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1日。

各大中小学生集体回校读书的日子，8月31日去报名的时候已经把书本全部拿回来了。

顾衡以为，宋西这样年龄段的小孩子，都喜欢动画片，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啊，小鲤鱼历险记，奥特曼……之类的，没想到。

等他拿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书皮问小孩喜欢什么，而小孩却不屑一顾，他表示，自己不是很愿意包书皮。

顾衡：我觉得我受到了挫败感。

他可能和社会脱节了。

开学那天，宋西背着和他身体严重不符合的书包，重力作用导致他一直往后仰，几次站不稳。

“得了，我帮你拿吧。”顾衡看不下去了，临起小孩的书包，他返校后都把书放在学校里，就把自己这个人带去学校就行。

小孩减轻了负担，如释重负。

“谢谢哥哥。”小孩甜甜的童声，不像那些又尖又细的声音，顾衡不知道啊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好听，很舒心。

“你说你把这么多书全部拿回来干什么，背都背不动，等你被压的长不高了，你就会后悔了，祖国未来的花朵被作业压垮了瘦弱的茎杆！想想就觉得伤心。”

“啊！”顾衡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敲了一个爆栗。

“爸，你打我干什么！”顾衡捂着脑袋原地跳脚，顾彦良刚刚那一下打的不轻。

“你说我干什么，花朵被压弯了，是因为作业吗？是因为懒，你看看你说的什么屁话，别把你弟弟给带坏了。”顾彦良手都还没有收回去。

顾衡看着自家老爸蠢蠢欲动的手，往后退一步，一手拿着书包，一手把宋西拉过去：“爸，你看这都几点了，我们先走了。”

他拉着宋西，两人……啊不，一人落荒而逃。

宋西小朋友全程懵逼。

小孩：“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

南洋四中，有一个非常令人闻之色变的欢迎仪式，每当有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有高年级的学生站在校门口为这些孩子们送上花圈……

至少，在顾衡那里，他是这么认为的，送完花圈还不够，他还要给你拍张照留作纪念……

顾衡这辈子都遗忘不了的黑历史，那张照片至今还留在贺景白手里成为威胁他的最好东西。

还记得他进学校的时候，看到那个镶嵌着五颜六色花朵的大圈到达了他的脖子上时。

他当时害怕极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顾衡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我们顾大保姆吗？”贺景白一开口，顾衡就有了想揍他的冲动。

保姆？

保你母亲！

顾衡冲上去就把他的脖子圈住然后疯狂往下压：“贺景白！你要死啊！我杀了你！”

“哎，是你啊，小朋友。”杨思悦认出宋西是上次她见到的小孩子，过去和他打招呼。

宋西也认出了这个大姐姐是哥哥的同学，也是上次帮了他的姐姐。

“姐姐你好！”宋西说，“上次多亏了姐姐，还没有和你好好道个歉。”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叫你保姆了，松松松！松手！”顾衡以压倒性优势让贺景白开口求饶。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错了没？”

“错了错了！”

“叫爸爸。”顾衡又说。

贺景白被搞的受不了，也顾不得别的，虽然心里实在是想把顾衡狠狠揍一顿，但是……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别说爸爸，爷爷都行。”

顾衡听满意了，才松了手：“以后要听话哦，我的儿。”

“爬开。”

……

之后的之后，宋西还是逃不过花圈的命运，看到他一脸蒙逼带上红红火火的花圈并被拍了一张照，顾衡在旁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顾衡在笑什么，直到以后他看到那张照片黑着脸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顾衡会笑的这么欢。

枯燥乏味无趣且无聊的上学第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宋西小盆友表示，一加一等于几这种弱智题目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吧！

爱辽爱辽。

“小孩，你今天学到了什么？”顾衡的初中部比小学晚下学一个小时，小孩就一直呆在校门口等他。

和贺景白分手后，他才问起了宋西的学习情况。

“哥哥，你确定要知道吗？”宋西问，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前后摇摇晃晃的，“大概就学了，怎么好好坐在椅子上，怎么拿笔，怎么写字，一加一等于几，十以内的加减法怎么有技巧的算，how are you，im fine thank and you？”

顾衡：“……”

头顶仿佛有乌鸦“嘎嘎嘎”飞过发出的声音。

好厉害。

一年级都学的什么玩意？

这么高级的吗？

小孩真是个神童！

“那你真棒哦，但是，你们没有学别的东西吗？除了加减，就没有乘除吗？”这些东西，他幼儿园就会了有木有！！

小孩摇摇头：“如果数清楚班级里有几个学生也算知识的话，那应该算上这个东西。”

顾衡：“……”

他问：“你这些都会吗？”

“很难吗？”宋西反问。

顾衡：好像也是噢！！

一大一小牵着手，宋西显得尤其开心，蹦蹦跳跳的，配上他的小书包，可爱到爆炸。

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在梧桐树荫的阴影下一闪一现。

顾衡觉得，小孩上小学了，应该自己睡觉比较好。

介于小孩之前自从来了顾家就一直和自己睡在一起，旁边没人会不习惯，还变戏法似的搞了一个一米五的大熊。

给孩子足够的快乐与安全感——某宝某玩具店广告词。

宋西小可爱被拒绝和哥哥一起睡觉，表示非常桑心。

顾衡狠心甩过去一个大熊，把小孩赶回房间，毕竟以前小孩都和自己睡的，顾衡不是很放心。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顾衡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不放心，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宋西的门前，小孩整个人都趴在熊的身上，睡的正熟。

顾衡放心离开，却发现了不对劲，宋西呼吸的幅度也太大了吧，背部的幅度很大。

他赶紧过去查看，发现小孩的脸通红通红的，费力的呼吸，嘴上呈现出青紫色的颜色。

顾衡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我爹要揍我了。

第二反应是：去医院。

这天晚上，顾彦良不在家，顾衡抱起宋西就跑出门，打了救护车就往第一人民医院赶。

第一人民医院。

抢救室。

顾衡打着哈欠靠在长椅上，思考小孩到底出什么毛病了，吃虾了？

没有啊，今天家里没有虾啊。

那到底是什么毛病？

顾衡想破脑袋也纠结不出来。

等医生从抢救室出来。

“谁是宋西的家属？”

“我我我，我是他哥。”顾衡迎上去，眉眼间都散发着紧张，“他到底怎么了，什么病？”

医生说：“吸入性过敏引发的哮喘。”

“什，什么？” 顾衡没听明白，高深莫测的术语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他捕捉到了最后一个词，“哮，哮喘？怎么会哮喘？他以前都没有啊！”

医生又问：“那小朋友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动物皮毛？”

“没有啊，”顾衡说，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道，“他今天是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睡觉的。”

医生了然：“那就是了，过敏性哮喘就是慢性气道炎症，在易感者中此种炎症可引起反复发作的喘息、气促、胸闷和咳嗽等症状，多在夜间，凌晨发生，气道对于那些会刺激的东西反应很大，另外，螨虫，动物，毛绒玩具，花粉都会引发哮喘，小孩子很容易得这个病，严重了是会没命的。”

“还有啊，让你们家大人都注意注意，南方的春天，尽量不要带小孩出去玩，柳絮啊什么的，会引发病情的加重。”

顾衡云里雾里的点点头，他也不知道医生在讲什么，注意事项全部默记在心里。

“记得，把家里那些毛茸茸的容易带螨虫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我给你开几个药，每天都要用，知道吗？还有，半个月来复查一次。”

顾衡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缴完费用之后，就去了宋西住的儿科病房，脸上的紫绀差不多都消失了，小脸红红的，手上打着点滴，睡的很熟。

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半夜又出事了，又是因为他导致的，顾衡很自责，如果他不买那个熊就好了，也不会让小孩得了可能携带一辈子的病。

等盐水挂完，就可以回家了，顾衡看了看顶上的三瓶盐水，龟速的流动着，又看看手机上凌晨四点的时间。

又是一夜无眠日。

顾衡打电话给自己和小孩都请了一个假。

早上八点，点滴终于打完了，顾衡叫了个车，抱着小孩，医院外日头大的很，晒的人心慌。

他尽量走在阴影处，不让小孩被太阳晒到。

到家之后，吴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对于两人的出现有些诧异，顾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吴阿姨点点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顾衡把小孩抱到自己的房间，确保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引发他的哮喘之后才出了房间。

“吴阿姨，有什么吃的吗？”顾衡一个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此时饥肠辘辘的。

吴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粥和几个小菜：“先吃吧，垫垫肚子。”

顾衡一口一口的喝着粥道：“阿姨，把家里那种容易吸灰的东西都丢了吧，宋西他有哮喘，不能弄这些东西，把家里那些家具都弄走，我去换一批新的回来。”

“行。”

顾衡把件事情告诉了顾彦良，听到了破口大骂之后就是认命去买了家具和空气净化器。

家里该大扫除了。

顾衡把那个罪魁祸首毛绒熊拿出来准备扔了，宋西却醒了。

“哥哥，能不能不要把熊扔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是因为它你发了哮喘？”

小孩委屈巴巴的说：“但是这是哥哥第一次送我东西啊。”

“把它丢到杂物房就行了，我保证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