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很宠爱娘子的。”
“嗯。”
孟子书这个回答，稍微有点不走心，但依旧一石激起千层浪，杜若立即激动了。
“那您为何……”
激动了半天，也还不出后面半句，孟子书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
“你是觉得我矫情，不知好歹？”
杜若噘着嘴，情绪有点低落：“我只是怕。”
“怕什么？”
“怕您这样作下去，万一哪天……”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也不太敢说，但孟子书很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所以，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挣扎、最不乐意呆在这儿的原因吧。
作为一个新中国新时代的新青年，不，新中年，孟子书受过良好的教育，工作也还好。
即便是早出晚归当社畜，没日没夜忙工作，上有领导各种毒鸡汤PUA，下有房贷车贷各种消费薅钱袋。
但……
她好歹是相对自由的，从身到心都是相对自由的。
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大方向自己还是能做主的，不必像在这里一样，要么依赖夫家，要么依靠娘家。
不论哪个家，感觉都不像自己真正的家，在夫家你是外姓人，而娘家，你是泼出去的水。
她也是相对独立的，不必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但这里，看着荣华富贵，实则哪儿哪儿都不归自己，连出个门都要别人恩准才行。
女人，即便嫁妆丰厚，怕也是不敢长期理直气壮发脾气的，更多的时候只能一忍再忍，逼自己当个贤妻良母。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搞笑吗？
这里的女人，不过是只能在男人和社会给她们圈出来的一个小范围内活动的宠物罢了。
这里的一切，都要取决于主人，寄全部希望于主人的宠爱，用尽一生去取悦主人，去跟无数宠物争宠。
因为宠爱，一旦失去……
即便恩主不为难你，多年积怨的情敌们难道也会手下留情吗？
别说什么与人为善，别人愿意与你为善吗？
荣辱生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的人生，谁会喜欢？
更何况，在这里，有谁能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呢？皇帝吗？怕也不是吧。
最最过分的是，这里连卫生巾都没有，感个冒都有可能会死，他妈的，谁乐意谁呆。
见她发呆，杜若说：“娘子您别忧虑，我胡说的，您美如冠玉，乃绝代佳人，我相信……”
原本孟子书神色有点黯然，杜若一句话没说完，她便转过头望着她，神色幽幽，将杜若后面的话堵了个干净。
她倒不是想要敲打杜若，只是平静地回复：“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活泼靓丽，容貌倾城了，但又有谁能抵得过岁月呢？
这些高墙大院里的女人，谁不是在岁月长河中，看着君恩如流水，然后将自己困在这牢不可破的囚笼中，蹉跎一生？”
何清雯给她夹了块肉，说：“娘子，多思无益，吃点儿东西吧，凉了……便不好吃了。”
何清雯想了半天的措辞，还是觉得吃最能打动她吧。
孟子书看着碗里的肉，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哎，要是有生菜就好了。”
孟子书叹气，担心她多想的人，心中一惊。
但一听她后面的话，刚提起的心，就堵在心口，根本下不去！
这贪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没有心气儿，怎么就，怎么就敢……
孟子书看着他们集体吃坏肚子的模样，跟复制粘贴似的，有点好笑。
决定再度出击，让他们放着的心，彻底悬起来。
“你们见过油菜花吗？”
众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默契地有人摇头，有人点头，毕竟讲道理的话，这个院子里她地位最高。
“你们见过彩色的油菜花吗？”
五人组：？
“油菜花，彩色的？”
难得见过油菜花的南方人提出了疑问，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
“你们见过云上的天空吗？”
五人组：……
“你们不会觉得我平时弄出来那些东西都是我凭空想出来的吧？”
五人组：！
孟子书笑得人畜无害，挑了挑眉，说：“所以，你们凭什么觉得我愿意留在这里？”
叮铃铃，谁是坏人，当然是我啦，哈哈哈哈……
看着周围一群拉肚子快虚脱了的人，孟子书只觉心里舒坦了，摸了摸还有很多的良心，愉悦地开口：
“不过，这里的一切，还真是好啊。”
回想着这里的生活，孟子书后半句话不自觉的拉长了尾音，听着像是在感叹，实际上就是在感叹。
“吃穿用度确实都是顶好的。”
“就比如这些菜，我内心能想出一百个成语去夸赞它们。可最终，我还是觉得最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真挚的言语来形容：好吃！！！”
“是真的好吃，特别的好吃。”
“果然，皇亲国戚家的厨子，一定是全国技能大赛胜出的顶尖人才，加上顶级的食材，哇哦，这BUFF叠加的，太爽了。”
众人听着她这般坦诚的赞美和陶醉的表情，被忽悠过无数次的他们，依旧没能长记性，雀跃的心刚提起来，就被后半句砸得粉碎。
“但是，我嗜辣如命，这里没有辣椒啊……”
孟子书犹自感叹：“并且，我是真不知道在这里辣椒什么时候会出现，会不会出现。”
说完，还意犹未尽，深深叹了口气。
“何谓……辣椒？”
孟子书转头看着小心翼翼的五脸懵逼，也是一脸无奈：“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
“你们没见过，不知道它的好，但用过的都说它好。”
我靠，什么虎狼之词！！！
“其实现在的生活，我有时候也挺享受，觉得留在王府也无妨。”
这话就跟捏住了心脏一样，五个人同时呼吸一滞。
“但，这里确实也有很多我无法适应、不能接受的地方。”
“娘子既是满意这里的生活，为何不试着……”
杜若这话跟孟子书的话同时出口，重叠着，像是交响乐，但孟子书说得太肯定了，杜若渐渐歇了声，埋下头。
孟子书见她这样，想：她是羡慕自己这样的生活吗？果然，围城内外，各不相同。
但她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出言询问，更不可能出言宽慰，只说：
“在这里，你们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确实很轻松，什么都不用干。”
“可是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用干的啊，我挺喜欢做饭，所以不觉得累，洗碗有洗碗机，洗衣服有洗衣机，扫地有扫地机。”
说完，孟子书对着他们耸了耸肩，说：“所以，本来我也是不用做家务的啊。”
“所以，我其实也是一直在享受和痛苦之间反复横跳的，没办法，我就是花心嘛，既要又要还想要。”
她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听起来那么流氓呢……
众人此刻真的是生无可恋了。
孟子书看着月亮慢慢升起，洛松承昱现在在干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