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汽油也在滴答滴答往下淌,容不得犹豫了。她心念一动,一眼瞥见黑色丰田的车牌号。遂以这数字为时间,左右手掐诀起卦,得卦火地晋变卦山地剥:“卦象有凶,占问危险。” 好在现在是申时,坤土受生有气,车内之人还尚有一丝气息。只是卦中受克太多,变卦为艮卦,又代表了腿,这腿许是保不住了。
立青眼见如此,也顾不上卦象说的危险到底有多大程度。快步走到副驾驶,一把拉开车门。拉了第一下门没拉开,副驾驶的门受到冲撞波及竟也有些变形了。无法,立青抬起脚就往车玻璃上踹,踹了几脚腿都麻了。车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她拧掉了钥匙,熄了火,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睛转动,快速观察车内的情况。
眼前这个司机是个光头,满脸横肉。头上鲜血淋漓,猩红的血液顺着脑门落在他花色紧身 T 恤上,一股一股的。这么一看有些渗人,再往他身下瞧去,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车厢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汽油味,不由让人皱了皱眉头。
立青忍住胃里涌上来的恶心呕吐感。身体挤进车厢里,往主驾驶位挪了挪,左手一把拉起他。这胖子有些清醒了,可能是求生意识的作用,也配合着伸腿抬脚。但这人的体型对立青来说还是死沉死沉的,生拉硬拽一番功夫好歹把他带出了车外。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立青这回是真的脱力了。衣服上沾了那胖子不少血迹,她脸色煞白,半躺在地上。
听着不远处救护车 ——“唔哩 — 唔哩”,立青心下放下一块大石。她就着刚才紧张的情绪,累瘫了,干脆躺在桥面上,眯眼看着夕阳余晖,橙红色的咸蛋黄缓缓沉降于水面之上,立青望着它竟然有些许兴奋。
视线转向桥上另一边,完全躺平的光头胖子,似乎还有意识,对她呢喃了两句听不懂的话。立青就当他是在道谢了。
就这么巧。人刚拉出来,货车司机醒了,警车来了,救护车的担架也来了。救护人员看着立青一身血渍,脸上红红肿肿,差点也要把她抬走,毕竟她现下看起来更像是幸存者。立青好说歹说,手舞足蹈的,甚至在桥上来回走了两步以展示身体健全。救护人员见状才放她离开。她可是再也不想住医院了,那医院的消毒水味,闻到就一阵恶心。
“我说阿青你怎么回事啊,让你送个货,还弄一身伤回来。”
乐哥结束完花摊生意,咬着笔杆子翘着二郎腿,正趴在桌子上埋头记账呢。听着店门口有人进来,还准备站起来迎客,打眼望过去,来人却是一身狼狈的立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语气有些责怪与惊讶。
立青沾了血渍的长衫已经被她脱下来拎在手里。她白色汗衫上,还是沾染了点点斑驳血渍,再加上她左脸红肿并未消下去。一眼看上去,倒像是跟人干了一架,还打输了。
“对喽,跟安保干了一仗,他让我卸货呢?我可不干。” 立青一脚迈进店里,视线停留在门口地垫上,上面红底黄字,印了 “欢迎光临”。嘴上还在逞强。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乐哥仔细打量了她,见她表情轻松,还开得起玩笑。又见她衣服上虽有血迹,但手臂和脸上都明显是刮擦的伤口,多半是搬货时自己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 平日里他们一起混惯了,嘴上没把门的,但转念想到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态度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一些,语气里带了一些关切。
“放心吧乐哥,您的车没事,完整抵达。” 立青走到乐哥面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单手放在桌子上。似有意无意地不小心把油费发票、送货签收单一道从兜里带了出来。
“…… 行吧行吧……” 见她不愿意多说,乐哥少见的关心还是落了个空,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人是来要债了,立马收起车钥匙。拿起签收单,确认无误后。又捡起桌上几张小票,手上计算器 “啪嗒啪嗒” 响了起来。
“嘿,乐哥还是老样子,大气的很。” 立青见乐哥算完帐,看他打开钱箱手伸进抽屉掏了个来回,摸摸索索的。赶忙说上几句好话让他舒坦舒坦。
这话乐哥听了还是很受用,都是小人物出身,事情做好了,谁也不难为谁。
“给我现金就成。” 立青淡淡说道。紧接着伸出左手,手掌往乐哥面前摊了摊。
顿时,乐哥刚从心底升起对立青由衷的欣赏,又被这番动作给往下压了下去。
“行了,行了。” 乐哥掏出数好的五张红票放在她手掌心上。又好似见惯了立青这般两副面孔,朝她往外摆了摆手,示意赶紧走人。
“好嘞” 立青得令,转头迈了两步,刚要走出门口了。
“回来!” 乐哥想了想,还是咬了咬嘴唇。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红票子,表情似有不舍。但还是连带着桌上半包中华,给立青一同塞了过去。
“去旁边药店买点红花油擦擦。” 乐哥低着头也不看她,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说道。
立青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同时又起些鸡皮疙瘩。平日里跟他玩得实在太开了,抽烟喝酒打牌泡吧,样样不少。甚至乐哥第一次去会所消遣,还是自己帮着把风。见他这副扭扭捏捏的关心,实在不太适应。
出了店门,立青随手把带有血渍的外套丢进了门口垃圾桶,这衣服拿在手上也吓人,还是丢了合适。立青走后不久,从对面路口走来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站在垃圾桶旁边抽起了烟。
立青现在心情正是大好,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刨去这一趟的油费过路费,自己好歹还挣了三百多,明天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等再攒一攒为数不多的积蓄,月底前就可以回明盐山看小师妹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脑海里回忆起来走马观花似的。
休息了两日,立青照常在园区摆着摊。她今天收入颇丰,逮到一对年轻情侣,看了对方的手相。什么 “四季如春”,“命定之人”,“百年好合” 之类的话,立青出口成章,一顿猛夸。那一对情侣见她年纪轻轻本来也不多信,但人都爱听好话。本来就是出来游玩的,讨个开心。也没多计较,给了好些卦金。
临收摊时,立青跟乐哥同往常一样,站在摊边吹着风闲聊天。这回乐哥一改往日悠闲散漫的语调,有些欲言又止。
“阿青,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乐哥凑近她耳边,表情严肃了起来。
“没有啊。” 立青第一反应,就是失口否认。见乐哥贴近了自己,身体本能有些抗拒,但也没往后退。
“你仔细想想,这两天你没来这,总有人过来打听你。” 乐哥煞有其事地说道。
“……” 立青不语,心道:“该不会真得罪了那个女人,那人还找上了门。”
“那些人,把这一条街上的摊位都问遍了,还问了我。” 乐哥朝立青示意,眼神往沿街撇了撇。
“你说了什么?” 立青终于打破沉默,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冷清直视乐哥说道。
“我说跟你不熟呗。” 乐哥第一次见立青这样,看着她的目光凌厉,眉眼如刀,心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还能咋地。”
“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老家在哪。” 后面又心虚地补了两句,好似在朝她解释,自己真的没出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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