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问罪

原想着休沐这两日在庄子上好好躲躲懒,孰料当夜,侯府的小厮骑着一匹快马就来报信了。

恰好薛犹和谢开霁都在,一见萧雁识小厮就跪下了,“世子,族里的几位老爷并着二老爷三老爷午后都到府上了,扬言要用家法处置您。”

萧雁识还未开口,谢开霁先蹙起眉,“哪来的二爷三爷?又是哪门子的家法处置?!”

不怪谢开霁如此道,就连萧雁识初听到时也恍惚了一下。

如今的萧侯爷萧鸣权是嫡出,另有两个庶弟,不过十多年前就已分家,现下各自住在江陵南城和西城。

二人一个入仕一个居府修道,因着先前分家时老侯爷心偏,两家几乎分去侯府八成的家产。

饶是如此,两家待嫡系也生分得很,老侯爷一死,便是逢年过节都不曾上门。久而久之,萧雁识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两门亲戚。

可这亲戚陡然登门,还带着族里的老人,萧雁识怎么想怎么觉得莫名。

尤其还扬言要对他“用家法”。

“回郡王,老爷们道世子无规无矩,未有父母之命,便擅自求娶一个来历……的男人,”小厮反应很快,那个“来历不明”在嘴里嚼了一圈又给咽下去了,飞快道,

“说世子不仅是不尊礼法,也是罔顾门庭,而且前几日就已经修书于侯爷,听话头似乎还将从前与长公主府的旧怨也扯将进去了。”

“礼法?”萧雁识嗤笑:“轮得到他们来教我礼法么!”

“世子,不是小的分不清轻重缓急,而是那些人气势汹汹上门问罪,不仅气得大公子怒极晕厥,而且还……冲撞了少夫人,致少夫人腹中小主子险些出了事!”

小厮一身风霜,萧雁识闻言手下气力一起,手边桌角生生被掰断,“你说什么!”

萧雁致本就身体不好,一到冬天更是要仔细将养着,今岁瞧着身体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没想到叫一群没长眼的又害至如此。

当即不由得多说,萧雁识出了庄子便策马疾驰而去。

薛犹忧色难掩,他朝谢开霁道,“郡王可否借在下一匹快马?”

谢开霁脸色不变,没想到这薛三公子也这般担心萧雁识,他没多言,直接道:“我与你一块回去,萧二脾气不好,若不看着些,怕是那些人都要被打死了。”

*

萧雁识一路疾驰,才到城门口便见侯府下人候着,见他忙不迭地追过来,“世子,大公子无事,少夫人亦是受了惊吓,大人孩子都无碍……大小姐怕您得了消息焦急,便叫小的在这里守着报信。”

“我兄长醒了?”萧雁识手背青筋暴起,这一路怒气更盛,侯府下人瞧着便觉不妙,但又不敢扯谎,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大公子还未醒……但,但大夫说只是怒急攻心,好好养上几日就好了。”

萧雁识一扯缰绳,御马直入城门。

几息后,萧雁识大踏步进了侯府,直奔花厅。

如他所料,花厅里人头攒动,坐着的站着的七八个,还有三四个两鬓斑白的坐在最上头,一见萧雁识进来张口便是问罪,“景蕴,一休沐就往外头跑,还未将那薛三公子迎进门,你就与那人厮混在一起,着实有失体统!你该……”

话音未落,萧雁识手里鞭子扬起,而后狠狠甩下,就近一青年本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未曾料到突来横祸,那一鞭子恰恰甩在他后脊上。

鞭风凌厉,青年嗷得一声叫出来,疼得就往旁边缩,却是动作幅度过大,连带着旁边两人被他踩中了靴面,横横摔出去。

“哎呦!”

“……压着我的脚了!”

“……老三你快滚开,疼死我了……”

萧雁识这一下来得狠,也来得突然,周遭几人讪讪躲开,生怕他又“发疯”,一时之间花厅里乱成一团。

“闭嘴!”

“老三家的,还不快起来,躺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上头的老家伙发话了,底下的人你拽拽我我拽拽你,推搡之下磨蹭着将地上的人拖起来。

诸人都离萧雁识三尺远,这正好遂了他的意,随手扯过来一把椅子,他往花厅中间一坐,手里的鞭子甩了甩,“二叔公,多年不见,你一来就跟小子讲体统……”

萧雁识抬眸,神色淡淡的,“我倒想问问你,擅闯侯府,纵人戕害我兄长,冲撞我嫂嫂……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体统,本世子又该和谁讨?!”

萧雁识眸里杀气尽显,“方才到底是谁冲撞我嫂嫂,害得我兄长晕厥,不想被我押解入府司的,现在站出来!”

不过短短几句话,在场的人俱是吓得魂不附体,尤其与萧雁识年纪相仿的两个青年,一个缩着身子像个鹌鹑,另一个后背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不敢再痛呼一声。

萧雁识不用对方自报家门,只一眼便知道这二人是谁。

他二叔萧鸣成居府修道二十年,府中有一妻一妾,正妻诞下的一子一女俱早夭,现如今只有妾室生的一女。

萧鸣成一身道袍,坐在右手下首第一位,从萧雁识进来后他就不曾开过口,连双眼也是闭着的,宛若入定了似的。

萧雁识扫过一眼并未太过在意。

而三叔萧鸣丰一身洒金的靛青袍子,贵气又招摇,他从分家前便因着老侯爷的缘故在礼部得了个肥差,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升迁不多,但据萧雁识所知,敛了不少财。

他膝下有三子两女,除却幺子是嫡出,其余二子二女俱是庶出。

幺子如今才十岁,今日并未来侯府。

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俩青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萧磬和萧褚。

从年纪上来说,这二人还要比萧雁识大些。

只是萧雁识才开口发难,这二人就不住地往后躲,萧褚是因着那一鞭子,而萧磬则是惊弓之鸟。

萧鸣丰早就气得咬牙切齿,一见萧雁识又要作势收拾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当即抬手指着萧雁识,怒骂:“磬儿和褚儿可是你的兄长,你这狠心的东西怎敢朝他们动手!”

一言既出,周遭静谧无声,反倒是萧雁识,微微侧头看过去,那一眼轻飘飘的,却叫萧鸣丰胆颤了颤,色厉内荏道,“你,难道你连我都要鞭打吗?!我可是你的长辈!”

萧雁识笑了,好若听到了什么荒诞无稽的笑话,“三叔怕什么,侄儿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我不过是让两位堂哥长个记性,以后莫要惊扰我兄嫂,你们如何就一副惧怕之色,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他甩了甩手里的鞭子,萧磬萧褚一哆嗦,又往后退了几步,萧雁识摇摇头,“才只是一鞭子而已,那北狄蛮子的刀才是重,一刀下去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两位堂兄若是上了战场,岂非还未出手就被送去见了阎王爷。”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萧鸣丰听得莫名,下意识道:“北,北狄蛮子又打不到江陵来,而且,磬儿和褚儿也不用上战场,那蛮子再厉害,也与我们没什么干系……休要拿那蛮子来吓唬人了。”

“没干系么?”萧雁识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老神在在,“两位堂哥来我侯府,冲撞我兄嫂,看着这满身的气力是无处使啊,我便遂了他们的意,和陛下请一道旨,叫两位堂兄也去北疆长长见识……”

这一句话说完,别说是萧鸣丰,就是萧磬萧褚二人,都吓得脸色白了,“世子可不敢乱说啊……我二人别说是上战场了,就是寻常的刀枪剑戟都拿不动啊,那去战场可是白白送命……”

“就是,我儿如何能与北狄那不要命的蛮子拼杀,他们以后是要考科举的,武人打打杀杀着实不行呐!”

事到如今,在场的人如何听不懂萧雁识的话,他这是拿萧磬萧褚来治萧鸣丰。

萧鸣丰幺子才十岁,能不能平安长大还要另说,萧磬萧褚二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到底是亲儿子,又宠到现在,自然是珍宝似的待着。

可若真叫萧雁识弄到战场上去,小命哪里保得住!

当即,萧鸣丰便怂了,忙不迭请罪,“景蕴,啊不,世子,世子开恩,万不能让我儿去北疆啊,我膝下就只这两个成年的孩子,他们若是有个万一,我可如何在九泉之下见你祖父啊!”

啧,又扯大旗拿老侯爷说事了。

萧雁识摇摇头,一脸无奈,“三叔的意思是,我居心不良,要害两位堂兄?”

他难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这些年我虽人在北疆,但也听说两位堂兄屡试不第,想来大概他们二人与文官一途没什么缘分罢……所以不妨让他们从武试试,说不准没两年就荣膺大功,风风光光回来……”

萧雁识说着说着,萧鸣丰父子三人面如青灰,“世子……”

“三叔不放心别的还不放心我吗?两位堂兄在北疆受不了委屈的,我们即是亲戚,便自然平日里会对他多加照顾,三叔放心……”

就是因为萧雁识答应“照顾”,萧鸣丰才觉得遍体生寒。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雁识这分明就是连吓带唬,稍一不顺心,怕是说到做到,什么“照顾”,怕是预谋着埋坑害萧磬萧褚二人呢吧!

“行了!景蕴你莫要再吓你三叔们了,”上座的老头开口道,“今日我们来也并非与你做些口舌之争……”

开口的是族里的老人,按照辈分,萧雁识要叫他一声二叔公。

可萧雁识却明知故问,“我记着毋管是谁,来我侯府都要递帖子罢?二叔三叔我认识,便且算了……只是剩下的几位,原谅本世子眼拙,着实不知是哪位……来人!”

“世子!”侯府管家恭恭敬敬走进来 。

“你身为管家,任由无关之人擅闯侯府,惊扰主子,着实该罚。”萧雁识起身,往管家身上扫了眼,“你可有要解释的?”

“回世子,小的有罪,还请世子责罚!”管家坦然得很,也不求饶,听得周遭诸人俱是一惊。

可是显然萧雁识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轻轻抬手,“自去领三十板子罢,还有今日轮值的人,各自领二十板子,罚一个月月钱。”

“是,世子!”管家转身离去。

萧雁识重新看向上头,“侯府现如今做主的是萧鸣权,要问本世子的罪名,也要由他来,旁的人……谁敢?!”

一句话,惊得上头的二叔公一趔趄。

萧氏一族人丁凋零,加之萧鸣权这一支嫡系赴了北疆,留下病殃殃的一个萧雁致,时间久了,总有那黑心的想要来打秋风,沾些侯府的好处,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萧雁识的事情一出来,诸人便坐不住了,四下里一合计,便忙不迭地上了门。

只是偏偏萧雁识去了城外庄子,他们扑了个空。

萧雁致是文人,又鲜少接触这些大家族里纷繁复杂的阴私,没两句话就被气得厥过去。

而正好,少夫人有了身子,她自己一无所知,因着丈夫昏厥,诸人兴师问罪气势汹汹,一介弱女子哪里经得住,当即又惊又怒,险些失了腹中孩子。

萧雁识远离侯府,这些年一直靠萧雁致勉强撑着偌大的侯府,他本就心存愧疚,这一群人却心怀诡谲,朝侯府伸出了利爪。

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没将这些人连鞭带棍地赶出去,已然是理智占据上风,怕给风雨飘摇侯府惹来祸事。

呼拉拉一群人走了,一个扯着一个生怕走得慢些被萧雁识“收拾”,唯独二爷萧鸣成慢步缓行。

萧雁识看着他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背影,心中蓦地闪过什么。

看着人一只脚迈出门槛,萧雁识忽然道:“依着二叔这些年深居简出的习惯,今日当是不愿来的,怎的也跟着掺和进来了?”

萧鸣成另一只脚也迈出去,而后脚步一顿,半晌才悠悠道:“人心不足……独善其身也难……”

说完,缓步离去。

侯府重新恢复平静,萧雁识回到花厅,一个人独自坐着,半晌,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慢慢抬头,视线中一道身影站在廊下。

风姿俊逸,勾得他微微敛眸。

萧雁识:今日是收拾无良亲戚的萧世子一枚!明日继续搞男人(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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