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柏松还真是说到做到,他立即就开始扮演起了老师这个角色,他刚才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发现了几个问题,这会儿都一股脑地提出来了。
“你应该稍微带一点感情,毕竟播音员又不是机器,这样没有感情的朗读,无法激起别人的共鸣…”
徐柏松脸上都是严肃,像极了正在课堂上上课的老师。
接着徐柏松又提出她的其他问题,高语冬看着他脸上的严肃,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自己真的回到了学生时代,面对老师时候的那种谨慎和些微恐惧又回来了。
不过他提出的问题确实是高语冬发音中的硬伤,高语冬以前就是南方人,说话难免不及北方人那样字正腔圆。
高语冬都很虚心地接受了,她还很认真地用笔都记了下来,徐柏松比她高,居高临下,将她在纸上写的文笔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虽然不是故意看的。但是徐柏松自小一目十行,看一眼就将她写的内容看清楚了。
她字迹十分工整,但是和别的女生的娟秀不太一样,笔锋带着一股子凌厉。
徐柏松挑了挑眉。
远远地能看到农场上的知青们陆陆续续都起床,走出了房间。也快到了下地的时间了。
徐柏松是在晨练,他每天都要跑步五公里,今天在这耽误半天,还没有跑完呢,跟高语冬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跑步去了。
高语冬站在原地,看着徐柏松渐渐跑远,他那修挺的身影,即使已经没入了晨雾中,还是能看得分明。
高语冬收了资料,往宿舍走去。
接下来的两天,她每天提前半个小时起床,还是站在那个小山岗上。这一次她留了个心眼,在徐柏松跑第一圈的时候就发现他了,她朝徐柏松挥了挥手,徐柏松看了她一眼,话都没说,就从小山岗下跑过去了。
看着徐柏松越跑越远的背影,高语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见徐柏松还要继续跑步,她也就不耽误,先自己练了起来。
徐柏松跑了三四圈回来,太阳已经从山的那边冒出了小半个头。徐柏松的头顶都冒着白雾,他已经跑完了五公里,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徐柏松今天穿的和昨天一样,高语冬这才看到徐柏松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这运动鞋到了后世也是名牌,这时候恐怕不便宜。
徐柏松先让她照着念一段。
高语冬张嘴就开始念,徐柏松倾耳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高语冬还没有念完呢,徐柏松开始说话了。
他双手叉在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语冬,看着高语冬的目光严肃得像是在审视自己手底下的兵,他张嘴,毫不客气地开始训斥:“昨天才跟你纠正的,今天还在犯同样的错误。就你这个发音,还想跟人家竞争呢,我看你趁早别白费功夫了。”
高语冬一瞬间瞪大眼睛,她实在是想象不到这样刻薄的话竟然是从这样长相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简直毫不留情。
高语冬颇有些不服气,她忍不住就轻哼了一声,“你又不知道别人说得怎么样,凭什么说我不行?”
“我没听过别人的,但是我听你说成这样,我是领导都不会录用你。”
高语冬顿时就强硬不起来了,人家可不就是领导吗?
高语冬一瞬间老实下来,徐柏松看了她一眼,让她继续读。
这回高语冬可算是较上真了,她一字一词地咬着牙齿,一定要发得很正确,但是这样一来,难免又会导致不流畅。
在朗读时,高语冬瞅着空子抬头看了徐柏松一眼,徐柏松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双手还是叉在腰上,表情看上去很不满意。但是好在他没有再出言打断了,只是那个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他的内心的想法。
高语冬就感觉自己好像在经历一场考试,徐柏松的样子让她看得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慌张,人一慌张的时候,本来不容易出错的地方,都会频繁出错,她连续念错了几个后鼻音,后面更是磕磕绊绊。
徐柏松脸色严肃得有些可怕。
就在高语冬以为他又会出言呵斥的时候,徐柏松将她手上的报纸接了过去,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报纸上,开始朗读了起来。
醇厚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他一开口,高语冬恍然以为自己听到了后世的新闻联播。他的普通话极标准,读得也十分顺畅,语调起升有致,抑扬顿挫,娓娓道来。
高语冬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服,但是听人家这个水平,还只是随口一读呢,就是这样的高水准,嘲讽自己两句,受着得了。
徐柏松垂眸朗读的时候,他眉眼变得很平和,随着他醇厚的嗓音泻出,一股淡淡的温柔凝华在他的眉眼中,让人看了那样沁人心脾。
徐柏松很快读完,抬眼看向高语冬,“听好了吗?”
高语冬啊了一声。
徐柏松的眉头倏地又拧起来了,她这副样子像极了没有认真听他朗读。
高语冬在千分之一刹间,在徐柏松开口教训人之前就立马察觉到了他的不满,连忙道:“徐连队朗读得真是好啊,你要是参赛,说不定这播音员就要由您来兼任了。”
徐柏松看着还是有些严肃,但是没有再说她,而是显得很有耐心地又将她的问题拎出来讲了一遍。
“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吧?”临分开,徐柏松问她。
高语冬点了点头。
徐柏松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这天因为徐柏松要纠正她的地方有些多,所以比昨天晚一些。
高语冬抱了两天佛脚,到了第三天,是最后一轮选拔了。
这天,其他知青要下地干活,来看选拔的人并不多,徐柏松就坐在评委席上面。
高语冬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练得怎么样,她还是挺紧张的。
林梦帆是第一个上去的,她前面都发挥得挺好的,这次应该也不会差。题目是事先准备好的,放在一个箱子里面的,给高语冬她们盲抽,抽到什么就朗读什么。
高语冬拿到试题,看了一眼,她眉头微微一挑,这篇文章刚好就是她用来练习的几篇之一。她找素材练习的时候,就是找的最近的报纸,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地撞上了。
林梦帆站在台子上,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勤加练习,她成竹在胸。
等评委说开始,她就开始照着文字往下念了。
林梦帆确实很有实力,高语冬在底下都听得暗自点头。
念完一段,林梦帆很自信地抬头,往底下扫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评委席的徐柏松,他今天也穿着一套绿色军装,坐得很端正,手上握着一支钢笔,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认真的样子比他平时看起来更加帅气。
就在这时,徐柏松突然抬起头,迎上了她的视线。
林梦帆心顿时就咯噔了一下,本来平静的情绪一下慌乱起来,本来念得很流利,心里一慌,嘴上也开始磕绊起来。林梦帆连忙收心,但是经过了刚才的慌乱,再怎么念也念不出最开始那种洋洋洒洒的感觉。
念完了稿子,林梦帆知道自己搞砸了,她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
第二个上场的就是高语冬。
高语冬上台之后,先是鞠了个躬,随即就开始念稿子。
这稿子她已经念过无数遍,这几天徐柏松的纠正和她持续的联系还是派上了用场,到紧要关头,她也没有掉链子,顺顺利利地念完了。
林梦帆就坐在台下,她听着高语冬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和她差了一截。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至于失魂落魄。
剩下的那个同志,上去之后,虽然也发挥得不错,但是还是无法超过前面就已经练习过数次的高语冬。
播音员这个职位最终还是落到了高语冬头上。
结果是徐柏松来宣布的。
高语冬在看到了林梦帆和另一个女同志的发挥之后,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她莫名就相信徐柏松会很公正,后面果然也是这样。
虽然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高语冬这个播音员职位倒是拿得一点都不心虚。她又不是没有努力,若不是前些天努力地练习,碰上了这篇,现在还不是没辙,何况,不可否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林梦帆有些失落,但还是起身走向高语冬,“语冬,祝贺你呀。”
若是竞争对手是别人,高语冬此时肯定是满心欣喜,偏偏是林梦帆,所以她这时候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梦帆,谢谢你。”
林梦帆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可能会赢得有些负担,反而宽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当时咱俩就约定好了,不管是谁赢了,另外一个都不能生气。我相信,就算是我赢了,你也一样会为我高兴的。”
这倒是真的,就算是林梦帆赢了,她虽然会有些失落,但是还是会为她高兴。
高语冬笑道:“是啊。”
“重在参与,没事的。”
就在这时,徐柏松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到面前,对高语冬说道:“以后好好干。”
高语冬喜不自禁,她是真的挺感激徐柏松的,要不是徐柏松,说不定她还拿不下这个工作呢。
“谢谢领导,以后我会好好努力的。”
徐柏松点了点头,抬腿走了。
林梦帆在一旁看着徐柏松和高语冬说话,眼里止不住地羡慕。
高语冬成为新上任的播音员的告示很快就在农场里贴上了,第二天,高语冬就可以走马上任。
这么香的工作落到了高语冬头上。不少人都赶来祝贺高语冬,只是祝贺的多,嫉妒的也多,不少人在私底下说:“早知道高语冬都能拿下这个职位,当初我也去报名了。”
林梦帆不舒服也是那两天,过了就差不多了。
高语冬第二天就走马上任了。
当她的声音在农场里面响起的时候,周云辉听得一愣,他这几天忙粮食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的,根本就不知道播音员这样的事情,他只是听着那个声音觉得很耳熟。
“大家好,我是高语冬,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给大家播报新闻、主席语录、事务通知…”
周云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前不久就听说了招播音员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竟然都已经定下来了。
周云辉有些不太高兴,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这些人就直接越过他将人都给定下来了。上一个播音员还是李志远的小姨子呢,他现在成为场主了,虽然没有那么不识相地这么快就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可是好歹要知会他一声吧!
只是还不等周云辉去找人说理呢,他就被人给拖住了。
周云辉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去找过杨春兰了。杨春兰不是农场的人,平时农场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农场换场主这么大的事情,还是会传到旁边村落去的。
在周云辉当上场主一个月之后,杨春兰才偶然听人说起。她最开始还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周云辉,但是后面听人说新场主很年轻,以前就是知青,李志远下台啦!
杨春兰这才敢肯定,这个人就是她的周云辉。
杨春兰也二十多岁了,再嫁不出去,就真嫁不出去了,一家人也是着急上火,倒不是担心杨春兰下辈子没有依靠,而是因为杨春兰嫁不出去,家里一直盼着的这笔彩礼钱就拿不到,而且杨春兰好吃懒做的,在家待着是消耗粮食。
所以一家人都在到处托人给杨春兰打听,天价彩礼也悄悄地降了不少。可是没用,之前要天价彩礼,将名声给弄坏了,现在说是杨家湾的杨春兰,人家听了都直摇头。
这天,杨春兰因为不下地干活,她奶奶曹秀花也不跟她废话,拎着棍子就冲进房间来,二话不说,先一大棒子打在杨春兰身上,杨春兰痛得嗷地一声,见她奶奶还要再打,杨春兰急忙跳起来,“奶奶,你干嘛打人啊?”
曹秀花精瘦精瘦的,看着人就不是好打发的。她拎着棍子,一手指着杨春兰就骂开了。也不管杨春兰是不是大闺女,骂得难听得很。
“小贱蹄子,别人下地干活里不去,成日就知道张嘴要吃饭,懒得背时了!”
杨春兰听惯了曹秀花骂她,笑嘻嘻地不当一回事,曹秀花一见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举着棒子就要打,杨春兰连忙道:“奶!我告诉你,我找着一个出息的给你做孙女婿了!”
曹秀花的棒子愣在半空,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给你找着一个出息孙女婿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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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知青岁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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