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人心着实复杂又微妙,霍尔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刚翻开手账时还如同局外人看他人的故事,可看着看着心态便不同了。

少年那青涩隐秘的感情就像地底燃烧的火,明知悖德违礼,却无法扑熄。

霍尔通过这些文字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纠结、困扰、又那般渴望,害怕被秦悯之发现,又怕他永远也不会发现,只将自己当做养子看待。

害怕时他庆幸自己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不会在无意间泄露自己的秘密。

有人向秦悯之示好时,他又痛恨自己只能做个哑巴,更不被允许跳出来将那些示好的alpha赶走。

这本手账没有写满,霍尔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字迹都透着慌乱绝望:哑巴也未必能守住所有秘密,他发现了吧?我不知道他主张我报考那么远的学校是警告还是变相驱逐,如果他坚持,我就要离开他了,幸运的话是暂时,不幸的话我就要再次无家可归了。

霍尔恍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抬眸看向摊开的行李箱,原来里面放的不是用不到却又不舍得丢弃的旧物,而是他的行李。

霍尔放下手账,将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翻看彼时要带走的东西。

一台老式胶卷卡片机,一块墨翠无事牌,两支镌刻了名字的钢笔,一套学习手语的图解,一本睡前故事书,还有一本七寸的相册。

霍尔翻开相册,发现里面的照片都是用胶卷相机拍摄的,虽然有些拍的不太好,但每张都加了塑封,被保存的十分完好。

霍尔一张张看过去,心下复杂莫名,一时间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忘了一切的他偏偏先“找回”了对这人的渴望,那么长远深重,却也那么于理不合。

脑海里蓦地响起个声音:“原来你喜欢他呀,难怪你对他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霍尔一愣,继而四下环顾,这是他的卧室,监控已经拆掉了,他的视线落在内嵌的轨道式音响上,但那里并无异动,呼吸灯也暗着。

“别找了,我是里欧,你的第二人格。”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顿了顿,他接着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都是听他们说的。”

霍尔甩了甩头,随即阖上手里的相册,将堆放在扶手椅上的衣物和相机挪开,起身坐了上去,手撑着额头揉太阳穴。

里欧:“我观察你们两天了,从他们对我的称呼就能听出我很不受欢迎,所以我就没做声。好无聊,你陪我聊聊天吧。”

霍尔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个声音不是脑震荡引起的幻听,他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直起弓着的背脊,尝试通过意识和里欧沟通,但因为不得章法的过度专注,很快就遭到了里欧的吐槽。

里欧:“我这里信号很好,你不用cos回声壁,不然你直接说出来吧,我能听到。”

霍尔试想了下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心说:那不是很有病?

里欧再度毒舌的吐槽:“你本来就有病,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你,你还没接受这个已定的事实吗?心理素质真不怎么样,难怪你会患上PTSD。”

霍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受欢迎了,刻薄的小鬼。”

虽然亚人格的年龄有17岁,但类似于默读时出现在霍尔脑海里那个声音要更年轻,感觉更像动漫里女性配音演员拟的少年音,清脆的有些尖细,现实里只有没过变声期的半大少年才是这种音色。

里欧:“哈,我竟然被一个哑巴怼了,好新奇的体验。”

霍尔:“我只是道出事实而已。”

里欧:“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继续我的刻薄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假装没有发现自己是个肖想养父的变态吗?”

霍尔:“……”

里欧:“怎么能在心里偷偷骂人呢?你骂别人也就算了,骂我是能被‘听到’的,尴尬吧?”

霍尔微微皱了下眉,索性骂了出来:“你很讨厌,小鬼。”

里欧轻飘飘的回怼:“起码我不是肖想养父的变态。”

霍尔:“住嘴!”

里欧笑嘻嘻地:“我没有张嘴啊,我想让你听到你就能听到。等等,我试试能不能形成画面,你先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霍尔没有配合他探索第二人格的能力,自顾自的收拾那些不知有没有用到过的行李。

里欧又耐不住寂寞的主动和他攀谈:“我看过你的病例,只是想不起什么时候看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是的,我有记忆,虽然只是一些片段,并且都是些不好的记忆片段。”

霍尔在他的聒噪里收拾好行李箱,把它放回衣帽间那个隐秘的角落里,掸了掸肩膀和袖口,准备去院子里吹吹冷风,梳理一下猛然得知自己肖想养父多年的纷乱思绪。

里欧:“你生气了吗?因为我叫你变态?好吧,我只是毒舌一下,事实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只是你养父,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能看出他很关心你,只是脾气坏了一点,关心你的方式有点不顾你死活。”

霍尔竟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秦悯之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阴晴不定,缺乏耐心,会关心你,会为你着想,但不容置喙。

里欧:“你去干什么?不是要去向他摊牌吧?我不认为他会为你先找回这部分记忆高兴。”

霍尔:“安静。”

里欧:“我为什么要听你命令?我是你的第二人格,又不是你小弟。”

霍尔已经开门走了出去,里欧还在聒噪,像个喋喋不休的话痨。

霍尔驻足在爬虫室外,低声问:“小鬼,你喜欢蛇吗?”

里欧骤然安静了下来,两秒后怒了:“你可以嫌我烦,但不能威胁我!”

霍尔听到的是,不喜欢,我怕蛇,于是开门走进爬宠室,打开玻璃房,把即便不冬眠在冬季还是贪睡的美杜莎叫醒了。

蛇类的嗅觉很敏锐,但它们的嗅觉器官不是鼻子,而是舌头。美杜莎吐了吐信子,像是认出了霍尔,伸懒腰般懒洋洋的舒展身体,朝着霍尔爬了过来。

里欧:“停!我安静!”

霍尔:“很好。”

里欧:“我最后声明一句,我并不怕它,我只是觉得它长的太丑了。”

霍尔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向美杜莎道了声谢,将玻璃门关上,正要退出去,回身却见秦悯之靠在门边,他穿着一身黑蓝色睡衣,外面披了件羊毛衫,眉宇间是初醒的惺忪,发情期前的困顿嗜睡让他比冬季的蛇慵懒更甚。

秦悯之懒洋洋的问:“你在和谁说话?”

霍尔微不可查的一愣,随即道:“美杜莎。”

秦悯之:“你不是不喜欢它吗?”

霍尔:“没有,我只是不记得它了,再见到吓了一跳。”

秦悯之不置可否,掩口打了个哈欠,声音里的慵懒又添了几分:“我再去睡一会儿,要是闲的无聊,你就去找安格鲁他们喝下茶吧。”

安格鲁和罗茨的本职工作虽是保镖,但因为秦悯之深居简出,身边又有个可以身兼多职能将他照顾的妥妥帖帖的霍尔,鲜少用他们使唤,不好吃空饷的他们逐渐成了狗场里的两块砖。

不过砖头和工人一样,也是有下午茶时间的,霍尔来的正好,人们都聚在食堂喝下午茶,他一进门就被塞了碗银耳雪梨汤。

这东西没有技术含量,二厨把食材准备出来就顺手扔桶里了,炖好也不另换容器,直接把大炖煮桶抬出来,谁喝谁自己打。

罗茨打了一碗,照例又加了很多白砂糖调味,回身见到霍尔,就塞他手里了。

霍尔从小跟着秦悯之吃那些少油少盐的健康小灶,口味清淡,差点没被这碗甜汤齁成真哑巴。

见他跟咽药似的皱着眉喝甜汤,安格鲁故意道:“不够甜吗?来来,这里有糖。”

霍尔挡住他要往自己碗里倒的砂糖罐,哑着喉咙说:“你们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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