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同学更擅长电子琴还是钢琴？”

羽田真弓一边走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写到一半停顿一下，询问藤原明织。

窗外的残阳发红，藤原明织盯着外面思考着沢田纲吉的事情和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个名字。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哪怕都失去记忆了，那个被自己遗忘的名字还是没有完全消逝吗？

和现在的纲吉君一样，不坦诚的人？

“藤原同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藤原明织终于回神，她看向羽田真弓，回忆了一下刚才没进脑子的话，抱有歉意的回答:“不好意思，我刚才出神了。嗯……你刚才问我擅长电子琴还是钢琴对吧？我从前弹钢琴比较多。”

但也没去参加具体审核，纯粹是在家无聊时自娱自乐，水平说不上高。

“是钢琴啊，那还蛮厉害的。”

羽田真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电子琴和钢琴的整体学习难度差不多，但钢琴更考验弹奏者双手旋律的配合，和对曲子节奏强弱和速度的掌控。

“这可遭了，我记得音乐社团活动室中摆放的是电子琴。”

藤原明织不怎么在意，微笑说:“没关系，电子琴我也可以弹。”

羽田真弓在本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她抬头略一扬眉，琥珀色的双眸中散落点点光芒，兴致勃勃道:“那怎么行，你转学来并盛，我一定要拿出最优待来。学校里有间琴房，那里有一台钢琴，不过不常使用，我带你去。”

她带藤原明织走了一段路，琴房位置偏僻，一般学生不会来这里，楼层颇高，更接近顶层的位置。

她为藤原明织打开房门，一片融融暖意中，一架三角钢琴沐浴在红光中。

钢琴经历了悠久的岁月，被灰色轻覆的黑白琴键，颜色发旧的木质琴身，几个月前、或是几年前最后一位弹奏者粗心大意而没有合上琴盖。

藤原明织受宠若惊。

她知道是钢琴，但没想到是三角钢琴，而且这架钢琴看起来做工很讲究的模样。

她走过去，手指拂过琴键，稍一掠过，几声连续的、力道稍显不足的音阶激起空旷寂静教室的涟漪。

她加重自己的力道，响起的音阶响亮优美，没有太大偏差。

看起来布满尘埃……但实际上，前不久应该有人给这台钢琴调过音。

真幸运。

藤原明织垂眸，她无视琴凳上的一层灰尘，坐到了钢琴前。

羽田真弓见状微笑起来，她的目光定格在坐在钢琴前，点亮琴房的少女身上，轻声说:“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只不过并盛不允许学生放学后留太久，藤原同学，记得不要太晚离开。”

“好，我知道了。”

藤原明织的目光从钢琴上离开，注视着门口处一脸纵容笑意的羽田真弓，礼貌温和地笑笑:“今天谢谢你了。”

“哪里，能和你这样的同学相处我也很愉快呢。”

同学向她挥挥手，最后对她笑了一下，将房间钥匙挂在门把手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她自己。

灰尘积累或多或少都会影响音色和弹琴手感，藤原明织鼓起双颊，吹起上面积累的灰尘，被呛的连连咳嗽时，透过那层雾蒙蒙的颜色看到展露出原本颜色的雪白琴键。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记得赤司也会谈钢琴来着，她那位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夫，印象中次数少到可怜的见面中幸运地包含了她碰巧看到赤司弹钢琴的时候。

不能说碰巧，赤司本就是为她谈的。

在藤原明织16岁的生日宴上，穿着纯白礼服的赤发少年坐在大厅中央，成为了压过全场的新星，所有的璀璨都集中在他那里，他正在自己的未婚妻弹一首寓意祥瑞的钢琴曲。

他不喜欢自己，深知这一点，并且对赤司也没什么特殊想法的藤原明织坐在距他两米之遥的椅子上，安静地注视赤司的动作。

但她还是为赤司的仪态和水准而高兴。

音符停歇，他的十指一同按下，伴随着郑重收尾的一声，她扯起碍手碍脚的礼服，站起来为赤司鼓掌。

全场掌声一起响起，赤司征十郎回眸与场外的未婚妻静静对视。

片刻后，双方同时扬起泾渭分明的礼貌笑容。

——泾渭分明。

藤原明织恍惚了一下，一股难以磨削的违和诡异感在她心脏部位盘旋。

【人物赤司征十郎，好感度:63】

超过大多数人的好感度在眼前浮现，除了那些被抹去的黑乎乎的名字，只有迹部和园子的好感度能与之一比。

是她忘了，她失去了一段记忆，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应该存放着很多东西。

比如……赤司，和那几个好感度异常高，却没有办法显示清晰的名字。

她吐出口气，十指向下，开启了第一个音阶。

没有具体曲谱，她想到什么就弹什么，顺应自己的感情，弹起了一段不存在于世界任何角落而又平平无奇的曲子。

十指跃动间，黑白琴键不断交错，随着她按下力道的不同，音阶迸发出的情感力量也变得不同。

吹灰尘前她打开了窗子，室内的音符和外面的暖意交换位置，藤原明织的手被晒的发烫。

云雀恭弥躺在楼顶天台上，小憩的时光忽然被一段音符打扰。

曲子陌生而流畅，他稍稍抬眼，感受了一下声音的来源，确定这琴音来自距他不远的房间，不是任何一间活动教室，房间的钥匙只有风纪委员和负责那层楼的老师才有。

而现在，是学生回家的时间。

云雀恭弥思考着这件事，悠扬的琴声稍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他没有马上起身处理这个违反校纪的学生。

他双手垫在后脑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半睁的凤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旋律中，云豆扑扇着小翅膀到云雀身边:“转学生！是转学生！”

啊，是她啊。

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迟到的转学生。

云雀恭弥只是悄悄一回忆，藤原明织的神情便清晰而自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弹奏者的情感很容易随着琴曲而流露，云雀恭弥现在被动听着的这首也一样。

初调低沉带有悲意，后来渐渐的变为如静水流淌过的温柔，再到流畅的犹如阶梯般逐渐上扬的音阶，最后定格在那个最为响亮清澈的音符上。

云雀恭弥有点这方面的素养，整体听下来，这首曲子弹的不知所谓，但大致完美表现出了演奏者的情绪。

对倾听者而言，也有安抚人心的感觉。

像是在注视着天和水。

心里残留的一点燥意逐渐消失，云雀恭弥注视上方的天空，直至曲子的尾音被风吹散，另一只曲子重新起调。

他慢慢合上了眼。

风纪委员长躺在并盛校园的阳台上，听着某个人弹奏的曲子小憩放松。

甚至弹奏的是谁并不重要，他不打算去和那个人打招呼。

作为回报，委员长好心地没有去处理那位迟迟没有回家的人。

【人物云雀恭弥，好感度＋4

当前人物好感度:10】

听到忽然响起的播报声，藤原明织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在音键上。

又来了，她与委员长见了一次，而那位委员长的好感度通报响四次，是她捡了便宜，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很难不让她产生疑惑。

曲子忽然中断，藤原明织的情绪链跟着断裂，她看向窗户。

是曲子飘出去被委员长听到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是自己谈的？

她正在思考，忽然看到一只胖嘟嘟的小鸟从上面飞下来，它扑扇着翅膀飞进教室，丝毫不不怕地落在藤原明织肩上。

它偏偏自己的小脑袋，声音可爱地叫着:“转学生，转学生！”

它的翅膀跟着自己叫的频率一起扑腾，看上去异常可爱。

“你是……”

藤原明织思忖一会儿，想起了这只小鸟的主人，今天她听同学说过，风纪委员长有一只长相可爱的黄色小鸟。

名字是……

“云豆？”

藤原明织偏了下头，脸颊挨上云豆毛茸茸的小脑袋。

云豆没躲，它哼了两句很耳熟的旋律。

唱的是她刚才弹的那段？一只小鸟记住了她弹的曲子，还可可爱爱地哼了出来，真让人心情愉悦。

藤原明织放下了那点疑惑，抬起手揉了揉它的脸颊，笑着说:“委员长是不是就在附近？”

风纪委员长养这样一只可爱的宠物会让外人很惊讶吧，但是想想今天早上见过的人的模样，藤原明织一点都不意外。

委员长养的鸟在这里，证明委员人本人也就在这附近，放学之后尽快离校是校规，他是不是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云豆能听懂人说话吧？

藤原明织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和云豆讲着悄悄话:“云豆，委员长有没有生气？”

她觉得不会生气，毕竟好感度都加了，但是万一云雀行不对心的话……

云豆在她的肩膀上跳了两下，黑豆豆的小眼睛面向藤原明织:“云雀！心情好！”

哎？

在藤原明织疑惑的目光中，云豆飞到钢琴上，用自己的体重来回按压几个琴键，发出一小节不伦不类的琴音。

藤原明织忽然理解了。

云豆的意思是，听到她弹钢琴，委员长心情很好？

这个想法太过于自恋，藤原明织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云豆飞起来拱着她的手臂，努力地向着钢琴那个方向，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哎呀，这真是……

想不到那位看起来冷漠吓人的委员长还有这样的一面。

明明只在今天早上见过一面而已，她却莫名发现了他的好多小特质。

比如听钢琴心情好，会养可爱的小动物，冷硬无情面下对她迟到的宽容之类的……

藤原明织弯起唇角，慢慢凑近停在胳膊上的云豆，两片嘴唇贴着云豆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张一合:“今天的事里当做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她这话不知道是在对云豆说还是对楼顶上同样心照不宣的那位委员长说。

说完这句话，本来准备离开的藤原明织开始了自己下一首的曲子。

残光下，十指跳动，一串新的音符诞生。

夏天快过了，在夏末，她和某个没怎么交谈过的委员长有了一个秘密。

——暂且放下思虑，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

她和委员长都是。

稍微找到点手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光与影的距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