做好他交待的事就好。
如此一来,他也只好收起想法,坐下来开始专心训练。
*
饶是那么累,柯以星也只睡了半小时。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左手的疼痛有所减缓,却没有完全消失。
无法,他只好闭上眼,想通过调整呼吸来改善疼痛带来的呕吐感。
自从上次跟厉铭说完不再去保守治疗后,他也没再检查过左手。他能感觉到手的疼痛愈发强烈和持久,但他不敢去,只怕去了之后自己会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坚持。
这条路,他无法回头,更不能停下。
不知道缓了有多久,半梦半醒间,他看到全时蹲在他的身边,手里还拿着水杯和止痛药。看起来是想问他需不需要。
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昨晚事发突然,他本不想让全时看见他如此痛苦的样子,所以哪怕左手突然袭来的刺痛已经无法忍受时,他仍是咬破嘴唇强制忍住了,但全时很敏锐,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他在忍耐什么,甚至直接开口道:“手。”
柯以星此刻也已无法忍受,立马打开抽屉把里面的止痛药拿了出来。
但由于疼痛太过激烈,宛如涨潮的海面般一波接着一波叠加,他好不容易才拧开了盖子,结果手一抖,里面的药全洒了。
全时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起身去倒了温水,再把药瓶里剩余的干净药粒倒出来几颗。
柯以星就着他的手服下,没过一会,看起来好多了。
“全时……别跟任何人讲。”
柯以星在命令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盛满的坚韧与倔强,到现在还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震撼到让他有些发懵,却还是缓缓点头应下了。
柯以星见状摸了摸他的头,手很凉,疼痛好像抽走了柯以星全身的温度,连笑容也没有以前那般美好了。
跟现在一样,柯以星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木偶娃娃……他想让他好起来。
于是他去拿了昨天的止痛药。
但柯以星拒绝了,说是过量了不可以再吃了,他很无助。
他要找办法,他要让柯以星好起来……
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他也没想到要如何在不让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让柯以星不那么痛。
他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段哥!”
“队长……”
好在,真正能救柯以星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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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能与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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