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近在咫尺

仲春这个城市四季分明,夏季烈日挂高空,低头俯视整片大地。

蝉鸣不衰,热气翻涌不止。

今天的露天羽毛球场,只有两个字热和晒。

选定8号场地,江仄言原地挥舞球杆,沈槐序满场跑。

炽热的光线打在身上,球都看不清,沈槐序汗流浃背弯腰双手撑在大腿上,“来不了了,再来我要去世了。”

现在沈槐序只想暗杀昨天答应陪江仄言打球的自己。

真是没有半点毛病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到这里打球。

刚好两人还真有点毛病。

江仄言趴在羽毛球网柱上,“不是吧,不是吧,姐姐居然这么没用。”

说完还撅起嘴犯贱,翘起食指,左右摇晃,无声嘲讽。

咽不下这口气,沈槐序只想灭了他,脑子灌水了答应他来这儿打球,打的不是球,是她即将逝去的生命啊。

口干舌燥,心里愤愤不平,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好了,刚才只是烫全身现在又烫全身还附加一项煎屁股,不愧是纯天然的烤箱。

沈槐序蜷缩着身体头埋进两腿之间露出洁白的脖子,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一阵风袭来带来片刻微凉,江仄言立在一旁挡住日光,形成一片长长的阴影。

“不热吗?可以去树荫下乘凉。”江仄言用手掌给她扇着风。

沈槐序一听立马起身,用力过猛,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江仄言见状扶住她。

树荫这边的1号场地上,一对情侣倚在树上亲的火热,篮球丢在脚边。

原来不止两个笨蛋,大热天出门也不怕中暑。

男生发现路过的两人,将女孩往怀里一带,眼神犀利,极具攻击性。

不是个善茬。

女孩在男生怀里笑个不停,声音嗲的腻人。

刚才的方向看不到这里,沈槐序才没有发现这两人。

待看清是谁后,江仄言和男孩互相点了点头。

认识?沈槐序不免多看了几眼。

是个帅哥,和江仄言相差无几的身高,有一张精细雕刻的面容和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清脆的响指声打断了飘忽的思绪。

江仄言神色怪异,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别看了,人家女朋友都在旁边。”

“?”沈槐序一时语塞,“我没那个意思,你在想什么?脑袋里怎么全是情情爱爱。”

别扭的情绪转瞬即逝,江仄言清清嗓子小声嘀咕:“你最好没有。”

“什么?”沈槐序没听清。

一语中断她的追问。

“江仄言,身体好点没有?我们打会儿球?”

方才讨论的对象发出邀请,抱着篮球走了过来。

“好多了。“江仄言推迟,“篮球就不打了,最近爱上羽毛球,来吗?”

"也行。"男生冷不吭的说了一句。

大战即将开始,江仄言扛着球拍,大放厥词:“认真看哥操作。”

说罢,将自己的东西丢给沈槐序。

沈槐序拿着他的东西挑了最佳观众台,那个女孩站在一旁扯着嗓子喊着:“聿怀,加油。”

不得不说,两人称得上势均力敌,一进一退,毫不夸张地说羽毛球都累了,球都没落地。

沈槐序的眼球跟随羽毛球的轨迹左右移动。

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唯一的差别就是天气。

天气十分凉爽,江仄言非要拉着她打羽毛球,美名曰锻炼身体。

一进场内,碰见个晨练的叔叔,看见两人慢悠悠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观战。

两三个回合下来,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沈槐序摆手不干了。

叔叔目睹全过程,扬言要和江仄言比划、比划。

沈槐序一听,救星驾到,天助我也。

阔步离开战场,坐在球拍带上,观看这场比赛。

几分钟过去了,沈槐序眼皮开始打架了,他们还没分出胜负。

“叮咚”

是手机新消息提示音。

沈槐序惊恐的瞪着它,强迫自己不在意它。

脑袋里的走马灯,闪烁不停,尘封的记忆,如同照片一张张定格在眼前。

一张刺眼的画面映在脑海,无限放大。

是某人发的一条否认抄袭的微博。

这天微博,平平无奇四个字:没有抄袭。

给足他、她、他们底气,端起键盘,合力击杀宋乘月。

沈槐序心口堵的慌,手不受控制的拿起手机偷偷摸摸放进口袋里。

“我想去上个厕所。”对着江仄言说了一句,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

拔腿就跑,语气里听不出哪里不寻常,行动却像机器人一步一步透露出僵硬。

沈槐序哆嗦着反锁厕所门,掏出手机,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明明知道手机密码,费劲解了三次才解开锁。

点进微博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狭小的隔间无限放大声音再次刺激呼吸,连锁反应,久经不衰。

输入,搜索。

瞳孔放大,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侵入躯体,一口气接不上来。

中标。

羽毛球稳稳当当追击沈槐序额头。

“嘶”回忆被强硬拉回,可怖的情绪挥之不去。

“疼不疼。”江仄言仔细检查,还好无恙,悬着的心没能复位,“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不解,被一个球的砸中,脸上的气色怎么都没了。

汗水来不及擦顺着他脸颊两侧滴下,看来今天应该是锻炼到位了。

沈槐序答非所问:“你好臭。”

江仄言一脸天崩地裂的模样,扯着衣服认真闻起来,为自己辩解,“不臭啊?一点都不臭。”

“可臭可臭了。”沈槐序捏着鼻子逗他,“不要靠近我。”

其实一点都臭,反而汗液唤醒沐浴露,是一股茉莉加百合的味道,香而不腻,很好闻。

不等江仄言开口反驳,沈槐序手机响了。

“嗯。”了半天。

“到我家去吃饭吧。”

江仄言像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还在纠:“真的臭吗?”

“没有。”沈槐序无奈,“骗你的。”

再不说明,他很有可能就地找个酒店洗个澡再喷点香水才肯罢休。

江仄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又骗我,小爷我上辈子可是香妃。”

太坦荡了,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沈槐序难得理他,慢悠悠的往家走,“你到底吃不吃。"

"吃。"江仄言跟上她的步伐,与男生挥手再见。

一顿饭下肚,全是沈槐序的喜好。

“妈,我想去首阳住一段时间,就宋乘月和我一起合租的地方。”沈槐序洗着碗心脏怦怦直跳,眼神闪躲不敢看姜母的脸。“可以吗?”

事不可避,线索浮现眼前,她没理由不为之行动。

之前的住房合同期限是一年,至今没有过期。合租房离微博上显示的地方相隔不远,是首阳大学附近的奶茶店名为“初见”。

沈槐序回想起那张看了几秒却记忆犹新的图片,桌面放着一杯奶茶旁边立着一副裱着金色相框的文字。

一轮红色的弯月挂在“生意兴隆”的右上角,四个字铿锵有力、锋芒毕露。

字是宋乘月写的,月亮是沈槐序画的。

微博配文:槐序未至,蝉鸣不休。

碗筷撞得叮啷响。

向梅慌乱稳住跌落的碗,着急地询问:“一定,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沈槐序埋头盯着泡沫,坚定地回答。

一定得去的,必须得去,马上就要去,她要让寻求的答案水落石出。

要悬崖勒马,要公理,要正义,要道歉。

“那我陪你一起去好吗?”向梅怕她不答应紧接着解释,“怕你不好好吃饭,我去给你做饭。”

无法拒绝,沈槐序把碗放在清水中冲刷,污垢溶于水,陶瓷白净如初,“好呀,妈妈去就不用饿肚子了。”

向梅松了口气,“对呀。”

“要去首阳?”

江仄言手指在手机上戳个不停,转发完一条微博后,退出登录切换账号,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厨房出来就一言不发的沈槐序。

“对。”沈槐序肯定的回答,似得知多年了无音讯,现今得以凯旋的大将军,喜极而泣欢愉终于浮于心间,“明天就去到时候你就不用来公园陪我了。”

“这么急?”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吐槽,“你好冷血!召之即来,挥之其去。”

沈槐序再再再次无语,白了他一眼,“很急,还有我属蛇,冷血是特性。”

“急就对了。其实我也要去首阳体验生活,你买车票没?没买我帮你们买,一路上好照应,你说是吧?””

他云淡风轻的一番话,打了沈槐序一个措手不及。

“现编的事情,还搞得跟深思熟虑了好久的一样。”

被戳穿了也毫不在意,江仄言拽着她的手摇了摇,眨巴眨巴眼,“反正我要去。”

求情的动作,不可商量的嘴脸,

沈槐序不理睬他。

不反驳不表态就是潜意识的认同

见状,江仄言知道这是同意了。

眼前人一脸得意洋洋,笑得嘴都和不拢了。

沈槐序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太子殿下这是要抛弃东宫移驾别处?”

江仄言一秒演技上线,“哪能!皇帝都能微服私访,我只是效仿圣上以表忠心,打个暑假工体验一下平民老百姓生活。”

“我看你别体验了,你这金枝玉叶的身子吃的了那苦头?”沈槐序用着缓和的语气,扎着最狠的针。

江仄言是真,富家公子,父亲是一名高中老师,母亲则是医生。

特此强调一下他妈妈是仲春第一人民医院:院长。

从小锦衣玉食,不缺这不缺那就缺人陪,父母都因为职业关系没能即时照顾他的生活,从而造就他活泼好动,到处蹭饭的好习惯。

这片教师公寓里的每家每户几乎都被他蹭了个遍,尤其是沈槐序家。

经常被蹭饭蹭习惯的沈槐序,会时不时的给他带些水果、牛奶或零食。

她比江仄言高一个年级不在同一楼层,平时逛个学校小卖部都会拉着宋乘月一起去二楼给他护送物资。

只可惜现在时过境迁,物不是人也非。

江仄言不听沈槐序怪声怪气,转移目标。

终究抵不过他软磨硬泡,向梅将购买车票全权交给他。

卧室里,向梅不慌不忙的收拾行李。

沈槐序躺在床上,本来想帮忙,惨遭拒绝,便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直视房间顶部,灯光刺眼。

伸出手背挡住冷白色的光,倏然瞥见手腕处凸起的疤痕,一怔。

幸好没死成,不然加害者不知该有多高兴。

如果宋乘月和她一样自杀没有成功就好了,如果自己抓住她就好了。

眼里藏雾,湿润朦胧。

沈槐序想,她是有点恨宋乘月不顾一切纵身一跳的。

客观上死是宋乘月自己的事,主观上沈槐序包藏不愿与不甘。

果然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口里说着不能用道德绑架限制别人的人生,一到自己身上,什么理论都添着情含着怨。

“月月,妈妈今天和你一起睡好吗?”

沈槐序对于母亲隔三岔五的求睡行为见怪不怪,亲昵的抱住向梅胳膊,“好呀。“

血浓于水,遥隔千里,都能互相惦记,更何况近在咫尺,相互关切谁又能不懂?

灯灭眼前只剩漆黑,良久,向梅呼吸逐渐平缓。

沈槐序数着小绵羊,有208只小羊住进她的沙漠,她得以进入梦乡。

风吹乱发丝,七月的早晨连空气都带着暖意。

由于江仄言一系列的骚操作,三人由结伴而行,变为一人在三号车厢,两人在六号车厢。

一番争论过后,最终当然是向梅去了三号车厢,理由是同邻人没有代沟好相处。

沈槐序看着算盘打的啷当响的江仄言,选择不语。

位置是两两对坐,对面是两个女孩,江仄言在放行李的空隙顺手帮了个忙,引得两人面红耳赤连连道谢。

高铁开始起步,平稳无感,只能从玻璃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知道它在快速前行。

路途遥远,时间久。

在这嘈杂的声音,燥热的空气里,江仄言冷不丁地发出一声询问:“吃药没?”

“吃了。”沈槐序闷闷的回答。

人一多她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是一颗小草,置身荒原,蝗虫过境,啃食完最后一点绿,留下的只有残存过后得痕迹和可怖的嗡嗡声。

“要吃瓜子不?”又一句,没完没了。

“不吃。”

“为什么?”

沈槐序不想回答眼睫半垂,随便找了个理由:“脏手。”

“矫情,本大爷给你剥。”江仄言兴致勃勃的剥起瓜子,大方地抓了一把递给对面的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有意无意的瞟着两人,脸上全是探究和八卦,惹得沈槐序十分不舒服,只好紧缩身体闭目养神。

“生前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江仄言慢悠悠的剥瓜子,吐出一句“好话”。

沈槐序装死,不搭理他。

“沈槐序,沈槐序!”

无人回应,倒是引得沈槐序对面那个女孩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仄言拽了拽她的衣摆,他不喜欢这种不理睬的感觉,能瞧见却唤不醒跟不上陪不了的滋味不好受,他再也不要经历了,也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序序姐。”

“嗯。”沈槐序小声应道,一般叫姐就是有事相求,无奈之举。

溘然,沈槐序手里握了满满一把瓜子仁,瞧着男孩仍在剥个不停:“够了,够吃了。”

“别客气啊,好不容易逮到个差使我的机会,你不好好享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江仄言一脸本大爷很认真的表情,不过也没在迫害瓜子,魔爪伸向牛奶。

沈槐序接过牛奶把瓜子仁递给他,“我真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嘛。”江仄言撇嘴,表情幽怨,接着将剩下的瓜子仁吃下肚。

沈槐序略微瞪大眼睛,“那你还不停地给我投食?”

现在的男孩子都怎么了,一股怨妇味。

果然是年龄上有差距,沈槐序嫌他矫揉造作,他对面的女孩却满脸娇羞兴奋至极,一会儿看电视一会儿偷瞄江仄言。

当然这些沈槐序都不会看见,面对陌生人她都会尽量避开眼神接触。

终于等到江仄言消停,她以为安宁日子破土而出,却没料到事与愿违,凭空一刀,刀刀毙命,血流成河。

一直戴着耳机看电视的两人,开始兴奋讨论,“苑洲好帅啊!巧思你知道吗?他演的那个《难以言喻》上映了!”

“《难以言喻》?我怎么感觉好熟悉。”那个叫巧思的女孩发出疑问。

“就是之前有个写小说的作者,我记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她跳楼自杀了,当时闹得很大,热搜都挂了几天,就说这个《难以言喻》电影的原著抄袭她,依我看没做亏心事她怕鬼敲门?她没污蔑人家抄袭她会跳楼?这年头的人想火想疯了····”

江仄言:(。ˇε ˇ。)我给你剥一辈子瓜子。

沈槐序:?﹏?有点出息行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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