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两年开的最长的会。会议结束，已经过了饭点。

“雷队长，要留下来吃饭吗？”六聚客客气气地问。

雷高明整整衣领：“既然你们盛情邀请，那我……”

五合：“饭钱算你八十，你看怎么样？”

雷高明：“？”

砰的一声摔门离去，雷高明黑着脸想：我要报警抓你们。

“燃哥，你要跟我们去吃饭吗？”

“你们去吧。”

“那我们走了！”

俞未燃对周三朋说：“下午我有点事。”

周三朋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好，有我在，你放心。”

洛为澈耳尖听见了，跟上俞未燃离开的脚步：“俞队，你下午要出门啊？我能跟着去吗？”

“你没事做？”

洛为澈斟酌一下：“俞队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

“没有。”

“……”

俞未燃顿了顿，说：“你不是卫督局的正式员工，我不会给你安排任务。”

尽管俞未燃看起来奉公守法规行矩步，但洛为澈知道他有别的考量。他把洛为澈安排在哪一个工作组都不合适，其他人对洛为澈难免提防，洛为澈现在也不方便出现在公众场合。除此之外，还有更多。

这些东西，洛为澈不问，俞未燃是绝不会主动说的。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说出来干什么？为了跟洛为澈邀功吗？令人费解。

殊不知洛为澈心底某一处因此变得柔软。

洛为澈笑着摊了摊手：“好吧，那我只好在你们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放假咯。”

俞未燃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楚七言几人饿得肚子咕咕叫，已经跑没影了。他们走得最晚，走在最后面，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俞队，”洛为澈单手插着兜，故作轻松地摸了摸鼻头，“今天开会是不是少了个人啊，你们缺席怎么算的？罚多少钱？”

俞未燃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少了谁？”

“咳，你们那个叫十美的没来啊。”

“来了。”

洛为澈后背一凉，“她来了？”

电梯门打开，俞未燃快步走了出去，洛为澈见状连忙跟上。

从电梯走到大门口，洛为澈脑子急速运转，都没想出十美究竟藏在哪里。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除非……

洛为澈跟俞未燃并肩走在一起，接过门卫递来的太阳伞，撑在两人头上，为他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洛为澈看得出来俞未燃并不想多说，索性换了个问题：“宝贝，我以前送你的机器人在哪里？这么久了没检修，性能怎么样？”

以前在一起，他们不经常吵架，偶尔闹矛盾，多数是因为异地，而异地的原因就是他工作太忙。工作一旦忙起来，沟通的时间就少了，磨合期的问题也便多了起来。

洛为澈觉得俞未燃性格太闷，担心他自己在家很无聊，就专门为他制作了一个陪聊机器人。虽然称不上尽善尽美，但配备齐全，功能很丰富，作为一个陪聊机器人完全是大材小用。但作为俞未燃的陪聊机器人，洛为澈觉得还不够。离开之前，他还想过继续完善，可惜一走就是五年。

俞未燃脚步倏地一顿，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绷起。

“它死了。”

洛为澈一怔，心脏猛地收紧：“发生什么事了？”

“它是因我而死的。”

头上的阳光晃得人眼花，俞未燃低下头盯着地面，嘴角有些僵硬。

“对不起。”

虽然洛为澈第一次把机器人拿出来，说是给他的生日礼物，机器人的作用是陪他聊天时，他脑中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虽然他并觉得无聊，也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机器人陪聊，洛为澈不在家，也不是多大点事。

但他知道洛为澈在机器人上花了不少心思，他不是开玩笑。

俞未燃很喜欢那个机器人。它很热情很活泼，跟他截然相反。它说话的语气很像洛为澈，拿腔作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发笑。它听到回家的声音会跑过来，绕在他脚边打转，叽叽喳喳跟他说个不停，像一只小狗。

他们都太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养猫养狗，那个小腿高的小机器人让一个人的房子变得很热闹。

但是，爆炸之后，他只捡回来了几块碎片。

“我不是问它，我是问你！”

洛为澈扣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人掰过来，让他跟自己面对面。

他把人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一颗心仍悬着，语气凝重：“俞未燃，出什么事了？我是说你。”

俞未燃心口那些纷杂的情绪被拂开，他愣愣仰起头，瞳孔嵌着迷茫：“你很担心吗？”

担心……我？

看他这样子，洛为澈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它不是因你而死，它是为你而死。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它的使命。”

俞未燃敛眉，“都一样。”

“如果不是我，它不会死。”

洛为澈深吸一口气，咸湿的海水像眼泪流进心脏，又从心脏运输到四肢百骸。

“你是它的主人。你高于一切，它完全服从你的指令。”洛为澈抓着俞未燃肩膀的力道加重，“我设置的唯一一道指令，是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你的性命高于一切，它必须保护你。”

果然是这样。

俞未燃的思维缓慢地转动起来。

当年它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俞未燃很意外。后来他拿着芯片去找胡九全时，胡九全猜测说，应该是它的制作者给它设置了一道程序，让它在危急关头选择保护俞未燃。

也难怪洛为澈会问。

如果不是发生了威胁到生命的事，它不会为俞未燃而死。

“这件事说来比较复杂……”俞未燃稳定心绪，“等我回来再说吧。”

洛为澈伸出手指：“拉勾。”

俞未燃：“……”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洛大队长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俞未燃不得不伸出尾指跟他拉勾。

洛为澈反复强调：“早点回来，记得跟我说，不许反悔。”

“知道了。”

俞未燃心想，他不过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了，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正要走，又被洛为澈叫住了：“等等。”

“又有什么事？”他看了眼时间。

洛为澈说：“有些事，刚刚在会上不好说，但我想了想，应该告诉你。”

俞未燃猜得没错，洛为澈的确有所隐瞒。

“除了净化计划，当年环保部背地里还制定了一个清扫计划。”

“什么意思？”俞未燃眉头轻蹙，“你为什么会知道？”

颁布净化计划时，洛为澈已经失踪了。

他正要追问，又想起时间不多了，便道：“等我回来再聊。”

什么事这么急？连绝密消息都留不住他几秒？

洛为澈善解人意地说：“好，你去吧，我在宿舍等你。”

俞未燃刚上车，手机就响了。

“俞队长，您跟薛老师约了下午两点五十，还过来吗？”

“麻烦老师稍等，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

“好的，不急。”

俞未燃虽然路痴，但约定好的时间，除非发生意外，不然不会迟到。

他赶到的时候，正好两点半，是研究院上班的时间。

俞未燃今天开会没穿制服，就是因为考虑到要来研究院。这件事他没声张，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知晓。他跟这位从中央研究所来的薛教授认识，走的是私人预约。

俞未燃推了推无镜片的黑框眼镜，又扯了扯口罩，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去。门卫见他打扮神秘，正要将他拦下，他就出示了预约证明。门卫这才没多问，放他进去了。他转身走后，门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人谁啊……”

“那是谁？”

跟俞未燃擦肩而过的人也问。

“不知道啊。”

身边的人回答。

为了避开人群，俞未燃没有坐电梯，走楼梯上了七楼。

“来了？”

助理见到俞未燃，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俞未燃点头。

“进来吧。”

薛守是研究所的核心骨干，研究所常驻老头之一，早已过了退休的年纪，仍兢兢业业守在研究所。他现在眼睛不好，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但还是认出了俞未燃，并对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小俞啊，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俞未燃连忙摘下眼镜和口罩，对他鞠了一躬：“薛教授。”

“你还是这么客气啊。”薛守让他坐，“真没想到你会联系我。”

说来也巧，俞未燃昨晚回来后，给薛守发了条消息，薛守说他这几天在旻月市出差，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时不可失，俞未燃开完会就过来了。以免耽误时间，他是打车来的，花了五十九，心痛了一路。

“上次我们见面距离现在多久了？五六年？”薛守问。

“七年了。”俞未燃说。

“真快啊。”薛守感叹，“只可惜你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是没能帮你做到。”

“薛教授。”俞未燃站了起来，“我想再试一次。”

“你确定吗？我必须告诉你，任何测试和实验都有风险和副作用，你要保证你是在一个健康的状态下进行的。”

“我确定。”俞未燃眼神分外认真地说，“我想找回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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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为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