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阮姑娘真娇气

陆瑶那日傍晚来胭脂铺吃凉粉,瞧见荷花喜欢得很,阮红玉应下等老陈叔送来荷花也给她送去几枝。

今日老陈叔送荷花来,阮红玉挑了几枝给陆瑶送去。

傍晚斜阳还是晒人,她戴了帏帽才出门。

女子臂弯里拢着粉荷碧叶,容貌隐在薄纱之下,越发惹人眼。

如今,她这幅娇小姐做派街坊邻居都见惯了,虽会在背地里嘴碎阮婆子宠闺女宠得没边,面上还是和和气气。

横竖结亲是绝对不会考虑阮家的丫头。

没小姐的命,偏还有小姐的病。娇娇柔柔风一吹就上天的模样,寻常人家可侍候不了。

寒暄着看娇小姐袅袅娜娜地走过,淡淡茉莉香若隐若现。心里忍不住泛酸,街坊邻居的,怎得人家闺女就这般好看?

走路都带香风,这哪个男人受的住?回头得叮嘱自家小子离她远点,省得被勾了魂。

展昭查案归来,远远地就瞧见娇小姐模样的阮红玉在开封府门口同门房说话。

心说这姑娘又娇气又矫情,半点太阳都晒不得么?白是白,又有何用?

待走近,门房笑呵呵道:“展大人,你回来了?”

阮红玉回头,轻纱半撩,笑着道:“展大人,我来给小四送荷花。”

扫过她臂弯里的荷花,眉头微蹙,她又去湖边采荷了?

点点头,示意她同自己一道走。

穿过一道院门,展昭才道:“水深危险,姑娘莫要为了小四涉险。”

喜欢荷花去湖边看不是更好?回头他也同陆瑶说说,莫要小孩心性。

“我托老陈叔采来的,答应了小四给她几枝。”阮红玉解释,心说展昭防溺水安全意识怪强的。

展昭回头看落后自己半步的姑娘,斜阳正晒眼,帏帽的轻纱落下朦胧,娇颜朦胧似幻。

见他看来,阮红玉素手轻撩薄纱,迎着光半眯起眼,睫羽颤颤光影斑驳,红唇染霞如娇花。

都傍晚了日头还这么烈,刺得眼花缭乱。

展昭半张脸迎着光半张脸隐着,光影雕刻深邃眉眼,鼻梁宛若挺俊山峰。

他低头,她仰头翘唇。

心里的猫又开始奶凶奶凶地闹,想要吃肉。此时此刻,若是踮起脚尖便能触到微抿的薄唇吧?

咬咬唇,克制心里的邪念。

阮红玉啊阮红玉,耍流氓也不能在这里。

展昭是想问,她都托人帮忙采了,为何还要自己去湖边。话没问出口,倒是先听见陆瑶唤阮红玉。

“红玉姐,我猜你快来了,正要去门口迎你。”

阮红玉循声看去,陆瑶正朝自己走来,她身后还跟着连彩云和澄因。

一瞬间,所有的邪念都荡然无存。

“小四。”快走几步越过展昭迎向陆瑶。

走动间帏帽上的轻纱飘逸,掠过展昭衣袖。

——一见到连彩云,道德的高墙就拔地而起,真晦气!人夫诱惑多,奈何墙太高。红杏怎么就不能自己出墙来呢?

展昭半垂眼眸看着轻纱从自己身侧掠过,不知该怎么评,她自己满腹狂浪就罢了,居然还埋怨红杏不配合?

阮红玉端庄娴雅地同连彩云和澄因浅笑寒暄,心里想着这姐弟两不知道相认了没有,是不是密谋算计展昭。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没兴趣搅和她跟展昭的虐恋,很快便同陆瑶一起离去,给二人腾地方说话。

连彩云目送二人走远,这才看向展昭盈盈浅笑:“展公子。”

心里却满是纠结,为何总是撞见他同阮姑娘一道?阮姑娘显然是来找陆瑶的……不行!陆瑶是他的跟班,她同陆瑶走得近不就等于跟他走得近吗?

他身边的姑娘只能是自己!

“浩云念着澄因,我来接澄因过去玩。”藏好心事,解释自己为何来开封府。

展昭点头,他几乎每日都去连府,连浩云的情况他知道。按照她的说法血云幡瑶覆在身上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去病,如今已经近二十天,并不见效。

或许是时日尚浅吧,只要血云幡安然无恙多借几日倒也无妨。

只是那夜拦截了空大师的女魔头也自此杳无音讯,半点线索都寻不到,这就可疑了。

“拦截血云幡的凶手尚未落网,姑娘出门多加小心。”

连彩云脸色微变,不确定他是不是试探自己。看来展昭一直都对自己存有疑心,得想想办法。

神情忐忑地道谢,携澄因匆匆离开开封府。

回到连府恰好遇到连连浩云发病,府里兵荒马乱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连昆哀叹连连,这可如何是好?

连彩云心中煎熬无比,上一世她不知如何使用血云幡救人就罢了,这一世明明知道却不能出手相救,心中煎熬比上一世更甚。

连浩云今日发病用头撞墙,撞得头破血流,看得人心疼不已。

想到展昭的试探,她心一横,对连昆道:“爹,血云幡杀一人救一人,或许是吸的精血不足才不见效,我们是不是该……”

连昆大惊,急忙摆手示意她不可再说。

“当日劫幡已经惊动开封府,好不容易风头过了,万万不可再生波澜!”

连彩云摇头,“开封府还在追查当日之事,了空大师因此丧命,只怕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了结。今日展昭似乎在试探我。”

连昆脸色突变,为了治好连浩云的病,他可谓用尽手段。当日担忧借不到血云幡才借抢并用,血云幡一旦进了开封府想偷就不容易了。

他们父女并无伤人之意,谁想会害了了空大师,更赔上十数个手下性命。

牵涉这么多性命,开封府定然会彻查到底。

连彩云眯了眯眼,心里有了盘算,“唯今之际只能让女魔头劫走血云幡才能洗脱我们的嫌疑。假意让血云幡被夺,再以幡杀人救浩云,事成之后伪造女魔头被幡噬血而亡,尸体干枯面目难辨,想来开封府也查不出什么。”

连昆心惊不已,却也意动,思忖片刻仍迟疑,“虽说能洗脱嫌疑,可杀一人……”

谁又该死?

连彩云在脑中做好部署,“爹,浩云的病拖不得,这事我一定能办成。”

那个该死的人她自有人选!

***

今日大集,集市比平时更热闹,挤挤挨挨走不动道。

短短一段路阮红玉挤出一身薄汗,到了李秀才的摊前才松口气。手里团扇扇个不停,天气本就热,人挤人更热了!

李秀才摊子就一张书桌,给人代笔,没生意上门就拿着一本书研读。忽然闻到淡淡茉莉花香,自书中抬头,便见阮红玉亭亭玉立站在摊子前扇团扇。

阮红玉他是认得的,只知道她是个文文静静不爱出门的姑娘,娘亲偶然还闲话她年岁大,阮婆子是个媒婆也不好好替闺女找婆家。

细想来,似乎有好一阵不见了。今日瞧着,似乎同印象中的不大一样。

阮姑娘以前没这么……水灵吧?

他有些愣怔。

“李秀才,听说你会画像,可否帮我画一幅?”

连声音都清俏了几分,李秀才仿佛第一次见阮红玉,满眼都是惊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磕磕绊绊道:“呃……你,你要画像?”

忍不住打量起来,越打量越闪躲,眼前的姑娘是阮红玉,却又比从前漂亮了百倍不止。

阮红玉只当他读书读成了社恐,难为他还出来摆摊谋生。

“我想画一张美人图,挂在铺子里招揽生意。”

啊?

哦……

李秀才反应过来。

“画夏日清荷,美人回眸一笑。模样不拘你看着画,是美人就成。不过胭脂唇色得照着我的颜色来。”说着取了一块帕子递过去,上头抹了胭脂和唇脂。

李秀才心尖一颤,接了过去。

姑娘家的帕子带着茉莉花香,上头两团娇粉。手掌忽然烧起来,这种东西……不由叫人想入非非。

心头小鹿乱撞,有些拿不准了,“阮姑娘,我……”

不知怎么的,担心画不好。

阮红玉知道自己的描述太泛,本想勾个草图,又担心自己灵魂画手的风格把李秀才带偏。想了想,侧过身回头朝他浅笑。

“大概就这样吧,你瞧瞧。”

李秀才哪敢细看,匆匆瞥了一眼。

“你仔细瞧瞧呀!”

无法,只能再看。

姑娘巧笑嫣然,眼里含着细碎的光,瓷白的肌肤透着粉,比帕子上的粉好看百分万分。

看着看着,不由耳根发烫,眼神发痴。

“阮姑娘。”

赵虎洪亮的声音打断李秀才的打量,猛地吓他一跳。

阮红玉循声看去,难得今日不见陆瑶跟着展昭,且有些时日不见赵虎了。

“赵大人,许久不见了。”

赵虎憨憨地笑,“是有一阵了。”

最近都在连府轮值,一阵不见,阮姑娘似乎又漂亮了几分,方才李秀才看她都看呆了。

真论起来,之前同阮姑娘并不相熟,只知道她是胭脂铺掌柜的闺女。然而这几个月下来,不知不觉就同她熟络了。

这姑娘心思巧不说,还心善,入夏之后便在铺子外摆了免费的茶水供人解渴。

更不用说每每巡街路过,她总是热情招呼寒暄。见人三分笑,谁不喜欢?

阮红玉知道开封府近来忙着调查血云幡,案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她不好问,反正她就吃瓜看戏。

朝展昭浅浅一笑,“展大人。”

展昭微微颔首,心说她来代笔的摊子做什么?难得今日出门不戴帏帽,日头已经上来,不怕晒了?

集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行人如织,哪个摊位前多围几个人都要堵得挪不开脚。

眼看着堵了,几人更往边上让了让。

阮红玉靠在了李秀才摆摊的小桌上,展昭被挤到她身侧,同她隔着半步。她身量娇小却不瘦弱,反而是恰到好处的圆润。

明明穿戴同市集上的姑娘大差不差,偏就她像一支出水清荷,旁的姑娘似平平无奇的荷叶,都成了陪衬。

略低头便是如玉的面庞,秀眉轻蹙,粉唇微嘟,鼻尖上布着细密汗珠,手中团扇摇个不停,香风阵阵。

这般怕热吗?

娇气!

人群中挤过来两个孩子,瞧见展昭,兴奋地同他招呼。

这些半大的男孩无一不崇拜他。

展昭和善地同他们寒暄,赵虎打趣,“你们眼里就只有展大人,我虽不如展大人,却也是懂功夫的。”

两个孩子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回应。

阮红玉团扇半掩唇边笑意,哎呀,同事太优秀也很苦恼,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出头?

瞧孩子满头大汗的模样,笑着道:“虎子,强子,瞧你们满头汗,赶紧回家洗把脸。”

虎子这才看到她,忙把手上的篮子往前递了递,“红玉姐,我们采山莓去了,你瞧。”

揭开篮子上覆的大叶子,下面红彤彤水灵灵地一篮子山莓。

阮红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拿了几枚铜板给虎子,接过篮子,“你们真能干,这是说话的跑腿费。下午我做凉粉,你们记得来吃。”

看着两孩子拿了铜板高高兴兴地挤进人群,展昭心说她倒有闲情逸致鼓捣这些消遣的小食。

不过,瞧她的模样做派,确实同一般姑娘不同,精致过头了。

阮红玉的了一篮子山莓喜滋滋的,洗净了盛在白磁盘中招揽生意再好不过。将叶子重新覆上,笑道:“赵大人,展大人,傍晚得空了去我那吃凉粉,放上些山莓淋上蜂蜜很是解暑。”

赵虎爽朗一笑,“若是得空一定去。”

心知赵虎说得是客套话,但又有何方,人与人便是这般拉近关系。

“展大人可得空?”转眸看展昭,他高她许多,自下往上瞧去,下颌线条刚毅阳刚,越发显得他端正硬朗。

展昭对这些毫无兴趣,且从来不会轻易答应姑娘的邀约,婉拒道:“公务繁多,怕是抽不开身,多谢姑娘好意。”

阮红玉也不过是说客套话,浅浅笑说不巧,团扇轻摇发丝飞扬。

——展昭啊展昭,你连客套话都不会说,不会说也不会学吗?看看人家赵虎,多暖男。活该你光棍!

嘶……

展昭百口莫辩,自己不过实话实说,这也要遭嫌弃?

罢了罢了,随她想吧。

他们巡街不好在这耽搁,正要走,后头一个衙役急匆匆地挤过人群。

“展大人,出事了!”

认出是在连府看守血云幡的衙役,展昭脸色骤沉,“什么事?”

衙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姑娘昨日下午去山上采药一夜未归,方才有个老乞丐来连府送口信,说连姑娘在她手上!”

展昭眉头瞬间拧死,女魔头一伙人终于再次动手了吗?

阮红玉摇扇的动作一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摇扇。

——苦肉计上演了?展昭不会傻呼呼地往坑里跳吧?跳吧跳吧,反正她舍不得伤你性命,最多受点皮肉之苦。

我只想看展大人和阮姑娘打情骂俏!

还有谁没为展大人献出宝贵的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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