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后，铁弃银和陈宥甯说要去小卖店买饮料，问长安和桃北去不去。她俩都不太爱喝瓶装饮料，一齐摇了摇头。

“那行，下午大课间见！辰儿，咱俩走！”

铁弃银随便摆了摆手，和陈宥甯一起去小卖部了。

从食堂到教学楼要穿越半个操场，她们路过北边的球场。长安对篮球不感兴趣，但偏头多看了两眼旁边的羽毛球场。

桃北问道：“感兴趣？”

长安没什么兴趣，但是知道桃北喜欢玩，遂点了点头。她运动细胞太差，之所以会接触羽毛球也是因为后来上仙台贯彻什么创新精神搞各类人间的球赛，长安作为数量稀少的女生被迫上场，和一起参赛的好友练了两个月羽毛球。

“我们没拍啊。”

桃北目光搜寻一番，找到两个同班刚打完的女生，交流一番后成功借到了球拍。

她掂了掂球拍，轻盈地挥了一下，笑吟吟道：“现在有了。”

长安本来并不想展示自己运动方面的“天赋”。

可她笑得就像洒满阳光的海洋。

长安很快后悔了。

桃北还是太好看了。小脸，弯眉，细腰，长腿。

路人纷纷转头。

哦，两个漂亮姑娘在打球。

打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篮球场上就没人在认真投篮了。

桃北轻盈跃起，一个漂亮的杀球，完美落地放手。

长安果然没接住，蹲下去捡球。

桃北拉下皮套，重新扎起了头发。

场外看到她挽发的男男女女都疯了。

“这绝对是个新生，我都来了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美女。”

“肯定的啊，你看那张脸，那年轻的胶原蛋白，新得像白纸一样。”

“为什么好看的人连纯黑皮套都能扎的那么好看？”

“这样的皮套我家有一罐子，没一个能扎出这种效果。”

“靠，她怎么那么白？”

长安捡起球来，正要尝试杀回去，左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直觉有人要来搅场子，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朝那边扫了两眼，身上忽然灌入一股力气。长安手上稍微偏了一点，仿佛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跃起，挥拍狠命一扣。

桃北原本散漫地站在球网对面，见状忽然一愣。

羽毛球破空而过，竟然划出利箭一样尖锐的啸响，狠狠扎在来人面前。

孙裕低头一看，那球就刺在他迈出的右脚正前方，距离他的球鞋约五厘米。

他抬起头，本能地张嘴要骂：“你没长眼......”

长安一笑，面容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真不好意思啊，我这是第一次杀球，不太熟练，杀歪了。”

她又转头望向桃北，脸上的笑容更具体了：“失误了，本来打算学你的，没想到没学明白，差点刮到人。”

孙裕：“......”

那哪是刮啊，再往前一点他的脚趾就该断了。

结果桃北认真点评道：“打偏很正常，不过力度非常不错，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就很好了。”

孙裕：“......”

出师不利，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告诉自己来到这里的任务是泡妞而不是打架，不要和妞的朋友当场撕破脸，努力调整出一个灿烂中带着勉强的笑容：“嗨美女我叫孙裕，过来跟你认识一下。美女留个电话呗？”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认为很有诚意地调出二维码递到桃北面前，等着对方扫，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十分招人的笑。

黑皮帅哥笑起来是十分痞气的，眯缝起来的眼睛弯着欠揍的弧度，脸上自带天赐的三分阳光。偏偏围观的小女生就吃这一套，一个个捂着嘴啊啊啊地小声惊呼，俨然已经被迷的要死要活了。

孙裕身材很好，某种程度和桃北有三分相像，腰细而富有力量，四肢线条完美流畅。加上他总是懒洋洋的状态，无论何时都像一只刚刚剧烈运动满载而归过后趴在阳光底下的公豹。

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非常招小女生喜欢的男生。

长安看着看着，心里生出一股自卑。她不知道桃北具体喜欢什么样的，但总不会是她这样的。她没有孙裕的痞帅，也没有对方富有运动力量感的身材，甚至没有对方周围总是众人拥簇的自信和阳光。

长安也听说过这两个人的绯闻。

桃北和孙裕的关系，是直到认识她的人上高中以后都能和别人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都说他俩关系暧昧，却从来没有官宣消息，多数时候都是后来稳固了校霸地位的孙裕和手下众多小弟炫耀“桃北是我媳妇儿”。于是就有了“桃北吊着孙裕的说法”，后来她风评败坏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直到如今长安亲眼所见，发觉桃北对待孙裕毫不留情：“没电话，没手机，加不了。”

“没电话可以扣扣——”孙裕反应过来对方后面还加了一句没手机，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桃北懒得看他，走过去用球拍在羽毛球边缘一勾一挑，球轻轻一弹，落在她拍上。眼见桃北就要转身，孙裕难免恼怒，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哎你......”

桃北猝然抬头——

长安神色彻底冷了下去。

一瞬之间，围绕在孙裕周遭的空间迅速收缩，若有生命一般波动起来。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依旧完好无损，伸出去的那只手却忽然消失不见，露出一个断肢血淋淋的横截面，还有森森白骨。孙裕张嘴想要大叫，声音却忽然淹死在嗓子里。他整个人凝滞不动，声带丧失，眼睛也荒唐地瞪得老大。像一帧被造物者忽然按下暂停的电视镜头，完全丧失了动作和声音。

郭伟吓傻了，一米八几的男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后背上全是冷汗。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那空间收缩的角度十分巧妙，使得别人看不见孙裕的鲜血，只能看到他原本伸出去的手忽然消失不见，整个人木乃伊一样地僵在原地。唯有郭伟的角度能看见那断肢的截面，像一种无声的威胁，逼着他闭上了嘴。

他尽量自然地转过头，观察在场众人，围观的男男女女自然没有足够的理由对孙裕出手，而且多半也没有这么可怕的能力。剩下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惊疑不定的桃北，另一个是个站在对面杀球的女生，绑着马尾，脸色冷浸浸的，眼尾春风一样的桃花刚刚冻结。

那女生第一眼看上去是个花瓶，第二眼看过去还是个花瓶。虽然长得不错，但看着毫无威胁感，是以郭伟跟着孙裕来到球场时只是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放在心上。

但桃北表情确实不像是动手的那一个。

郭伟背上冷汗直下，缓慢朝对面的长安望了过去，桃北也转过头去，却发觉长安脸上结了一层薄冰，她一望就碎了。

长安被桃北一看，脸色就缓和了下来，眼神像早春的风拂过人的面颊：“小北。”

她一开口，术法应时解除。围观众人正惊愕地四处张望，孙裕的手臂却突然重新出现，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钻心的疼痛还在，孙裕小麦色的脸白了几个度，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风暴中心的两人都没了继续打球的兴致，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围观群众逐渐散去，只剩脸色苍白的郭伟和脸色惨白的孙裕还在原地茫然失语。

长安自觉下手过重，她一向进退有度，只有在桃北的事上难以自控，抿着嘴唇默默无言。桃北仿佛也陷入了思考的漩涡，一路上居然什么也没有问。两人沉默着走回了教学楼，还了球具后各自回班午休。

长安在铃声响起前一秒坐到了自己座位上，心情复杂地趴了下去，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孙裕也回来了，虽然动作略有迟缓，但还是进班朝自己座位上走去。这倒是让长安有些意外，她以为经历刚才的诡异事件之后，这人会不敢回班和她共处一室了呢。

看出来有后来校霸的潜质了。

李老师原本坐在最后写教案，见有人进门便道：“孙裕，你怎么才回来？”

孙裕脸还白着，罕见地没了往日的散漫痞气，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同样看过来的长安对视，一个激灵就要后退。幸好他最后还是挺住了，硬撑着没露怯：“哦，我......我上厕所去了。”

李老师对他这副状态也有点疑惑，但没在众人面前问出来，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座位上去：“午休时间尽量不要迟到，外面主任在查，会认为你缺席午休。”

孙裕动了动嘴唇，安静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班里大多数人还没睡着，插曲过后又倒了下去。铁弃银戳了戳长安的肩膀，问道：“他擦粉了？”

长安：“？？？”

铁弃银：“就刚才，他那脸好像沾了面粉的全麦面包片，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白。”

罪魁祸首长安心虚地眨了眨眼，哄骗道：“我觉得他可能就是被阳光晒中暑了，显得有点苍白。”

铁弃银明显没信，但也找不到反驳的证据，只好又趴了回去。

撒谎的长安感到一阵罪恶，不过她现在要考虑的头等大事是自己的脚——被穿小鞋板上钉钉。

她闭眼伏在桌上，看着像睡着了，脑海里的活动却没有止息——“雨夹雪，雨夹雪？”

鬼王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后面仿佛有瀑布一样流水的声音，和十分熟悉的喑哑铃声：“叫本座干什么？”

长安怔了一下，先问道：“你在黄泉府？”

雨夹雪大概是在躲人，暂时没有答话。长安等了一会儿，鬼王的声音再次冒了出来：“对。”

长安没多问，道：“我找你有事，帮我查个人......叫孙裕，是我学校的同班，家里条件应该很好。”

“啊——”雨夹雪拖长了调子，十分不满道：“你把本座当你的杂役使吗？本座堂堂一城之主，要给你查这么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长安陪着笑：“我现在身边也没别人了啊，不然也不至于麻烦你。这样，我们可以做交换，你帮我查他的背景，我答应帮你一件事。”

从雨夹雪目前身处的位置和她这些年时不时失个踪的诡异行为来看，对方应该有一些麻烦事在身上，或是想要探知道什么消息。至于她们之间帮的忙是否对等，长安倒是没有考虑。

雨夹雪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本座的忙你帮不上。”

“哎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呢。黄泉府我上下我都熟啊，你忘了，我以前是正神。”

“不是因为这个。”雨夹雪烦躁地摇着头，神经质地转着头看着面前的小路，尽管她现下是隐身的状态，不会有人看见她：“哎呀，本座说了你也不明白......”

长安大概能猜出来她的顾忌，道：“你不用考虑我，我不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你帮我查孙裕，作为交换我也会帮你找你要的东西。我们是契约关系，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雨夹雪还是别扭得厉害：“这不一样，本座的事很麻烦，不像你的就查个人那么简单......”

长安听出她已经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又是好一通劝，鬼王总算勉强答应了下来。当晚吃饭之前她飘回了长安家里，讲了孙裕的个人状况。

“——小学就是霸王，估计初中更厉害。入学不到一周，屁股后面已经有了跟班，叫郭伟，原本跟着之前的校霸，去年他老大毕业之后就开始物色新的老大，估计是看上孙裕的背景和实力了。”

“——不喜欢内修，专修外功，武器是把能驱使周围物体进攻的大刀，功夫在这个年龄还勉强可以。”

“——他一共有六个姨，二姨是你们学校的副校长，并且非常宠他，擦屁股这活几乎从这狗蛋玩意出生就开始干了。那孙子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被勃发录取的，否则就他那科科零蛋的狗屎成绩，十八中都不收他。”

长安正色道：“礼貌，文明，和谐。”

“啥？”雨夹雪一愣，翻了个大白眼给她：“别以为本座不知道，某位呼吁‘礼貌、文明、和谐’的未来正首大人在今天中午心狠手辣地变没了那小屁孩的胳膊，还抽走了他的声带吧？善后也还可以，不仅避开了监控，还用血丝拉糊的场景吓傻了那小子的跟班。”

长安：“......你查得挺全面啊，连这种没直拍的东西都能扒出来。”

雨夹雪得意道：“那当然。本座虽然还不是鬼尊，但在鬼界也是家喻户晓，白银城主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行啊，哪天有空带我去你的地方玩玩。”

“你以前可是正首，就没个微服私访，暗下鬼界的时候？”

长安随意地摇了摇头：“我去的地方都比较混乱，杀人砍猪的乱糟糟，干什么的都有。”

雨夹雪听出了她恰到好处的吹捧，一时间感觉这忙自己不帮真是不好意思，不自在道：“行了行了，本座答应帮你办的事已经办到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

长安点头道：“放心，等处理了她我就跟你去黄泉府。”

雨夹雪又皱起了眉，看样子十分不适应接受别人的帮助，卡了半天还是没说话，嗖地一下去了本体，化作一阵黑气，钻进灵瓶里休息去了。

＊

孙裕当了几年的小霸王，心理素质相当顽强，只用一晚就恢复了原本招摇过市的姿态。那个长安看起来只是个招式诡异的咒术师，不像外修那样强悍霸道，只要想法子克制住她的术法就好了。除了报昨天的仇，孙裕也不打算让碍眼的人继续碍他的眼，和他那第二个姨聊过天后就彻底放下心来，以为自己杜绝了后患。

今天中午停水，学校订了包子和粥分发到各个教室。每人到讲台前取了自己的量，各自回到座位上食用。

预正班纪律和其他班相比相对散漫，但也很少有人会在教室里吃饭的时候说话，尤其是当班主任还坐在讲台上的时候。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进来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妇人，一进来就吸引了全班的目光。这妇人大热天的也披着一件貂，脸擦得非常白，嘴唇上涂着丝绒质地的玫色口红。她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饭盒，悄然无声地进了这间屋子，朝教室中间走去。

顺便偏着头，一边走一边冲李老师得体地笑着。

李老师板着一张脸，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个笑。

众人正诧异，只见那妇人快速找到了孙裕的桌子，弯下身子从饭盒里给他拨了几块肉。那盒子随着她手腕的动作倾斜过来，离得近的人都瞧见了里面精美的饭食，还有阵阵扑鼻的甜香。

孙裕的同桌禁不住咽了下口水，非常渴望但又胆怯地望着那些闪着漂亮色泽的肉块被拨到孙裕的碗里。贵妇人脖子上戴着一条珠宝华贵的宝石项链，正中央缀着一颗几乎有小鹅卵石那么大的宝石，周围细碎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芒，宝石随着她拨肉的动作从胸口滑落出来，在半空中一荡一荡。

那妇人拨完了，直起身朝外走去，依旧冲李老师露出那种明显十分虚伪却又亲似姐妹一般的甜美笑容。

周围人纷纷极小声地议论了起来，结合关于孙裕家里的那些传言，有人推断这就是他那二姨副校长。长安听着他们的议论，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孙裕笑容奇怪地扒拉了几下那些肉块，而后大口吃了起来。

那妇人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身上那股甜腻腻的香水味道却没有减淡分毫，反而更为浓郁。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试图在一众人头里寻找过谁。

李老师坐在讲台上面，五官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嫌弃。

＊

“什么？那个什么副校长来过你们班了？”雨夹雪道。

“根据你给的消息分析，她那么疼爱孙裕，不来给他撑腰才比较奇怪。”长安毫不意外，继续在上行鬼课的时候公然和一位赫赫有名的鬼王联络：“接下来孙裕应该会堵我，提出一些比较无理的小要求。”

雨夹雪想象了一下，顿时一阵恶寒：“他不会搞猥琐的吧！？”

长安道：“有这种可能，但概率不大。据我所知孙裕之前一直和桃北纠缠，没听说和其他女生有什么不正当的瓜葛。他这种人从小被捧着长大，眼睛里能装下的一般都是看不上他的女生，最好能对他爱答不理，那样才符合他的胃口。而且从他以前的经历来看，孙裕不达成目标不会罢休，也不会轻易转移目标。”

“他不是喜欢那个什么铁的身材吗？”雨夹雪尖利地嗤笑了一声，道：“还妄想着要把那个铁什么的跟桃北的脸拼在一起。怎么，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长安回忆了一下，道：“我之前的初中不是勃发，没有我的联系，桃北和铁弃银的关系应该就不会这么密切，孙裕如果没同时看见她们两个，应该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

由于天气原因，勃发取消了今日的大课间，上下午下课后大家在楼内自由活动。

长安去水房接水，却发现饮水机前排起了长队，看着似乎下节课也不会接完。她看了看空空的水杯，无奈之下又换了两个楼层，俱是人满为患。

长安看着里面清一色的男生眯起了眼，那群拿着各色凑来的水杯拥在饮水机前的男生也阴沉沉地回望着她，不发一言。

长安无所谓地合上杯盖，拎着吊绳去了校长室旁边的水房。那里因为领导出没频繁，去的人总是很少。

快接满的时候，细小的水滴溅到了长安的胳膊上。

长安抹掉水珠，转头望向门口。孙裕的影子先一步落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人高马大的郭伟，直接堵死了出口。

长安眯眯眼，在他昨日消失的那条手臂周围扫了一圈，笑道：“早上好啊，休息得不错嘛。”

尽管长安很努力地去观察，还是看不出他脸有没有黑。孙裕本身的肤色使得他的情绪很难影响到脸色，不过还是能从他捏手指的动作看出下意识的不安和威胁：“昨天的事儿，你以为就这么算了吗？”

长安满脸无辜：“那你想怎么办？”

孙裕磨着牙：“明天课间操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下跪道歉，我不跟你们女的计较。”

长安笑道：“地上有灰，所以我从来不跪。”

孙裕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你确定这么跟我说话吗？”

长安稍稍动了一下左边肩膀，正好对着孙裕右臂的方向。他那条手臂之前被长安叠加空间整个变没过，不受控制地往后一缩。

长安微笑道：“我也不介意在这里把你整个人变没。”

孙裕脸色明显苍白了一下，阴狠地瞪了她一眼，招呼面色惊恐的郭伟匆匆走掉了。

＊

“在操场上下跪道歉？”雨夹雪嗤笑道：“他还真敢想啊，以为自己是校霸吗？”

“他还真是。”长安郁闷道：“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快一统勃发的小混混了。”

“看你这人的风格，多半不会选择暴力，肯定弯弯绕绕地解决问题。”雨夹雪也郁闷了：“要是本座的话，大概会直接打到服。”

长安道：“暴力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有些人就算把他腿打断，也会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报复社会。”

雨夹雪不甚在意：“那就让他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长安反驳道：“世上像他一样的人有千千万万，难道你要把每一个都杀掉吗？”

雨夹雪沉默了一会，用那副惯常讥讽人的腔调道：“在对我最重要的人死去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虽然坏，但总归罪不至死。”

她给长安的思维模式下了结论：“人之所以还会这样想，是因为你还没有因为你的心慈手软失去过对你最重要的人。”

长久的沉默，雨夹雪几乎以为她说的就是真理。

长安轻声念道：“有的。”

不敢置信的安静过后，雨夹雪问道：“什么？”

“我说，我有因为......失去过对我最重要的人。”

契约交流不用出声，一切靠双方的意念进行。两个人呼吸粗重，脑海里却是一片安静。

沉默了片刻，雨夹雪用和长安一样的语调轻声道：“是谁？”

长安安静道：“你知道。”

＊

半周以后，长安收到了一份来自陌生初二男生的口信——孙裕约她放学后在学校对面的朝阳公园决战，“争夺校霸位置”。

长安觉得好笑，“谁要跟他争校霸？”

那男生严肃道：“孙裕想要做勃发下一任的执政，而你得罪过他，所以提出要和你堂堂正正地决战。按照我们的规矩，你必须迎战，否则将被视为逃跑，明天早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胆小畏缩。”

长安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她，但她介意桃北听到她“胆小”，所以便将这荒唐的约架答应了下来：“行，我准时赴约。”

＊

某鬼王喜好吃喝，但因鬼界的厨师擅长的都是拌血块人脑花，所以她经常不远万里跑到人界品鉴各大美食。今日白银城主想喝一道鸡汤，连着踹了三个厨子以后只好跑到了人界。

她记得东乡某家地方菜餐厅的鸡汤尤为美味，戴了美瞳就大摇大摆地混入人迹。一个小时后鬼城主满意地走了出来，顺便打算去一条街外的商场逛逛。从一条小巷子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对面走过来几个黑人。

雨夹雪抬起头，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黑人打扮嘻哈，为首的头顶上还扣着一顶红色棒球帽。因为鬼王此时穿着连帽卫衣，所以他们没多注意，“bro bro”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雨夹雪在巷子口站住，在心里默数十秒，然后转身回去。

黑人正在说笑，忽然被人叫住：“喂。”

那三个黑人诧异地转过头：“What？”

刚刚擦肩而过的那女人摘下了兜帽，一头黑发如瀑。黑人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点笑意问：“Hey，you......”

雨夹雪面无表情地低头，右手伸到左边腰间，自虚无中抽出了雷与火。

黑人看出不对了，抬起手往后退：“What——What——”

光芒爆发，漆黑的刀身插入他的腹部。刀光再闪，第二个黑人喉间一凉。

第三个黑人软倒在地，两手支撑疯狂后退：“What——I mean——why？”

雨夹雪冷冷地看着他，她摘下了美瞳，瞳色鲜艳如火。那里有一团狂热的火焰正在跳跃：“I kill black people.”

“But why？”

刀光寒冷，长刀犹如一头飞舞的黑龙，血花拱绕着他旋转。“Just remember me，you are atoning for your companions.”

巷子里悄无声息。论起杀人，没有一个鬼王会逊色。没有一滴鲜血喷到外面，墙上干干净净。她戴上耳机，说道：“过来收拾了，做得利索点。”

然后她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随手把包装纸丢弃在一个黑人的身上。这时她的契约被触动，长安唤她：“鬼座大人，看戏吗？”

雨夹雪刚刚杀了人，本想随便推掉。可嘴里淡淡的甜味盖过了空气中的血腥，她心情毫无来由地好了一些，想起那个和自己契约的小孩，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