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姚钥颠倒的视角里,她只能看见柯礼的西裤被暴胀的双腿撕拉一声撑破。
男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开始变形。就在膝盖那里,向后“咔嚓”一声弯曲成不可能的可怕角度。
随后姚钥被这变化震得向后一滑,头几乎要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惊呼了一声。
柯礼感受到了她即将掉下去,下意识用已经长出的锋利犬爪去够她,可他那只人手已经变化成尖锐的爪子,甫一触碰到她的上衣,便将她一整个后背的线衣和衬衫撕裂开来。
女人光洁的后背袒露在月光下,姚钥只觉得后背一阵漏风,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柯礼一声咒骂,再不敢用利爪碰触她。
变身还在持续,每一秒钟都有新的血肉覆盖上来,这是一个撕裂又重塑的过程。疼痛使得柯礼几乎无暇顾及肩膀上的姑娘,但也不能再让她在自己的身上待着,于是情急之下他只得勉力保持理智和细致,集中精神用两根尖锐的指甲捻起她的衣领一角,就着惯性将她甩了出去……
姚钥被柯礼重重地扔到了很远的灌木丛上。因为有灌木缓冲,这一摔并不严重。可她几乎浑身散架,等她从灌木丛中爬出来时,看到眼前的景象便跪坐在了砖地上,腿脚发软。
只见筋肉带着迸发的血在由内而外地包裹住柯礼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那些肉筋一般的黝黑线条似乎在有意识地一跳一跳地覆上他的双腿、腰肢、胸膛还有手臂……
柯礼那副掩藏在西服下方的精瘦躯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黑夜中慢慢形成的庞然大物。
森然可怖的怪物。
这庞然大物体长近五米,逡黑的身体,健硕的四肢,血红色的牙床上尖利的犬牙丛生……就好像姚钥在恐龙世界里见过的那种远古凶兽。
那,绝对不仅仅是放大版的边牧。
此时的柯礼正在低沉地嘶吼,刚刚他全身的骨骼都经历了一次碎裂和重新生长,就像他下午刚刚经历过的那样……对,这个蠢女人,又让他重温了一遍这样的痛苦。
让她不要尖叫,她偏不信邪。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样,城堡内部也此起彼伏地传来震天嘶鸣。那帮家伙也再次受到了号角的影响。他想要开口提醒姚钥快跑:“快离开这里!” 但出来的只是一声含混不清的沉闷嚎叫。
呆坐在原地的姚钥显然也听到了群兽嚎叫。正疑惑间,她听着柯礼意味不明的嘶吼竟勉强领略了他的意思。
她带着不解和惊惧,哆哆嗦嗦地贴墙站起。这里离大门很远,而大门又紧闭着。她试图从栏杆的缝隙间钻过去,可是缝隙太过狭小,她根本没办法将整个身体穿过去。
正在她缩回身体时,一只黑色的庞然巨兽从庄园最顶端的玻璃圆顶处纵身跳下。
哗啦啦——玻璃碎渣漫天纷飞。那巨兽朝着姚钥扑了过来。姚钥的脚踝被卡住,动弹不得。
就在它即将把姚钥一扯两半时,柯礼纵身一跃,在空中将它狠狠拍下。
两只巨兽一齐落地,砖地被砸出一个大坑,他们翻滚了几下逼近围墙。柯礼就着这个冲劲儿压着失去理智的小比撞向围墙,轰隆隆,围墙被撞破一个大坑。
电光石火间,又有几只黑影从穹顶跃下。姚钥死命一扯,脚踝几乎脱臼,但幸运的是她可以自由活动了。
柯礼一巴掌将小比的脸按进砖地,回身去迎那几只猛兽,他看姚钥还呆在原地,一甩尾巴,将姚钥扫出了围墙……
*
月光很难照进这片漆黑的密林。
澜沧山几乎没被开发过,姚钥在山道前蹲了好久都没有等来一辆车,她只得自己下山。
姚钥几乎是手脚并用滚着下去的。她一口气都不敢歇息,脚已经被石子划得血肉模糊,脚踝处也肿的老大,但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整个人几乎已经累傻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飚,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被刚刚离开庄园的最后一幕震慑到:柯礼用身体挡住围墙的洞口,冲着十几只和他几乎一般大的野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再下一秒,所有黑色的巨兽向柯礼扑来……
她没有精力去分析这背后的种种谜团,只是不停在往外冒着各种各样的疑问。
所有这些问题中,只有一个问题反反复复在她心头出现,那就是:
柯礼会不会死?
*
距离澜沧市一千多公里的菜菜市,十几年前还是个小乡村:菜菜村。姚钥这这里出生和长大。
村口有一处大湖,孩子们经常从就近的山上跳进湖里玩水。湖里有大石块和长长的水草,没有大人看着的小孩子很容易溺水。
也许是为了吓唬小孩子,不让他们去那湖边玩耍,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每当小孩子们要去湖边玩时,或是小孩子不听话时,大人们会说:“小心菜婆婆把你当成小狗抓走!”
这个菜婆婆,便是村里传说的主人公。她不是村里大人编纂出来的人物,而是却有其人。
菜婆婆还活着的时候,十分厌恶狗,只要有狗狗经过她的窗下吼叫,她便会往外面啐吐沫和扔石子。村里时不时会有狗失踪,村民都怀疑是菜婆婆所为,但没有证据。
后来有一天这个菜婆婆不见了,村长带人去她家探问。只见菜婆婆整个人仰面躺着,胸口一处大洞,内脏全被撕咬成碎片,心脏不见了,血流一地。
大家都说那是被菜婆婆杀害的狗狗们回来报仇了。
村口跨湖的桥叫外婆桥。姚钥六岁时,一次外婆被舅舅送去镇上看病,她一个人在村口的桥上等他们坐着板车回来。天色渐晚,小村子也没路灯,桥上黑灯瞎火。
模糊间,她看见桥中央似乎有人。她以为是舅舅带着外婆回村了,便迎上去,结果发现是个老婆婆在和一只黑逡逡的奇怪小狗玩游戏。
老婆婆往湖里掷小球,狗狗开心地游水捡回。几次三番,小狗并不疲惫。
等小狗再一次将球捡回时,那老婆婆回过身对一旁偷看的姚钥说:“小娃娃,要不要玩这个游戏?”
姚钥有些犹豫,但老婆婆不由分说地把小球放进她手里。她直觉那小球温热湿润,等定睛一看,手心里是一颗跳动的血红的心脏……
那婆婆胸前一个大洞,内脏不停地往外流淌。
而那婆婆身后的小黑狗瞬间变成了庄园内那群黑色猛兽……
姚钥尖叫着醒了。
她在家里几乎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她一直在做这个漫长又不平静的梦。有几次她惊吓着坐起来,去看紧闭的房门,拉好的阳台窗帘,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家中,倒下继续睡。
这梦断断续续,又总能接上。她梦到自己小时候,梦到家乡的外婆,村口的外婆桥,村子的恐怖传说,还有柯礼……
直到她现在彻底醒来,口干舌燥,整个人处在一种干燥到爆炸的缺水状态。
她下地去厨房倒水,可脚掌一接触地板,便疼得龇牙咧嘴。
她将窗边的帘子拉开一点,下午黄昏时橘粉色的光从阳台照进来。就着光,她掰着腿去看脚底,两只脚上的伤口都开始化脓流汤。被生拽过的脚踝,已经变成了面包大小。
那晚她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家里防盗门一关上,她便整个人瘫软了。随后强撑着去冰箱找东西吃,冰箱里只有半袋速冻水饺。她洗了澡,吃了饺子,又就水闷了一片消炎药,便睡了三天。
她现在不愿意出门。或者说是,不敢出门。只有家里是最安全的。哪怕那天柯礼很明显地在保护她,她也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了。她甚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即使满脑子都是关于犬族,关于号角,关于那一天他们“原形”的疑问。
姚钥十分犹豫,做了半小时的心理建设,附近的药店就在小区门口,去吧,去买个药再买点吃的回来,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她提心吊胆地提着塑料袋回家,无事发生。有几次在楼道拐角,因为有邻居开门,她都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等她终于再踏进自己这个小公寓,防盗门一落锁,心里的安全感才又重新回来。
她将食物放冰箱,绷带和酒精放桌上,去卧室换睡衣。
她推门进卧室,关上门抬手去取下睡衣。
等她刚撩起外衣,那衣服挂在手臂上,将脱未脱。随后停滞的大脑终于运转,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后脊背起了一阵寒意,那并不是因为冷。
她甚至忘记将衣服穿回去,僵直地慢慢回身。
只见自己小书桌前的转椅上,柯礼正一派平静地坐在那里,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腰,带着蕾丝边的白色胸罩,随后落在她脸上。他看见姑娘的脸色唰地变白,仿佛是预料到了什么,柯礼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嘘出声,微笑着说:
“这次不要叫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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