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飏杨筠溪离开秦辉家时，天下着毛毛雨，刮着北风，夜里的街道寂寥清冷。

车子行驶没多久，张飏将车停在一边，犹豫片刻后说：“跟你商量个事。”

杨筠溪点头说好。

“我舅妈是沧南人，她怕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照顾，特意给我请了一个保姆，这保姆跟舅妈还沾点亲，她们经常会电话联系。你懂吗？”

杨筠溪微讶：“他们监视你？”

“是那个意思，但没那么严重，他们怕我不惜命，闹出事来。”张飏清了清嗓子，“前段时间我们在他们面前秀恩爱，他们认定我们很好，所以你到这里来住酒店——”

“你也听到了，秦辉他们家的要求比较多，工作量有点大，住酒店离得近，还能跟李睿讨论工作。”

“如果不出差，你就算再忙也得回家，是吧。就算有工作要讨论，电话、视频都能解决。我住的地方离峰林绿都也不远，我每天接送，保证不耽误你的工作。”

杨筠溪还想拒绝。

“你放心，我绝不乱来。”

杨筠溪有些迟疑。

“你也不想让长辈们担心吧？小溪，我帮过你，你也帮帮我，行不行？”

这还是张飏第一次这般恳切地请求帮忙，杨筠溪心软点头。

他太高兴了，喜悦之情从眼睛嘴角溢了出来。

杨筠溪打电话给李睿，让他把她的房间退掉。他问她住哪里，她只说她有住处。

*

张飏在市中心租了一套精装两居房，一间卧室，一间是书房加收藏室。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连一张简易床都没有。

看了一圈房子后，杨筠溪没有隐藏不满情绪，难道两个人又要同睡一张床？他们虽是合法夫妻，可离真正的夫妻关系还远，这算怎么回事？

张飏当然知道杨筠溪的顾虑，可他想逗逗她，笑眯眯地说：“看来我们又得挤一挤。”

“我睡眠不好，我睡沙发你睡床。”

“哪怎么行，怎么能让你谁沙发。”

“那我睡床你睡沙发。”

张飏见她那般认真，不再逗她，点头说好。

*

张飏的保姆姓李，他唤李阿姨，严格说来李阿姨更像是钟点工，因为身兼“重任”，领的是全职保姆的工资。

李阿姨不住这里，张飏对他的要求不多，最重要的是保持家里干净整洁。他忙，经常在外吃饭，只是偶尔让李阿姨做顿饭。

但张飏几乎每天上午都能见到李阿姨，她说是来整理房间，其实吧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往家里带人。

自从他结婚以后，不管是母亲还是舅舅舅妈都频频耳提面命：结了婚就不要乱来。

这个乱来包括做一些危险的极限运动，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还包括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他对乱搞男女关系没兴趣，不过要让他把自己困在没有激情的安稳世界里，那跟折了羽翼的飞鸟有什么区别，想都别想。

张飏跟杨筠溪特别强调：如果李阿姨在家时，他们两是恩爱的一对。

杨筠溪无异议，演戏也不是一两回了。

*

房子不大，只有一个洗手间，杨筠溪先洗漱，出来时，发现张飏在不停地捏左胳膊。她走到卧室门口，犹豫片刻，还是回了头，关心地问了句。

原来这两天沧南一直下雨，工地里有很多泥坑，上午有辆运输车陷到泥里了，他就帮忙推车，一不小心扭到了胳膊，有点疼。

“你去看医生了吗？”

“不碍事，睡个觉就好。”

“要不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

张飏挥了挥手：“不用，你去睡吧。”

杨筠溪迟疑地点点头，掉头回屋要关房门。

张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

杨筠溪半开房门，疑惑地望着他。

*

已是12月，沧南的冬天并不算冷，一天最高气温可达15度。张飏不怕冷，穿了一件薄棉服，但面料偏硬，会影响杨筠溪按摩力度，她便让他脱掉外套，只穿一件黑色打底衫。

“冷吗？要不要开空调？”

“不冷，不用开。”

“那你把衣服盖在身上。”

张飏照做，将自己的外套盖在肚子上。

杨筠溪绕到他的侧面，先捏了捏他的胳膊：“是这里？”

“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

杨筠溪找到合适的位置，用了些力按：“力度够吗？”

“可以重一点。”

掌握好位置和力度后，杨筠溪一手固定他的胳膊，一手开始有节奏地施力按压揉搓。

他的胳膊很结实，但并不会比女性的胳膊粗，比如他的母亲就比他的胳膊粗。但因为肉很紧的关系，捏起来可不省力。

杨筠溪按了三四分钟后，全身热和。

张飏眯着眼，一脸享受。她的按摩技术确实不错，虽然没有按摩技师层出不穷的指法花样，但那一拳一掌都是按到了实处。

技师给人按舒服了会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放松感，但她不禁让他肌肉放松，还往他的身体注入了喜悦激情的蜜酿，透着香甜的气息，让人沉醉。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里都是她香甜美妙的味道。

张飏抬眸冲她笑，她轻抿嘴角，低头继续发力。

“你看着瘦瘦的，没想到力气不小。”

“以前我每天都要给妈按摩，搞壁画没有点手劲可不行，都是练出来的。”杨筠溪松开固定他的手，摊开手心，“我的手比别的女孩子粗糙不少。”

杨筠溪一怔，因张飏握住她的手，还用指腹在她的手心摩擦了几下，像突然点到了麻经，一阵发麻。

张飏看着她惊慌的样子，握着她的手没放：“还没有我的手细腻，你该好好保养了。”

杨筠溪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固定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加重力度，只见他龇牙咧嘴着。

杨筠溪心里不爽：哼，我给你按摩，你还调戏上我了。真以为我是给人搞擦边球服务的。

“轻点。”

“抱歉。”杨筠溪松开双手，“要不给你捶下背？”

“好。”

这次，杨筠溪一点也没客气，抡起拳头朝他的背砸去，咚咚咚地响，他身体摇个不停。

“杨筠溪，你要谋杀亲夫吗？”

“背厚，不用点力没效果。”

“那也不用拿出锤钢板的力气。”

杨筠溪停手：“抱歉，都怪我不专业。”

“你按得还行，可能第一次按我还不太适应。你接着按。”张飏反手直了直右肩，“这里。”

杨筠溪一拳挥下去，疼得张飏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去请专业技师吧，我先去睡了。”

杨筠溪溜了，进卧室后嘭地一下关上门。

张飏盯着紧闭的房门哭笑不得，没想到平时乖巧温柔的人还挺记仇，有仇就报，跟个小野猫似的。

*

张飏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这还是第一次睡这里的沙发。沙发很软，他喜欢睡硬一点的床，而且沙发不宽，他翻一个身就能翻到地上。

当落地时，人也惊醒了，看着窗外微亮的天空，听着喳喳叫的鸟声，神游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后又回到沙发上，裹着被子继续睡。

在张飏正要入梦乡之际，他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近着是谁按了一串门锁密码的声响，推门时没成功。

“密码没错啊。”

张飏听着声音有点耳熟，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往卧室跑。他祈求着门外的李阿姨不要想起密码，还祈求杨筠溪没有锁门。

张飏扭了扭卧室门把手，还好，门没反锁。

正在这时，大门也被打开。他赶紧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一阵操作下来，心跳跟擂鼓一样响。

*

房间外哒哒的走路声，房间里漆黑一片，张飏花了点时间才适应里面的黑。他盯着床，挣扎了一阵，蹑手蹑脚地朝床边走去，小声地叫着杨筠溪，没反应。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将被子放在床上，然后躺下去。他刚躺下去，只见杨筠溪腾地一下坐起来。

“你要干什么？”

杨筠溪睡觉时的警觉性大，其实在张飏靠近床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她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张飏急忙捂着她的嘴：“小声点，李阿姨在外面。”

李阿姨知道张飏是晚睡晚起的人，往常她都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来整理房间，也不知今天抽什么疯，来得这么早。

杨筠溪推开张飏：“可能今天她有事，早干完活儿早走。”

张飏想了想：“不对，我从未强行要求她每天干活。我猜，是我妈的意思，她知道你来了，让李阿姨搞突然袭击，看我们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

杨筠溪脑子还有点不清醒，因为睡眠被突然惊扰，还有些火气：“要是她每天都搞袭击还不把人逼疯。”

“我等一下跟她说，后面让她来晚一点。要不然以后大门都反锁。”

杨筠溪点点头，只能如此。她拿起床头上的手机开机看时间，已经七点，于是揭开被子下床。

“你不再睡会儿？”

“不了，我去施工现场。”

*

杨筠溪穿好衣服开门，只见五十多岁体型微胖又有些鬼鬼祟祟的李阿姨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抹布。

两人都吓了一跳。

李阿姨反应快，满脸堆笑着道歉，还夸杨筠溪像天仙。

杨筠溪就算再冒火，也没了脾气。

李阿姨是个自来熟，拉着人聊天。杨筠溪也配合，有问就答，只是有点急，指着洗手间说要先上厕所，这才得以脱身。

杨筠溪洗漱好后出洗手间一看，只见张飏头发凌乱，顶着一张没睡醒的臭脸盯着李阿姨。

“李阿姨，这才几点，平时没见你这么早？”

“我听说小杨来出差，我是特意来给她做早饭的。”

李阿姨因为跟李云秀有点亲戚关系，并不完全把张飏当雇主看，平时都是小张小张的叫，见了杨筠溪，也拿出长辈的语气叫她小杨。

“李阿姨有心了，我早餐吃得不多，出门早，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杨筠溪顿了顿，“你可以晚点来给张飏做饭。”

“那怎么行，小张平时在家吃的时间少，我不做几顿饭，还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说出去也不像话。”李阿姨并没有难堪之色，“我就想着你既然来这里出差，那我不能让你吃不好吧，不然我那妹子知道了要说我的。”

李阿姨口中的妹子指的是李云秀，她就是要搬出这尊大佛堵两个小辈的嘴。

“李阿姨，你这么早来害得我觉都没睡好，觉没睡好我脾气就特别差。”张飏挪向杨筠溪，一把搂住她的肩，明显感到怀里的人一颤，“小溪睡眠也不好，被你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只能去上班。她工作特殊，需要高空作业，你说要是因为你搞得她精神不好，一不留神出了事怎么办？”

李阿姨神色一紧：“哎哟，我没想那么多，对不住了。”

张飏将脸搁在杨筠溪的头上，睡眼惺忪，来回蹭着她柔软芬香的头发。在他怀里的人早就红了脸，只是不敢动弹，当听到接下来的话，她更加石化。

“李阿姨，你可怜一下我们这对久居两地的苦命鸳鸯，好吗？”张飏身体懒洋洋，声音也慵懒，“这大冬天的，我只想抱着我老婆睡到自然醒。”

李阿姨抱歉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过还是惦记着她要做饭这事。

最后，张飏也做出了让步，让李阿姨每天到家里来做一顿晚饭后她才满意地点头。

*

见李阿姨离开后，杨筠溪推了张飏一把，这才恢复了自由。

张飏靠着她时还有点昏昏欲睡，被这么一推，人也清醒过来，见她一张大红脸，止不住笑。

“演技真不错。”杨筠溪说完，转身拿起包要出门。

“我送你。”

“不用，你补觉吧。”

张飏追上去：“送了再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