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学徒

春天的最后一次雨季结束,艾妮莫斯此前的怪异情绪也如同吹过时间的春风一般,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每日埋在工作或魔导书中,身体和大脑不停地忙碌着,再也顾不上胡思乱想。

她确信她的生活已经回到正轨,如同自十二岁正式成为女巫后的每一天一样。虽然有了一点小小改变,比如有了自己的“学徒”威尔。

现在,艾妮莫斯带着威尔站在倒塌的斯科塔前,预备为他寻找一根合适的法杖。

威尔看到金色的繁复法阵在两人脚底出现,泛着不同于自然的摄人心魄的光芒,符文旋转着升起,破碎扭曲成一道虚幻的金色拱门,门后是纯白耀眼的另一个世界。

“走吧。”艾妮莫斯说着踏入了门内,威尔紧随其后。白色的光如日落般退去,一条拥挤繁华的街道映入眼帘。

“他们都是‘无证’魔法师吗?”威尔仰头看着来来往往的、穿得千奇百怪的巫师们。

“我想大部分是吧。”艾妮莫斯说。

其实她并未试着了解这些巫师,虽然好几个面孔对她来说不算陌生,但迫于教会魔法师的身份和对他们的戒备,她并不打算交友。另外,她知道他们也同样这样戒备她。

她带着威尔直奔最常去的地方,莫莉女士的小店。

那位上了年纪、和蔼亲切的老太太看到艾妮莫斯便笑起来,招呼道:“好久不见,亲爱的……我这又新进了一批魔导书呢,是讲养护花草的,我想你也许感兴趣……哎呀,你身上怎么又添新伤了?教会的白法师都不管工伤的吗?我这也有许多讲治疗的魔导书,感兴趣我一道借给你看!”

“那就十分感谢了,莫莉女士。”艾妮莫斯统统应下来,尤其是关于治疗的魔导书,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让她得到了教训,受伤要是不能及时治愈可非常难受。

“这个小朋友是谁?小巫师吗?”莫莉女士朝威尔挥了挥手。

她穿着一身黑色古典长袍,带着歪歪扭扭的尖顶帽子,耳朵、脖子、双手都挂着奇异的水晶、麻绳连接起来的符文,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双唇隐隐泛紫……再正常不过的女巫形象,但是威尔怕得躲在了艾妮莫斯腿后。

艾妮莫斯将手放在他头上,轻轻安抚着,又对莫莉道:“他要当我的魔法学徒,需要一柄合适的入门法杖,这也是我今天来拜访您的原因。”

“哦哟!你才十九岁,就有自己的魔法学徒了?你想让他当你的接班人吗?”莫莉惊讶叫道,让一个小屁孩去学跟魔族战斗的魔法?

“嗯,不过教的内容不会太正式,他对风系魔法很感兴趣,想学会好为他妈妈做家务。”

“原来是这样……”莫莉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艾妮莫斯也变成那个成天只会攻打魔族的大魔法师玛伊莎了。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吧?

她转身手脚忙忙碌碌起来,嘴巴也不听念叨着:“入门的法杖可得好好挑选制作,不能太强,以免我们的小巫师误伤自己或别人……不能太弱,不然连一块石头都无法令其飘起来……喏,这柄正好,小家伙,拿到一边试试吧!”

威尔接过法杖,此前艾妮莫斯教过他几条咒语。他紧紧握住法杖,感受它的灵性,也感受自己的,并尽力与之相连。

他挥了挥法杖,一阵小小的风儿吹来,卷走了一个皱成一团的纸;他又举起法杖,一块小石头悬浮到一米的空中。

艾妮莫斯在一边看着,这柄法杖给现在的威尔确实合适。她一边询问莫莉女士价格,一边掏出钱包和那本漆黑的记录血肉魔法的魔导书。

“这本魔导书我看完了,一道还给您吧。”艾妮莫斯将钱币和书本推到柜台上,“对了,我还没有问过您,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此前莫莉女士免费将魔导书借给她,条件是需要她帮忙做些事,而她也欣然答应了,但是莫莉女士直到现在也没委托她什么忙。

“你问得正及时!我还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说完,莫莉倒是扭捏起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态度,看来她要做的事可不简单。

“什么事?”艾妮莫斯不禁好奇问。

“你不是玛伊莎的亲孙女和最得意的魔法师吗?你也知道她在制作魔药吧?那种能让普通人拥有魔法的魔药……我想要一点小样或是配方。”说完,莫莉女士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艾妮莫斯并未被那憨态可掬的笑脸打动,她虽知道莫莉女士不会是拿魔药做坏事的人,但她依旧需要谨慎对待此事。

她不免多问:“您想用来做什么?”

“老太婆我就是好奇嘛!”莫莉道,“实不相瞒,我也研究这个好几年,倒是研究出许多能暂时增强魔力的魔药,但是还没有成功创造过能让普通人拥有魔力的魔药呢……”

莫莉絮絮叨叨着,艾妮莫斯更倾向于相信她的说法,因为她的店铺有天南海北的许多法器、魔药、魔导书。她是一个热爱并热衷于钻研魔法的人,并且为此甘愿蜗居一角、贯彻一生。

这样想着,艾妮莫斯自己也对魔药起了兴趣,一堆药草熬成汤喝下去就能让人拥有魔力?它是什么原理?还需要什么仪式吗?

如果她能拿到魔药,她就可以给威尔喝了,这样威尔不用受魔族的诅咒或是污染就可以拥有更多的魔力。

不过,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她是玛伊莎的首个学徒、亲孙女。

而且,她跟玛伊莎接触的时间很少,突然以魔药为借口接近恐怕会引起怀疑。她隐隐觉得,自己若真想要魔药或配方,也必须瞒着玛伊莎,就跟她总是上斯科塔底的地下魔法集市一样。

“这恐怕很难,我需要等待合适的机会,还需要做周密的计划。”艾妮莫斯终于回答莫莉。

莫莉咯咯笑起来,至少艾妮莫斯没有拒绝,她道:“老太婆我身子骨还健朗,一天到晚清闲得很,最不缺等待的时间了。”

艾妮莫斯笑了笑,不禁问道:“您似乎一直都很开心,这是怎么做到的?”

“哎!等你经历许多,活到我这个岁数,自然也会这样啦!”莫莉女士摆了摆手,面上每一条皱纹都风轻云淡,“总之,一切都交给时间,该过去的会过去,该来的也总会来……”

之后,艾妮莫斯带着威尔离开了斯科塔底,来到郊外一处开阔的原野,附近有一条小溪在流淌,她开始正式指导威尔学习魔法。

他们不远处隐蔽的林间,一双金色眼睛从茂密的绿叶中露了出来,是法提亚。

“怎么样?法提亚,我们要现在上吗?”路易吉问,那个女巫好不容易离了城里,现在又落了单,而他们这回可是四个人!

“我看可以,我们现在上去杀她个措手不及!”莉丝塔道。

见他们蠢蠢欲动,法提亚忙道:“先等等,现在不合适呢……你们看,她身边还有个小孩!在孩子面前打打杀杀可不好。”

“哈?”洛拉斯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个人类小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看,他正跟那个可恶的女巫学魔法呢,说不定将来他也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不会的,你们看,他学的尽是些风吹落叶的没用魔法。”法提亚道。

“我们就依法提亚吧,别忘了魔王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而且他比我们更了解艾妮莫斯。”路易吉提议。

“那行吧……”莉丝塔无聊地用尖牙咬着一根草茎,“不过,法提亚,你可真行,化形后一声不吭就潜伏到人类世界报复这个女巫,我们都以为你飞到哪里玩耍了呢!是我们小看你了,你也不是那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嘛!”

法提亚不悦道:“我一直很聪明,每个魔龙都是!”

莉丝塔暗自不同意,在她看来,许多魔龙都仗着自己的强大目空一切,随意地破坏、碾压弱者,不屑于为渺小蝼蚁分神,心中更是毫无畏惧。

法提亚虽然跟大部分魔龙一样任性,但至少算好相处。不过,他脑袋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理论,有时候让她觉得竟像个人类一样。

“法提亚,你是怎么报复那个女巫,又安然逃脱的?你还没跟我们说过呢!”洛拉斯好奇问。

“呃,这个嘛……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我趁艾妮莫斯不注意,近了她的身,牢牢把她箍住,让她也感受了一番窒息的滋味……”

“怎么可能?”路易吉面露惑色,“她可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近身控制?”

路易吉仔仔细细看向法提亚,后者的瞳孔在金色虹膜中微微颤动。

“……干什么?你不相信我?这是真的!”法提亚差点没跳起来。

这确实是真的,就算抛开他被艾妮莫斯俘虏,拿去做实验、当坐骑又教训几番的事实,这也是真的发生过。

路易吉摇摇头,法提亚虽不像是在撒谎,但他一定少说了一些东西,事情可远没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路易吉能理解他死要面子所以才故作轻松的样子,也就没再追问。

艾妮莫斯和威尔对“逃过一劫”的事一无所知,太阳就快落山,威尔已经将几条咒语和挥法杖的姿势练习几十上百遍。

她正欲带威尔离开回家时,玛伊莎的通讯魔法忽展现在她面前。

艾妮莫斯不解玛伊莎这时找她做什么,今天是她的休假时间。她挥动法杖展开通讯术式,一行行文字显现。

“艾妮莫斯,你的巡逻任务以后将由以西结负责,他会派新到任的魔法师去做。明天开始,你需在我身边帮忙炼制魔药,监督、指导第一批服下魔药的魔法师。”

艾妮莫斯眉心一跳,今天她和莫莉女士还打着魔药的注意,现下机会就来了?她马上回复答应了此事。

……只要她在玛伊莎旁边,偶尔看到配方也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艾妮莫斯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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