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有消息响,顾期本想不理会直接去睡觉的,他有个毛病,极其爱犯困,到点眼皮子就酸涩。
余光一瞥看到备注又在电竞椅上做了下来。
[W:照片。]
顾期点开看完后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唇,唇珠因为压力变得没有血色。
他顺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目光慢慢的扫视着四周,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w又给他发消息了。
[w:在找我吗?你找不到的哦!]
那张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晰,模糊一片,但是占据着大片视线的是被抓的那个男人的脸,好像感受到灯光似的回头然后被抓拍。
顾期看了一遍便把照片删了,长的丑的人是真影响美观视线。
w在用这张照片提醒他,他在暗处观察着他。
顾期敲了键盘回他。
[6:来了不见一面吗?]
那边秒回。
[w:不了。]
两个字显得冷淡,顾期垂眸想着怎么回。
他没有见过这个w,只知道这个w是组织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6:组织给我分派任务?]
[w:嗯。]
对面随即便发了一个文件送了过来,顾期点开来看,视线在照片处没挪开眼,有了刚才照片的对比,这照片就显得美观多了,好看的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6:什么意思?]
[w:上头指示让你接近他,搞垮他家的公司。]
就只有一句话,显得很简洁,再也没了多余的解释,顾期想问什么,在发消息过去的时候,消息被弹回,然后聊天页面消失,只留下一句:该用户不存在。
w看着没有灯洒出来的那间窗户,无声的隐匿在黑夜里,像是看饱了戏的游客退场。
顾期思考着什么,终是抵不过犯困,然后爬床睡觉。
明天到来时,昨天的圣诞节已然过去。
顾期出房门,门把手上的东西掉了下来,是个红色的鹿角礼盒,拿着手里沉甸甸的,他打开来看,是个苹果。
上面粘了个便利贴,秀气的笔锋把字衬得很小巧,上面写着:平安果。圣诞老人给的礼物。
顾期嘴上说着幼稚,却还是洗了苹果啃着。踢啦着拖鞋下楼。
老婆婆坐在昨天的位置没有变,看他下来,瞬间嘟嚷,“怎么会有你这么懒的小孩,你看看都几点了现在才起来,早饭都凉了,你下次再这样就不给你做早饭了啊!”
顾期径直去厨房,熟练的从锅里端出早饭,完全忽视了老婆子的话。
她讲她的,反正顾期的早餐一天都没缺过,缺了顾期也会无声的磨着她,要么起床气差点就开始摔东西。
到最后收拾的还是老婆子。
他喝着牛奶,斜眯着老婆子,“你知道我快走了吧?”
老婆婆费力的扯着毛线的死疙瘩,闻言也没抬头,“赶紧滚!”
“下午。”
两声同时响起,顾期自顾自的说,“你敢让他们进门,我就把你杀了喂狗。”
老婆子摔了针线,皱眉。“你什么态度?”
“你管我什么态度,下午有人来接我,你敢让他们进门,我就把你分尸喂狗,反正你到了这个年龄也该死了,我告诉你,我就赖着你了。”
老婆子气的大步走过来,摔了盘子,“我做的东西你不许吃,没点良心的畜生,我喂狗也好过你。”
顾期无所谓,“大早上的何必动气,小心气死。”
他碾着碎渣渣,眼神凶狠,“不许让他们进来,我在重复一遍。”
老婆子没搭理他,又去摆弄着毛线,似乎和那个疙瘩过不去了,就一直在解,扯也扯不断。顾期过去帮她,抢过毛线细细解开,有些地方解不了,他就拿剪子绞了,能看出来老婆子织的是一件毛衣,针脚很细腻,密密实实的。中间是好看的花纹,毛线颜色还是克蓝茵蓝色,顾期修长的手与颜色并搭,显现出的肤色是病态的苍白。
老婆婆在心里比较了一番,还是不错的,没选错颜色,这颜色很衬顾期。
浑浊的目光在看顾期手时,带着不宜察觉的愤怒,整日闷在屋子里,窗帘不开,灯不开,把自己陷在黑暗里,房间没点活人的烟火气,肤色像死了三天的人。
老婆婆想起了网上说的,“我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
小声嘟囔着,“比死人白。”
顾期本来安安静静的在帮她拆毛线,听到这话停了手狐疑的看着她,这老婆子又在想什么?
“弄你的东西。”老婆婆斥他。
顾期讲,“我昨天和你说了,拆不开来找我,你怎么不来找我?”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小怪物。”
拆了好久把毛线弄开了,顾期丢给她准备上楼,老婆婆叫住他,问他,“你为什么不走,我这里这么穷?”
顾期笑着说,“我总要气死你的。”
“他们讲你是私生子?”
顾期面色一冷,“你听谁说的?”
老婆子这时便自言自语了,“你这么厉害,回去别人也欺负不了你,听说下午来接你的人很有钱,回去继承家产也说不定,你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别在让自己受伤了,不是小孩,在乎在乎自己。”
“我问你听谁说的。”顾期直接甩了茶几上的茶具。
“你怎么知道我是私生子?讲话?”
声音吼的有点大,老婆婆知道他不会跟自己动手,也不怕他。
“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白吃白喝还不交房费,我就不问你要了。”
顾期愤怒的瞪着她,无法,便转身上楼。
上楼直奔电脑,果然上面最先一条消息。[W:那老不死的知道了你的身世,你乖乖回去,组织安排的事容不得反抗。]
[6:你多管闲事?]
[w:只是奉命。]
[w:上头说,只要你做成这件事变放你自由,你最渴望自由了吧?]
顾期有些动摇。
[w:别不想回去,躲在这里一辈子,谁都能找到你,如果你坚决不回去,你那个老不死就……]
**裸的威胁!!
顾期愤然想砸了键盘,他没办法。
[6:滚。离开这方圆百里,别扰了我们清静。]
[w:下午的人来接你,期待你回到京城。我亲爱的怪物小孩。]
[6:恶心。]
消息就像昨晚一样,发不出去了。
顾期有些茫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份资料,愣愣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包都装不满。
余也给他发消息。
[余:京城在传顾闽要把私生子接回来,沸沸扬扬的传了好几天了,我爸今天开完会讲,顾叔已经派了特助去了,算算路程和时间应该下午就能到。你……]
顾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他下午就要又回到他厌弃的地方了,好不容易逃离了。
[6:嗯。]
这“嗯”没情绪。
[余:下午我去机场接你。]
[6:不用。]
余也便收了话头,直到老婆子叫他下楼吃饭。
如果做完这一桩买卖 ,组织就能放他自由了,这买卖不亏。
顾期扫视着房间,缓缓的扭动门把,关上了门。
吃过饭,老婆子在厨房刷碗,按照平常顾期就转身上楼了,兴许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他沉默的抱胸倚在推拉门的门框上,看着老婆子进进出出。
“不回房间在这杵着干什么?”
老婆婆横看他一眼,顾期吊儿郎当直视他,“快走了烦烦你。”
老婆婆嘀咕一声,“我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是和我做对。”
顾期眼疾手快的接了案板上快要掉下来的盘子,放正,没情绪的说,“我没有,你感觉错了。”
“个字这么低,还佝偻着身子,就找人把琉璃台改低一点,还有消毒柜,温度高的时候别去着急拿碗。”
老婆婆仰着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观察的我,你不是吃完饭就上楼了吗?”
顾期甩甩手上的水泽,“我出去买两个碗赔你。”
“哎!”老婆婆想叫他什么,想起来没啥话可说的,就默默的收拾着厨房。
“哥哥买花吗?”
小女孩没看路撞在了顾期腰际,顾期扶正她的脑袋,冷淡的说,“不买。”
小女孩很失望,但还是极力推销着她的玫瑰花,“哥哥买一朵吧玫瑰花很衬你。”
“说了不买。”
顾期抬脚就走,小女孩丧气的想追上去,却被顾期的一个眼神吓到了原地,随后反应过来,跑走了。
小镇上没多少人,街道很安静,偶尔一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了尘土,顾期手骨消瘦又白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阳光又被乌云遮住,一大片阴影,顾期穿的单薄,冷冽的风四面八方的吹来,钻进他的卫衣里。
十月二下旬,圣诞节过去,就该跨年了。
尘土落下后,一两片的玫瑰花瓣飘到他脚下,他碾了碾。嘲笑自己的说,“最讨厌玫瑰花了,俗气。”
溜达了一圈回去时,屋里有声响。
他进去,两行人恭敬的站着。
顾期:“就这么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了事。”他随性的打量着来的人。
苏伯烈带着墨镜,取下来直视他,“顾总让我们接少爷回去。”
顾期把碗具放了厨房出来,洗了个苹果伸到他面前,“吃吗?”
“不了。”苏伯烈拒绝。
顾期咬了一口苹果,“没想让你吃。”
“……”
“走吧。”他率先出门,没去找老婆子和她道别。
人是无声的来的,走时自然不用打招呼,就像他真的就是居住的旅客。
唯一值得挂念的是他放在房间里的钱,老婆子收拾房间的时候会看到的,顾期想,算是给她的住宿费了。
苏伯烈开车时透过后视镜看他,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的开口“少爷……”
顾期本来上车昏昏欲睡,被叫了一声头栽到了车窗上,他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别叫我少爷,我又没给你发工资。”
得,这是又不愉快了。
苏伯烈问他,“少爷,你心情不好?”
顾期揉了揉头,“知道我心情不好,你还张嘴?”
“反正你心情回家了也不好,趁着这会不好,我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完。”
“……”
顾期气笑:“该夸你勇气可嘉。”
“老爷知道你要回来,很早就在大厅等了,就想今晚能和你吃一顿饭,没外人,就你们两父子。”
苏伯烈讲完,见顾期没反应,好像又要睡着,小声叫他,“少爷?”
“苏特助,你真聒噪。”
还能回答他,那就是听见了。
苏伯烈继续作死,“您觉得怎么样。”
顾期把头倚在车窗上,有点反胃,呼了一口气说 “让他滚。”
苏伯烈:“……”这不好吧。
想到了什么,顾期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问他,“苏特助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少爷……工作需求不对外讲。”
苏伯烈冰冷的回答,怕小祖宗对这回答不满意,又补充了一句,“在下工资不低,顾总没苛待过在下。”
顾期笑,“其实我就是想说,工资低了就顾闽那样,谁都不会做牛做马给他干吃力不讨好的活。”
苏伯烈无话了片刻,知道顾期嘴里不饶人但是还是每次都能被不饶人到,他运气属实不好,这小祖宗指定知道了顾总让他跟他讲晚上吃饭探口风的事,故意在这讥讽他呢。
“那……”反正悬崖勒马也不回头,苏伯烈索性把话问明白了好交差,“小少爷,你和顾总吃不吃饭?”
顾期揉着眉心,吐话,“我减肥,让他饿着,不是特意等我的吗,我不吃他也别吃了。”
苏伯烈握的方向盘都快拔起来了,尬笑的说,“小少爷你也知道顾总安排我这活吃力不讨好,你就别为难在下了。”
笑死这话他要是敢原封不动的去给顾总禀告,明天就是他写辞职信。
久久没等到顾期答话,苏伯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睡着了。油门一踩加快了车速。
本来直接自驾回去的顾期半路被跌醒看手机余也给他发消息。
[余:我以为你会坐飞机回来就擅自来机场,想接你,航班都到站完了,我才意识到有可能苏特助开车去接你了。]
[余:表情包哭泣哭泣哭泣。]
顾期敲字回他。
[6:真笨。]
那边秒回。
[余:你嘲笑我?]
[6:没有,我说的是你有种脑干有种缺失的美。]
“……”
顾期继续回他。
[6:等着,去接你。]
那边回了个OK 顾期看着窗外给苏伯烈交代去机场。
苏伯烈没说什么,改了车道。
“哎!这里。”余也朝他挥手待到人走进捶了他一拳,“怎么这么慢,我等你了好久。”
顾期插了手在兜里,“滨江道堵车。”
余也摘了墨镜,上下扫视他,笑道,“可以啊兄弟,又回到了京城,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顾期扯了唇角假笑了一下,“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贫。”
他看了四周,没见到自己视线里想出现的东西,问道,“你那骚里骚气的红色跑车呢?走时不是还说是你的心头爱,怎么今天不亮相溜两圈?”
余也抱他,“不是我说啊兄弟,你都走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不够我换几辆车多几个心头爱啊?”
“去你丫的别抱我。”
余也多抱了他两秒,推了他一把,“你懂什么这叫久别重逢的热拥,是最快熟络感情最简单的办法。”
“熟络感情?”顾期不明的重复一遍。
余也把手上的墨镜重新带上,话语间有点痞子气,“怎么着,不信?不是我说顾期,就你那狗料子脾气,能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是你上辈子的福气,偷着乐吧!别太挑剔啊。”
余也走了几步回头拿手指他,警告道,“不许对我有意见昂,知足吧你。”
“你干嘛去?”顾期抱胸,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机场大厅有点瞩目,好多女孩从身边过去后又回以注目礼。
他有些烦这种好像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
微微皱着眉。
余也从后朝他摆手,留了个背影,“等着哥,哥刚才买了两杯咖啡没取。”
顾期抽了下嘴角,吐出两个字:“中二。”
百无聊赖的划拉的手机 ,他低垂着眉,屏幕上的字到没看尽脑子里,视线散焦,顾期有点跑神,远处不知谁用力关车门,发出砰的巨响,顾期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吓着了心猛跳了一下,视线就被拉回来了。
他想到什么,快速去找w给他发的资料残留记录。
“抱歉,让一下。”
“哦,不好意思。”
背后被行李箱撞一下,顾期挪脚步想给人让路,回身猛的碰倒了人手里的咖啡,视线还没看到对方脸上。
他低头道歉,“不好意思,你离我太进,没注意。”
塑料纸杯掉到地上,溅出的咖色液体一两滴也坠到对方白鞋上。
“看路。”
清清冷冷的声线好像从俯视者嘴里说出的,有点远距离,顾期抬头半空中正与这人垂下来的视线对上。
宽肩细腰,运动系打扮,鼻尖差几分对着的是他的胸肌。
顾期错不可及的退后一步,立马把视线垂下,看着纸杯,“真不好意思,碰掉了你的咖啡。”
那人先他一步蹲下,捡起纸杯盖上盖子,顾期看到了他的发涡,现在他成了俯视者,眼里带了点平静的不屑。
就像那种聚焦某一点的视线扩散忽然发呆。
那人没和他多说什么,电话响起,他甩了甩指尖沾的一点水渍,然后接起电话。
“嗯嗯,我在机场。”
“刚下飞机没看到你。哦。我往那边走点,……好像看到了,你别动,嗯嗯,是,你过来吧。”
顾期打量着他,在对方快发觉时又快速挪移视线在他捏着的纸杯的手指甲盖上。
这人的……脸好像在哪见过。
他认真的想,没听到对方问他,“你还有事吗?”
见顾期没应,旁边有女孩艰难的提起行李箱过楼梯,要碰着他,慕北杨拽拉着顾期离他进了一点,贴着他,想了什么,收了手 ,行李箱的轮子卡着了,他轻声和姑娘说,让她转转。
顾期被力拉的酿跄了一下,站稳,腕袖被扯的衣服慢慢恢复弹力变回原来,提醒他发生了什么,他落眉,下去帮姑娘了一把,姑娘拉着杆走了。
慕北杨收了手机往上衣口袋放,手闲了一只,在去看顾期一眼,见他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地上的咖啡液应该会有保洁阿姨收拾。
慕北杨便转身无声的离去,远处有人喊着,“顾期!”
没有人回声,一阵风吹过,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清香,乱糟糟的机场,有人错过和相遇。
“这呢!老远就看见你呢。”
“视力这么好?”
“那当然五点三的实力,空军的眼睛。”
“你就吹吧你。”
耳膜鼓处,杂乱的声波里,他好像听见有人低低的回了声嗯,这声音,如山谷空灵,厚实又飘渺隔绝了任何声音,在他耳朵里尤为清晰。
“怎么这么久。”曲易不满的靠着车身站直。
慕北杨回他有事。
顾期寻着声音来源处。视线穿过人海看到了余也的身影向自己奔来。
“我跟你讲,咖啡店的人真多,还好我叫号的早,不然就排不上队。”
“嗯。”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感觉对方在走神 ,他拿手晃了晃。
顾期看着离去的背影,视网膜上穿插着各色各样的人,拉着行李箱的,挽手的,低头看手机的,那个插兜走的每一步笔直的人缓缓的停在一个人面前,说着什么,车疾尘而去。
“有。”他应余也。
余也往他手里塞了一杯咖啡。
“这谁的咖啡洒了一地。”
“不小心碰到的。”顾期看了一眼解释。
余也推着他往前走,翻了个白眼,“我说兄弟,就不能注意点,这么大地儿不够你站,还能蹭倒别人的咖啡?”
苏伯烈发动车的时候,无意的说,“好像慕家少爷刚才机场出来。”
余也接话,“他回国了?没听说。”
咖啡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顾期仰头喝了一口,听着前面的说话,忽然笑。知道了自己在哪里看到过那张脸的。
嗓子里满是黏腻咖啡的苦香,积攒在喉间。
慕北杨。
他目标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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