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银皇冠

距离他们遇险屠龙一事已过许久。长安打湿一块软布,细细地擦拭曾经承装雨夹雪的那只灵瓶。十一点整到了,她将瓶子放回柜子深处,爬上床准备睡觉。

窗外黑夜寒冽,一钩冰冷的月。

“长安。”

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长安愣了几秒,朦胧一扫而空,翻身而起朝门口打出一道封音符。以往雨夹雪在的时候,为了能在屋里聊天又不惊动她偶尔回来一趟的爸妈,长安都会在门框上用道封音符。只是近来雨夹雪行踪愈发捉摸不定,半月前被她召唤还受了伤,有段日子没有到她这里来,长安就暂停了这个习惯。

裹着黑纱的女子在屋内显现,轻灵缥缈得像是一阵雾气,熟悉的鲜红冰冷的双眼。长安不由得一喜,眉眼带笑道:“你恢复好了?”

雨夹雪在飘窗上的软垫上坐下,道:“还成吧。”

她虽然来了,但情绪并不高昂,像放了一天的西瓜:“有吃的吗?本座想吃泡芙。”

“泡芙今天没有,不过有几个饺子,你要的话我给你拿。”

“行吧。”雨夹雪无精打采地抬头:“本座要碟醋,加五粒蒜蓉,七八滴酱油。”

“等着吧。”长安比了个OK,打开门朝两边探头。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主卧那边能听到长帆规律的鼾声。长安又谛听了一会儿,确定厕所也没人后掩上了门,灵力运行周身,在掌心亮起一道微光。

她蹑手蹑脚地摸到冰箱前,花十秒钟无声开门,十秒无声端出一碗饺子,十秒无声关冰箱门。半分钟小心走到桌前,小心放下碗,半分钟小心摸到柜子,咚——

糟糕,她手抬起来的时候没找对位置,敲到了柜子的隔板。长安立刻停住,两只耳朵竖起来疯狂祈祷。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屋里没出来人......

长安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悄摸拿出一个碗,又摸到厨房倒了醋和蒜蓉和酱油,最后端着两个碗狗狗祟祟地溜回屋里。她回身关好了门,先靠在门板上长出了一口气。

雨夹雪嘲笑她:“某些人怎么在自己家还能跟做贼似的。”

长安拿着两个碗,绕过床往窗边走:“你不懂,半夜偷摸起来找吃的真的很吓人,总怕我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突然拍我肩膀,一回头黑色长发半遮着惨白的脸,特么的跟贞子一样......”

雨夹雪:“你怎么把亲妈描述得跟鬼似的?”

长安面无表情:“因为我被她这样吓过。”

雨夹雪无语凝噎。

“我问你个事儿。”长安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跟你打架那个白衣神像?你跟他交手的时候,觉得他的神像和本体有意识联系吗?”

“你想知道他知不知道你我有关联的事情?”雨夹雪沉吟片刻,道:“没猜错的话他不知道。他那种神像是种邪术,神像比本体的能力更强,但一旦做成神像,就和本体没有联系了,神像这边发生的事情本体也感应不到。”

“哦。”长安点了点头把碗放在窗台上,还在琢磨怎么能既保住那只碗又加热里面的饺子,雨夹雪已经直接抓起来吃了。

长安大惊失色:“你这人怎么——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饺子!”

雨夹雪翻她个白眼:“你懂什么,就是凉的才好吃。”

长安:“而且你也没洗手!”

雨夹雪捏着饺子边,底部在酱料里蘸了一下,提起来丢进嘴里:“来之前洗过了。”

长安:“可是——”

雨夹雪直接塞她嘴里。

长安瞪大眼,下意识嚼了两下,没忍住卷了卷舌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还真挺好吃。

长安口齿不清地嚼着,眉眼愉悦:“不是刚虫冰箱以喇出来吗,枕么感觉没蜡么凉?”

雨夹雪搭着眼皮,冷酷地笑笑:“本座加热过了。”

她把控得好,热度将内外一起渗透,但还是凉的,只是没有刚拿出来的时候那么凉。没有热感的干扰,饺子的面香,肉香,菜香全被激发了出来,在食客的舌尖上舞蹈。

长安没忍住,又吃了一个。

雨夹雪一连吃了七八个,把碗里的饺子吃了个精光才停,眼神不甘地粘在碗底,仿佛它不再变出个饺子就要将碗打碎似的:“你妈手艺真绝了,本座的鬼城虽然自在,但厨艺真是。”她摇了摇头,嘴皮扯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一言难尽。”

长安盘腿坐在她对面,笑道:“想吃就多来,只要能赶上我妈正好在。”

雨夹雪羡慕地砸吧嘴,眼神在她周身扫了一圈:“你家阿姨手艺也不赖。吃得这么好,怪不得不瘦。”

长安大怒:“你说谁胖?”

雨夹雪用蔑视的目光居高临下:“不瘦又不等于胖。瞅你那身材,胸没有也就算了,屁股还不大。”

“……你见谁家初一小孩前凸后翘?”

“哦,那你上辈子死前二十七岁身材很好吗?”

长安:“……”

“虽然,但是。”她艰难挣扎道:“正常,能看。”

“哦,怪不得没被那个谁看上。”雨夹雪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长安:“……………………”

如果长安头顶上有血槽,那现在一定已经空了。雨夹雪看她两眼呆滞,神情茫然,不禁愣了愣:“行了,不气你就是了。本座找你有正事。”

长安凄苦地收走两只碗,坐正了身子:“什么事?”

雨夹雪道:“你可知道生死簿?本座知道你当然知道。”

传说天地之间有三部奇书。天书封神榜,地书山海经,人书生死簿。生死簿记载着所有活物的名字,包括阳寿几何,阴寿期限,转世轮回。每个人的寿命长短都记录其中。

“其实我滞留人间是在找一个人啦。”鬼座的表情突然柔软了下来,说话也不一样了。夜色中繁花浮动,纤尘不染像少女的舞:“找了许多年了,一直没有找到。人成了鬼以后执念就会格外深重,我总觉得,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就像......就像......就像背叛年少时的约定,忘记海誓山盟。对不起我来时的路,也否定了所有时光。”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是世界上的最美好。和你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桃北不一样,我的女孩......她是很柔软的花,很轻灵的雾,很缱绻的湖。......是上午十点钟,阳光照在湖面。”

夜幕孤月高悬,窗外凉风吹透。正首大人可也知道,面前鬼座是“邪”是“偏”?

都选择了成鬼的路,然而“邪”与“偏”,通常只在一念之间。杀戮还是保护,并没有十分明确的界限。鬼座承认她为了心中的悲愤屠杀过很多的人,如今她坐在沉寂的月下,一半脸颊银白,一半阴影笼罩,竟然十分寂寞。

长安陪着她寂寞,心中勾勒那是怎样的女孩,能得这鬼座风华绝代。半晌,雨夹雪狠狠拍了拍脸,说道:“生死簿记录了每个人的死生。本座只看她的上一世,就能知道她现在转世姓甚名谁。这个忙,你帮不帮?”

长安看着她。鬼座坚定的眼睛一如昨日她赶来救她。良久,她跳下窗台,抽出一张纸开始策划。

雨夹雪也走了过去,好奇地伸头去看:“你画什么呢?”

长安头也不抬:“黄泉府的地形图啊。”

雨夹雪抬手抽掉她的笔:“不用画了,那地方本座比回自己家还熟。”

长安愣了,两秒后靠在椅子上:“那就好办多了,你知道崔判官吗?我知道你知道。”

崔判官,崔府君,崔珏,崔子玉,都是他。地府名人,四大判官之首,坐镇天子殿,掌活灵生死。据说他能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发摘人鬼,胜似神明。身着红袍,刚正不阿,左手生死薄为善者添寿,右手勾魂笔让恶者归阴,赏善罚恶,管人生死,权冠古今。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生死簿。

雨夹雪道:“本座知道他掌管生死簿。可他宝贝那生死簿就像孙悟空宝贝他的金箍棒,不是在耳朵里就是在手心里,上哪看一眼去?”

长安笑道:“你变成他,不就能看了?”

雨夹雪之所以观望多年依旧没有找到办法看一眼生死簿,绝不仅是崔珏手不离书的原因。阴曹地府之所以能够管理不断增加的亡灵和到处逃窜的鬼魂,安排好每个人的赏罚轮回,其内部必然有一套极为严密的管理体系,并且拥有众多杰出的精英予以执行。

地府的体系其实比天上仙台还要宏大。人死之后,魂归故里,总要前往酆都城。而这酆都城的主人,便是酆都大帝,相当于阴曹地府的董事长。

酆都大帝以下,领导层大致有三级。高级领导者,中层精英骨干,基层办事员。

首先是相当于总经理的五方鬼帝。东南西北中,五方大鬼帝。五方鬼帝之下,还有十殿阎罗,称为著名的地府十王,相当于十个核心部门的总监。一殿接引,五殿审判,十殿发配,其余七殿地狱加身,不得不说是法度森严,望而生畏。

然后是中层骨干:轮回司,阴曹司,判官司。轮回司主号泰媪,俗称孟婆;阴曹司主城隍,相当于地府驻人间大使;至于判官司,它的职责是审判十殿鬼魂。其下又分四个科室,赏善,罚恶,察查,阴律,分别对应四大判官:魏征,钟馗,陆之道,崔珏。

最后一级是基层办事员,骨干人物由十大阴帅组成,也称十大鬼差。负责巡逻的阴鬼使:鬼王,日游巡,夜游巡;负责抓人的拘魂使: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负责动物阴事的妖冥使: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不提别的,光基层的拘魂使白无常就深不可测。长安自忖现在尚不是他的对手,遑论其上那些帝王。

这个计划有很大的风险,为了确保雨夹雪能毫发无伤地撑到看完生死簿,长安决定依靠外物短暂隐藏。

“这个本座包了。”雨夹雪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本座的地盘人才济济,何等珍宝都不在话下。”

便利店门前常年蹲着几个小混混。

其中一个给蹲在中间的黄毛递了根烟。黄毛张嘴叼着,脖子前倾示意他打火。那人掏出火机,开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引擎淹没。从立交桥上传来一阵沉雄的吼叫,约半分钟后,遥遥领先的红色跑车冲下桥面,一个漂亮的摆尾甩入右侧的街道。

这一片是商业区,沿街的门脸在头顶巨幅广告的辉映下显得五光十色。红色超跑压低速度在街面上巡弋了一会儿,稳准狠地插进了一辆刚离开的轿车腾出的车位里。过了一会儿,车门朝天抬起,走下来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

四五个混混顿时呆在当场。这女人作风像富贵圈子里的大小姐,气势却又像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可细看容貌,她分明还年轻。

女人雷厉风行地走进他们旁边的便利店。半分钟后,她嚼着口香糖走了出来,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刚撕开外膜的糖盒。

眼看她就要重新回到昂贵的跑车上,黄毛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凑了过去,表情轻佻。其余男人蹲在原地等着看事情怎样发展,却见那女人停下脚步,转脸冷冷地盯着黄毛。

她有一双鲜红而冰冷的眼睛。

这黄毛颇有几分帅气,可惜更多的是流里流气。他也不傻,看女人从价值不菲的超跑上下来,明白这人一定不好惹。相比他前几天对放学路上漂亮女生的直接上手式调戏,黄毛今天堪称非常收敛,言语里也卖着乖。他打得是求包养的算盘,因为他年轻,长得还有点小帅,能弥补那些年近半百的商业巨鳄给不了她的东西。

但雨夹雪十分懵逼,她用一种你这癞蛤蟆怎么胆敢觊觎天鹅肉的眼神看着他,张嘴吐出来一个字:“滚。”

黄毛一愣,嘴巴一张,那根烟就掉到了地上,颇为滑稽:“你......”

雨夹雪不想和他纠缠,抬脚就朝车上走。哪知黄毛赖性上来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富家女拿下。他往车上一坐,结果流线型的车头差点让他滑下去。黄毛赶紧绷紧双腿,这才让自己坐在滑梯一样的车头上。

雨夹雪诧异道:“谁允许你这么坐本......我的车?”

黄毛混不吝道:“那你让我上里面坐着。”

雨夹雪一愣,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她的美艳的面庞在黄毛眼里忽然可怖了起来,瞳孔里的红色蔓了出来,嘴角不断上扬。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黄毛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那双瞳子不像是了戴美瞳:“你你你......你别过来——”

然而雨夹雪只是从他面前绕了过去,打开车门坐在车上。黄毛本能地想跑,但身下的车忽然咆哮起来,极致的零百加速让他瞬间弹射出去。黄毛感觉自己被某种野兽抛到半空,他绝望地重重坠落。

雨夹雪戴上蓝牙耳机,猛轰油门扬长而去。几分钟后,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几个西装革履但面相不善的男人。黄毛看着他们踩过自己的血泊,知道这是真正的□□。

“处理干净。”雨夹雪冷冷道。

她摘下耳机,打开音响。为了配座驾内饰中无处不在的复古,她收藏的都是些很有年头的歌。

这时候就应该再配上一瓶昂贵的红酒,紫红的芬芳氤氲着歌手沙哑的音调。雨夹雪一只手轻轻敲着方向盘的边缘,抽出一张纸巾吐掉嘴里的口香糖。

直到长安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在一号门呢,你在哪呢?”

雨夹雪这才想起来她是来接人的。她转头看了一眼,约定的商场被她甩在后面。

“三十秒。”鬼王说道:“在铁西街道,本座三十秒后到。”

“三十秒?你插翅膀飞过来吗?”

“等着就是了。”

“行吧,这儿人流量特大,你穿什么色的衣服?”

“不用去找,三十秒后保证你一眼看到本座。”

“什么?虽然我承认鬼座大人您很引人注目,但这可是商场,也不至于……”

长安还没说完,凶猛的咆哮便打断了她的话。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雨夹雪捉着方向盘,灵活地超过一辆又一辆车。长安举着手机和广场上的人潮一齐回头。街道的尽头,最拉风的红色跑车犹如狙击枪口飞射的火光。

引擎的吼叫迅速熄灭。雨夹雪松开方向盘,打开车门喊道:“上来!”

之所以要打开门说话是因为这车压根没有窗,座舱像外星人的飞盘。

这绝对是放到哪里都极为出众的一辆车。商场门口就停着四辆敞篷跑车,然而绝对没有一辆比它更能引人注目。火红的车身犹如正在燃烧的烈焰,水滴状座舱里的女人艳压全场。众人惊艳地打量着她,同时也观察着那车,或明目张胆或暗度陈仓。谁知看了半天,居然没几个人看得出这是什么牌子。并非他们见识短浅,在场的也许拥有玛莎拉蒂或是法拉利,但大部分人确实不认得这个已经消失过一次的小众品牌。

这是意大利跑车品牌德托马索麾下的跑车。来自超跑之乡意大利的德托马索P72绝对是复古和奢华的代名词。和它的名字一样,P72在全球仅发售72台。新概念的外形引人赞叹,内饰兼具复古感和机械感,这无疑是一款令人惊叹的超级跑车,复古和科技绝佳的搭配中包含着它向六十年代的致敬。

曾是意大利著名的超跑品牌,它的历史超过六十年。德托马索的声音在消失多年后回归,经历过破产,倒闭,被收购,Pantera谱写它的高光时刻,P72则重现它的辉煌。

“你这车……”长安坐在副驾驶上,打量着那些充满复古感的内饰。

雨夹雪扬了扬下巴:“怎样,还不错吧?”

“嗯……”

“嗯啊的憋屁呢?”

“不是,就是有点震惊……”

“震惊个鬼啊,难道本座开不起跑车?”雨夹雪不悦道。

“倒不是,就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偏向复古的风格,我以为你会开法拉利呢。”

长安并不明白雨夹雪选择这辆车的原因。因为如果她想,最昂贵的和最狂野的都将归入她的麾下。低调和复古似乎不是她的作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艳光四射又有着雷霆手段的女性居然选择怀念和致敬的理念。

后来长安闲来无事的时候跟某个爱好超跑的朋友闲聊,才了解到这个坎坷的品牌,隐约从背景色里窥见雨夹雪的过去。

消失多年的华丽回归。对已经逝去的时光的怀念。

有些鬼,了解再多也分不清它是“偏”还是“邪”。那些鬼王级别的人物走到开满鲜血之花的顶端的时候,哪个又能没有令人唏嘘的故事呢。

红色跑车再次冲上立交桥,在车流最少的岔路口拐了下去。它进入无人的小巷,奔驰着消失在东方之乡。

鬼界,白银城。

一辆红色跑车忽然出现在入口处。黑光一闪,守城的鬼将冲那辆车恭敬低头,雨夹雪驾驶跑车冲入城中。

无论白天傍晚,鬼界永远是黑灿灿的沉夜。奔腾在暗夜中的时候,P72化身为一道孤傲的烈焰。

这座城无疑是三百鬼城中审美最好的一座。长安也去过一些鬼城,其间的审美除了“屋檐四角挂活眼珠子”就是“乌漆嘛黑的人皮贴满街巷”,令人生理不适。雨夹雪的地方就不一样了,玄色成墙,白银作缀,美得心狠手辣,满目肃杀。

雨夹雪将车丢在路边,下车的时候拿了把长柄伞。

“远来是客。”她丢给长安一片面膜:“易容的,贴上,本座带你在我这城里走走,免得你认为鬼的地盘里都是那些没有审美的东西。”

长安依言贴上面膜,对着车舱一照,果然变幻了一番容貌。

鬼城主撑一把黑伞,在黑色天幕下徐徐而行。背后小桥流水,几处落花。

长安老大个不明白写在脸上:“我说鬼座大人,大黑天的你打什么伞?”

雨夹雪淡淡转头,用一种蔑视众生的表情说道:“尔等凡民,自然不懂。”

长安:“……......”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位鬼王为人时,正是霸总文学盛行人间的时候。

雨夹雪带着长安朝鬼城中心走去。那里坐落着白银城的地标性建筑,形似一顶钢铁皇冠。延续了整个鬼城的风格,皇冠通体玄黑,数百道银色斜指向天,白银如同出鞘的剑光。从功能上看,它大概是欧洲的角斗场,从风格上看,它更像东方的殿堂。

“好宏伟的建筑。”长安仰头感叹:“我猜它承载着娱乐功能吧?”

雨夹雪半笑不笑:“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这么说。这是白银城的拍卖会,作为全鬼域最大的交易中心,每个月会有一半以上的鬼商和富豪来到这里交易。他们带来财富,武力,还有权势。”

长安察觉到了异样:“看你这会场修建的规模,光是鬼界的商人恐怕还不够吧。”

雨夹雪笑了笑,双眼鲜红而冰冷:“不错,人界里有得是利欲熏心,胆大包天之辈。神只会削弱他们的**,但鬼却能实现他们的**。”

长安凝眉不语。不远处,鬼商们正在前往皇冠的路上,偶尔能看到几个黑眼珠的活人,他们穿着高雅,谈笑风生,黑色瞳孔中却透露出比恶鬼更鲜艳的红光。

“时候到了,走吧。”雨夹雪合上伞,将黑伞预备击剑一样在手里拿着,稳步朝里走去。

皇冠光是入口就极为宏大。高门大柱撑开宽广的廊道,它的两侧立着高昂的赤色飞鸟,如同陷火的凤凰。虽然天幕黑沉,然而那巨鸟的姿态如此昂扬,以至于望见它们的人不禁心生敬畏。长安忍不住又一次转头去看,鬼座扶伞立在旁边,腰间别着她那把巨大的左轮手枪。她不仰望也不低头,然而君王的威严在她平静的站立中由内而外地散发。

长安觉得认识一个人真的需要用完一生。在这周之前一人千面这个词她只是概念理解,然而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头一次接触到雨夹雪作为鬼王的广袤天空。

她们来到入口后的长廊。这长廊极宽极长,两侧立着森严的玄色圆柱。穹顶用精细的浮雕装饰,同样通体黑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雕刻表面竟泛着淡淡的银光。长安仔细去看,凸出的浮雕刻得是狰狞的恶鬼,从长廊的这一头一直绵延到那一头。红着眼睛的,面目狰狞的,被踩在脚下的,痛苦挣扎的……

越往里走,浮雕上鬼魂的地位看起来就越高。前面的鬼踩着后面鬼的身体,有的鬼被踩在脚下,被踩踏的那半边身子已经化为了暗红色的骨骸。奇怪的是,那些踩在别人身上的鬼看起来比被欺压的还要痛苦,他们瞪着通红的眼睛,四顾的表情里有着不知身在何方的茫然。

到了廊道的尽头,长安终于看到了踩得最高的那只鬼。不同于其他鬼瞪着眼,张大嘴的挣扎,他微垂着头颅,看起来十分安静。任何人看到他都不会怀疑他的痛苦,他站在山巅,但看起来就要死了。

长安在浮雕下站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吗?”

雨夹雪噗嗤笑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座会痛苦?鬼是最无所顾忌的。”

长安不说话,静静看着那些红着眼的浮雕。

她其实听过一种秘闻。传说鬼的红瞳并不是**的溢出,也不是凶狠的象征,是因为他们成鬼的时候哭了太久,眼睛就红了。

片刻,背后好像传来叹气的声音:“本座还没有站到山巅,因此本座不配享有那至高的痛苦。”

鬼在变成鬼之前,是人离体的灵魂。都说恶鬼凶残,罔顾律法。但实际上并不是成鬼的行为使他们的骨子镌刻上凶残,否则不会有执着的“偏”。一方面本身鬼离开人类社会后缺乏法律的约束,加之常会出现的自暴自弃等心理问题,会做出违背法律,不顾道德的行为。通常那些群居在鬼城中的鬼会比独居的野鬼更趋近于人类,人性泯灭的速度也较为缓慢。另一方面大部分鬼会有意识地放纵自己,做一些为人的时候碍于律法无法实现的恶行,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鬼界整体都更为混乱。至于鬼城的秩序是好是坏,那基本都要看执掌一方权柄的城主如何定下规矩。

关于跑车的信息都是网上查的,不准确的地方还请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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