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密码输入声响起,拘留室的门随后滑开,安格利菲斯抬起头,见穿着警服的看守警站在门口,冷声对她说:“安格利菲斯,有人要见你,跟我出来。”
安格利菲斯跟着看守警进入了会面室。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徐淮景端坐在会面椅上,见她被带来,礼貌地起身向她点头致礼。
看守警在带她进会面室后便离开了,安坐到会面椅上,朝对面的徐淮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alpha先生,下午好。”
“格利菲斯会长,下午好。”徐淮景道,“突然来访,打扰了您的清净,还请见谅。”
安觉得这位年轻人假模假样的客套十分有趣,她歪头看了他一会儿,道:“alpha先生不用客气,欢迎你来与我聊天,毕竟以后难得见到狱警以外的人。”
“今天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格利菲斯会长。”
“哦?”安抬眼,换了个侧身的坐姿,“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向那位警察官先生坦白了,为什么你不问他。”
徐淮景闻言轻笑一声:“我的问题只能来请您亲自解答。”
安饶有兴趣地翘起了嘴角。
“您是否认识omega武装协会的首领,何枢?”
安的微笑凝固在半途。
“我不明白你在说谁,alpha先生。”
“您雇佣的境外武装部队,隶属于黑洞自由体联合公会中的伊卡洛斯公会。二十年前,何枢出逃联盟,组建omega武装协会,最后的落脚地便是黑洞,而伊卡洛斯是他最大的资助方。如此巧合,您要告诉我,您不认识何枢吗?”
安的神色逐渐晦暗,隔着防弹玻璃,她看向对面眼里藏着阴戾的alpha,用力攥紧了拳头。
周一上午10点的社维局大厅,人影憧憧,业务咨询与业务办理的排号都已经去到150号往后,从上班开始一口水都没喝的廖娟嗓子已经冒烟,她看了一眼窗口系统的排号情况,在办理完手头的市民咨询后,按下了休息键。
等候在窗口附近的某市民看到显示屏上的暂停服务四个红色大字,抑制不住地吐出了脏话:
“cnmd,没看到那么多人等着呢,不想着增加窗口还去偷懒?!”
廖娟看了这人一眼,跟旁边的科员交代几句,便拿着空水杯离开了。
她上了二楼茶水室,碰巧看到人事科主任盛泽捧着杯咖啡靠在角落醒神。
“哟,小泽,这个点就喝上咖啡啦?”她走到饮水机前接水,盛泽闻声抬头,看到是熟人便从角落走了出来。
“原来是娟姐,之前局长家的聚会你怎么没去呀?”
“嗐,”廖娟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个奔五的老太婆去凑什么热闹。”
“哎、怎么就老太婆了?”盛泽故作不悦,“咱娟姐貌美如花的,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什么区别?”
“哎哟这嘴甜的。”廖娟哈哈大笑起来,“说笑的,其实是刚好碰上我儿子生日,一家人早就约好了出门玩,只能错过局长家大餐啦!”
两人站在茶水室闲聊了快五分钟,廖娟一看时间,忙道:“哎哟,快到点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今天办事大厅的人好像格外多?”
“可不是嘛!自从韩铃铃那个家暴案子办完,来窗口咨询类似情况的人也变多了,今天150多个号,我一早上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韩铃铃家暴案后,徐淮景要求办事大厅与综合办协作,依据宋云含的办案经验梳理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办事章程。对外业务受理与案情承办工作交回给办事大厅负责,综合办则回归其本职工作,不再承担对外业务。若业务办理中遇棘手问题,直接向各自上级领导汇报,由领导指导处理或视情况向上级转呈。
廖娟回到窗口,重新开了叫号,一个上午过去,可算把排号消去了大半。
随着新办事章程的实施,群众上访及各类援助申请有了更规范、快捷的流程指引,大厅办事效率大幅提升。廖娟对此倍感欣慰,觉得在社维局干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看到了这个单位本来的价值。
临近中午下班,一个业务办理窗口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廖娟起身看去,见是一个中年秃顶男人拿着一支电子笔,情绪激动地对着窗口里的业务科员破口大骂。
“什么情况?”还没轮上号的人围过去看热闹,廖娟眼见大厅变得混乱,加快把手上业务处理完,挂上休息指示,呼叫安保室,去了纠纷的窗口。
秃顶男人因为众人的围观变得更加亢奋,他手舞足蹈地表达着他的不满:“看看啊,看看啊,我交那么多年税就养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我没要你跪舔伺候拿钱供养你的公民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你还敢这种态度?我呸!”
“你讲话放尊重点!”窗口的年轻科员气得直发抖,声音里也有了些许哭腔。
“我不尊重?我可去你妈的!你尊重我吗?啊?”秃顶朝窗口玻璃呸了一口唾沫,粗着嗓子叫唤,“大家来评评理,评评理啊!”
“怎么回事?”廖娟走到科员旁边,问他。
“他说要告公司恶意辞退他,我回了一句这事应该上劳动局仲裁,他就开始发脾气,骂我态度差。”科员委屈道。
大厅里,那男人还在大声喊着要人给他评理:“我说要找他们帮我去告恶意辞退我的公司,他倒好,二话不说就要赶我走,让我上劳动局!你调停局是干什么吃的?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omega投诉倒是来劲,其他事就一概不管了?你们的职责不就是处理民间纠纷,调和矛盾的吗? ”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你……”
“你什么态度?啊?什么态度?你那态度不是赶人是什么?联盟养你们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吗?不帮民众处理实际问题,开口就把责任推给别的部门,敢情我跑来排这么长时间的队就为了听你一句处理不了啊?”
“可你那事本来就归劳动局……”
“好了,小陈。”廖娟打断了科员的话,见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在偷偷拍摄视频,心觉不妙,便笑脸对那男人说:“大哥你消消气,小年轻的是不太懂说话,你别一般见识。”
男人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看窗口里的人。
“我理解你心里的委屈,要真是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该告就告!”
男人嗤笑一声,像是因为被赞同重新取回了一些信心。
“不过你看啊,每个部门有自己的办事章程,就好比你要领工资,那肯定是找财务部给你打钱最快,而不是找市场部要说法对不对?”
男人闻言脸色略有青灰,他左右看看围观的人,似乎听到了几声嘲讽的窃窃私语,便恼羞成怒道:“那你的意思这事你们真就管不了?!”
“你看这样成不?”廖娟说着点开了终端机,“你身份信息给我一下,我直接帮你在劳动局挂个仲裁咨询的号,你现在过去,到了就轮上了,也不耽搁你时间。”
男人有点犹豫,眼珠子左右乱晃,在窃窃私语下,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行、行吧!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哎,好,那你身份信息提供一下。”廖娟说着,指使小陈输入男人的身份信息,核验后登进了劳动局的线下业务预约办理系统。
一番闹剧散场,围观的人坐回原本的位子等候叫号,廖娟拍了拍苦着一张脸的小陈的胳膊,叮嘱了他几句,这时一个声音在窗口响起:“看来大家在小徐局长的带领下干得不错。”
廖娟抬眼,就见玻璃外面,一位带着黑色绅士帽,头发乌青,穿着polo衫西装裤、年约50岁的男人站在大厅里。
那男人见廖娟望过来,很有风度地朝她摘了帽子以示问候。
廖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谭局长吗?您今天怎么有空来?”
前社维局局长,谭启龙戴回帽子,呵呵笑着,伸手向上指了指:“我来找你们的小徐局长喝茶,要不要一起?”
“这可不巧,”廖娟难为情道,“我这还一堆没处理完的号,实在抽不开身,等下次吧,下次一定。”
谭启龙也不勉强,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厅,与廖娟道别完,走向了通往局长室的电梯。
廖娟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解地嘀咕:“那老鬼过来做什么?”
“娟姐,那是哪位领导啊?”小陈是这个月刚入职的新人,并不认识谭启龙。
“咳,别问。”廖娟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历经月余调试优化,新政务系统进入上线验收阶段。今天是正式上线前的最后一次汇报会,应澜随正副两位章科长一起上来作进度汇报,简要地展示了优化前后的系统变化,去繁化简地砍掉了诸多无用但占用计算运力的功能,对并发用户数、QPS(每秒查询数)及TPS(每秒事务处理量)等关键容量指标作了较大提升,同时加强了数据安全等级。研讨决定,系统于周五22时正式上线,由综合办在政务网站上提前发布升级通告,各部门安排人员现场值守。
汇报结束后,两位科长先一步离开了局长室,徐淮景将应澜留下,向他了解跟踪代码的实施情况。
“系统正式上线后即可激活。”应澜将拐杖放在一旁,坐在吧台椅上伸直了伤腿。吧台椅的高度比正常办公椅高,坐起来更舒服,应澜颇为满意,打算等会让徐局长送张到综合办。
“锁定目标终端后,会进行为期两天的数据收集。第三日起,自动解析其所在星系坐标,将结果回传。”
“好,辛苦了。”徐淮景似乎在通过终端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应澜看工作汇报也差不多了,便要起身离开,这时,谭纹的终端提示有未知身份的人士进入电梯,她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徐淮景抬起头,问:“怎么了?”
谭纹看了一眼徐淮景,又看向终端显示屏:“有外部人员使用密码上了电梯。“
“调取监控看看是谁。”通往局长室的电梯需要获得徐淮景的许可或者输入动态密码方可开启,而动态密码则只有各部门的主管领导或提前做了会见申请的内部人员才可获得。
谭纹打开监控视频,画面里,谭启龙朝监控镜头做了个摘帽问好的动作。
“这不是前局长吗?”应澜惊讶道,“他来做什么?”
“他哪里来的密码?”谭纹略带嫌弃地关了视频,“淮景哥,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谭启龙进入了局长室,他笑呵呵地环顾一圈室内,点评道:“我也就卸任了两个多月,这社维局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嘛。”
他注意到一隅的吧台,指着那个方向哈哈哈地走了过去:“看看,居然还搞了吧台,小徐局长很有品位嘛。”
“谭局长,今天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徐淮景坐着没动,声音礼貌平和。
“我毕竟在社维局也工作了快三十年,这里已经是我第二个家了,想家了,自然要回来看看的嘛。”他说着在吧台寻了个位置坐下,看到应澜,啊了一声:“是……小应吧?好久不见。”
“您还记得我?”
“老头我记性还是不错的,”谭启龙笑呵呵道,“你是小钟的家属吧?”
“……现在不是了。”
“哦哦,年轻人,感情出了问题。”他又转头看到一旁沙发上坐着的谭纹,指了指她,“小纹啊小纹,你这孩子,从小就没礼貌!“
“怎么见了大伯,一句招呼也不打?”
“……”谭纹扯了个嘴角,没有说话。
谭启龙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身体往应澜的方向稍稍倾斜,叹了口气:“小应你看!现在的小孩啊,是真的……一点感恩心和对长辈的尊敬之心都没有!”
“说起这个小纹,我看她从部队退伍回来没工作,好心让她过来给我当秘书,她倒好,转头把我出卖,投靠了徐家!这么大一个社维局,就这么拱手让给了别人!”
应澜瞥了谭纹一眼,她受不了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谭启龙还在以后辈不孝的名头控诉自己被摘官帽的委屈。
“我一个五十三岁的老头,再过个十年十五年的就退休了,这天下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哈,”应澜冷笑了一声,“听起来您这是土皇帝没太当过瘾,还想继续当。”
“你、这是什么话!”谭启龙变了脸,可算把身体坐直了回去。
“谭局长。”徐淮景的声音变得冰冷,“您今天来访,究竟有何贵干?”
谭启龙看向徐淮景,架起一只脚,颇讲究地用手指掸了掸衣袖,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今天来呢,是作为长辈,给你提个醒,切记,做事不要做得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您这话是何意?”徐淮景笑道,“晚辈愚钝,还请指教。”
“这个,我听说,最近信息科很不太平呀。”谭启龙嘶了一声,道。
“哦?怎么个不太平?”徐淮景反问道。
“社维局的政务系统,可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用了三十多年,几经优化,要我说,整个联盟没有哪个部门能比,可我怎么听说,你要将系统换掉?”
“我倒是忘记您也是信息科出身了。”徐淮景说着,在终端上敲下几个字。
应澜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徐淮景发来了消息:“查他的密码是谁提供的。”
应澜立刻登录系统后台,调取权限申请日志。
“您也说了,社维局的系统已经用了三十年,许多功能已经不适用现有的业务且有信息安全隐患,我作为局长,要求部门优化系统,加固信息安全,有什么问题?”
“啊,是这样,小徐你不懂信息科的业务,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很正常。”谭启龙说着起身走近了徐淮景,“我们系统中的诸多业务模型与端口开发呢,是有固定的服务商承接支持的。但我听说这次的升级整改,为了节省成本,砍了诸多服务商项目?这个以我多年的经验啊,要慎重。”
“会启用这些服务商的项目,自然是理由的。”
“哦?”徐淮景看了一眼应澜给他发的消息,皮笑肉不笑道,“晚辈明白了,您看这样如何?您将与您存在利益关系的服务商名单都列出来,我替您把他们留下,保障您的分成。”
“你什么意思?这是污蔑!”谭启龙怒道,“我好意来给你提个醒,你不要好赖不分!”
“既然不与您的利益相关,那晚辈对您的好意心领了。系统整改是社维局的内部决定,相关申请已按流程报批,您好不容易毫发无损地脱身,不要因为多余的关心让自己晚节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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