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上脸,裴正的眉眼之间皆是醉意,听到她这么问自己,冷淡地勾了勾唇:“怎么会够?这还是第一次看你为我争风吃醋呢。”
安迪不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但她懒得和他计较,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强硬地拉起他就往外走。
裴正一反常态地配合,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上了出租车,安迪并不打算问裴正住哪个酒店,喝成这样,一个人回酒店总归不是个事,安迪只好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
裴正也没问要去哪里,上了车后就异常沉默地闭眼休息。
进了门,裴正已经有些昏沉,安迪费劲地将他扶到床上,正要起身,裴正的手却环住她的腰,他微微用力便将她压在了自己胸口上。
安迪没有挣扎,平静地感受着他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胸膛传出来,在他有力的心跳声里,她语调平静:“这是快订婚的人能做的事吗?”
裴正双目猩红地瞪着她,向来睿智的脸上有难言的痛楚:“安迪,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直到这一刻,安迪才意识到裴正真的醉了,白天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是隐忍克制风度翩翩的,但这一刻他终于卸下面具,毫无保留地向她表露他的恨意。
安迪撑起身体,抬手摸上他的脸,他的五官和裴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譬如高挺的鼻梁以及浓密睫毛。在她尽心尽力带裴棠的7年里,她从未觉得裴正离自己遥远过,她甚至觉得裴正就在她的身边,可是这一刻,当她真切地躺在裴正的怀里,她才觉得他们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而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他。
鼻子一酸,眼睛热热的,安迪的眼泪无法自控地掉了出来,一颗两颗……落在裴正的脸上。
裴正愣了一下,然后抬手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抹去,皱眉道:“哭什么,当初要分手的人不是你吗?”
他一直都在强调是她要分手。
安迪感到深深的无力,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他锐利的眼神让她无法承受,“……我后悔了。”
是的,她后悔了,如果知道十年后她还是无法忘了他,她当初一定不会选择分手。
裴正沉默片刻,脸上的痛楚更甚,语气却变得犀利且无情:“你后悔了?你竟敢说你后悔了?!如果你后悔了,过去这十年算什么?!你说,到底算什么?!”
“我……”安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无助的感觉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安迪和裴正是一起在英国留学的校友,十年前,他们22岁,即将大学毕业回国。
作为裴正稳定交往3年的女朋友,她在学校见到了特意来找她的裴太太。
安迪家世普通,父母不过是B市一所普通中学的老师,因此见到裴太太的那一刻,她以为裴太太是要来劝她与裴正分手的。
事实上,并不是。
那天的裴太太称得上和善,但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审视眼光还是让安迪觉得难堪。在学校门口颇有名气的咖啡厅里,裴太太优雅地用条羹搅拌着咖啡,食指上的鸽子蛋红宝石戒指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发光,她扬起得体的笑容,“安小姐,回国后不知你有没有意愿到S市工作呢?”
安迪设想过很多与裴正家人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裴太太并没有咄咄逼人,但她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让安迪产生了强烈的不适,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呢。”
裴正是S市人,家中独子,回家继承家业是他唯一的选择,这一点安迪比谁都清楚。原本她不是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去的,但是当裴太太带着这样倨傲的神色问她时,她却生出一股倔强来,裴太太凭什么这样不平等地与她对话?她虽然没有出自富贵之家,但家庭也算小康,清高了一辈子的父母教会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不卑不亢。
大概是没料到安迪会这样回答,裴太太脸上有明显的诧异,“哦,这事裴正知道吗?”
裴正当然不知道,他头天都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她规划着到S市以后两人的未来。
安迪心底涌起酸涩以及愧疚的情绪,但她努力隐藏着,不让裴太太看出来,“他会知道的。”
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并不是裴正口中那个温柔懂事的女孩,裴太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已没了之前的温和:“我那个傻儿子跟我说,他有一个在一起三年的女朋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成全他。事实上,在我心里,我的儿子相貌家世都称得上数一数二,能配得上的他的女孩儿也要人品家世相貌数一数二才好。”
安迪在桌下双手交握,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裴太太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在来找你之前,我看过你的照片,确实是个聪慧的姑娘。但从你的眉眼来看,我就知道你是个倔强有主见的女孩儿,我的儿子未必拗得过你。裴正的父亲过世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他们三兄妹长大,作为母亲我很心疼他们,因此只要是他们想要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要来摆在他们面前。所以当裴正告诉我你的存在时,即便我心中诸多顾虑,我还是愿意答应他。但是安小姐,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你从未真正为裴正考虑过,你只在意你自己。”
“伯母,我觉得两个人相爱,是彼此包容,不是任何人单方面的付出。”安迪挺直背,依然倔强地说。
裴太太脸上已有冷意,“你明明知道裴正是家中独子,裴家的家族企业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但是你告诉我你并不打算去S市。你这样是爱他?”
安迪直视裴太太灼人的视线,“我同样也是家中独女,为什么裴正就不能和我一起回我的城市呢?”
“哦,你是说那个雾霾严重,常常有沙尘暴的城市?”裴太太的语气中充满对安迪家乡的不屑。
安迪怒意上涌,但她努力克制着:“伯母,我还有课,先失陪了。”
裴太太看着她骄傲地起身,神色疏淡地说:“既然安小姐这么固执己见,那么我的儿子注定与你有缘无分了,还希望你和他说清楚。”
安迪抿了抿唇,“请伯母放心,我肯定会妥善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后来的一个月,安迪整夜整夜失眠,就在毕业前一天,当裴正满心欢心地跟她说买了回S市的机票时,她冷淡地提了分手。
裴正先是不解,然后怒不可遏地问她原因。
她努力假装冷淡地回答他:“其实我一直喜欢的城市是B市,我已经签了星耀传媒。”
“你喜欢娱乐公司的话,S市也有啊。”
“那不一样,我喜欢的城市是B市,我的父母在B市,星耀传媒也在B市。”
“安迪,你答应过和我一起去S市的。”裴正向来温和的脸上已经有了冷意。
“一个国家的国情都可以改变,更何况当初不成熟的承诺?”安迪故作随意地笑了笑,“干嘛非得我和你去S市?你也可以和我去B市啊。”
“安迪,你明知道我只能回B市,我妈身体不好,我得接下她身上的担子。”裴正缓和了语气哄她,“其实S市也不错啊,那里也是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而且……”
“可是裴正,我真的不喜欢S市。”
“如果你选择回B市,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安迪抿了抿唇,忍住了汹涌的泪意,“我想过,那样的话,我们之间绝无未来可言,所以……分手吧。”
那一天,骄傲让裴正不再说着没用的挽回话语,他决绝地转身消失在了安迪的视线。
这些年来,安迪很少回忆起过去的事,甚至会刻意逃避。某个相似的场景,某个相似的背影,一旦回忆开始翻涌,她就会立即转移注意力,做点别的事,不让自己被回忆击倒。但是此时此刻,当她想到身下这个男人再也不属于她时,脑海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可抵挡地向她袭来,她无力反抗,心里的钝痛让她无法漠视内心真正的渴望。
22岁的安迪,因为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伤害了她最爱的人。如今十年过去,站在青春的尾巴上,32岁的安迪已经不在意那些无形无质东西,可是她却要彻底失去他了。
在安迪还未想清楚如何是好之前,她的唇已代替她做出了选择,她低头吻住了裴正。
裴正不可置信地推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吻一个快要订婚的男人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安迪从未想过有一天,裴正会这样拒绝她的靠近,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要靠近,她按住他的手,再一次吻了上去。十年间,她学会了跆拳道,现在已是黑带,想要控制裴正还是很容易的。裴正大概没想到现在的安迪这么难缠,在酒吧看她轻松制服那个女人,他想到她肯定是学了点拳脚功夫,但没想到学得这么有水准。
唇齿间熟悉的感觉袭来,裴正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难以抗拒,他缓缓放弃了反抗,反客为主地将安迪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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