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推着轮椅回家时,几个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难得天气不错,太阳半斜,暖而不晒,老太太坐在人群中央,笑眯眯地听着。
“祖母,您看我绣的帕子,好不好看!”沈清蹲在老太太手边,双手捧着一方丝帕炫耀着。
“哦呦,这趴儿狗绣得可真好。”老太太半眯着眼睛看绣帕。
“什么呀,这明明是狐狸,小狐狸!”沈清不满地噘起嘴。
“哈哈哈,嗯,是狐狸。”老太太哈哈一笑,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
“清儿的绣工又精进了。”沈知笑着进门,走到沈知面前接过绣帕看了看。
藕粉色的丝帕上,一只纯白小狐狸趴着打盹儿,毛发根根分明,一看就非一日之功。
“六姐,小嫂嫂你们回来啦?”沈清歪着头,一眼就看到了余笙手上推着的轮椅,“这是什么?椅子吗?样子好奇怪啊。”
“这个叫轮椅,坐在上面可以移动,我特地找木匠给沈度打的,你试试。”余笙招呼沈清试坐。
众人听到是给沈度打的,顿时好奇心起,纷纷围了上来。
沈清按照余笙的指示坐上去,双手滑动两侧的轱辘,椅子直直地朝前走去。
李木匠手艺不错,也不知道在轮椅上加了什么关巧,沈清一个女儿家,滑动轮椅丝毫不费力。
“好好玩!”沈清前后滑动着轮椅,玩得不亦乐乎。
“好了清儿,快下来让你七哥试试。”江氏看出了沈母的欲言又止,连忙朝着沈清招了招手。
“哦。”沈清从轮椅上跳下来,对着余笙咧嘴笑了笑。
余笙没急着让沈度坐上去,先找了个软垫垫上,才将轮椅推进屋子。
“沈度,你看这个。”
屋内,沈度正靠在床上看书,书是余笙买的,讲的是民间流传的小故事。
作者文笔并不出众,但胜在故事内容新奇有趣,余笙翻看两页,觉得很适合打发时间,便买来送给了沈度。
沈度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余笙手中的轮椅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这个叫轮椅,之前跟你说过,只不过今日才打出来。有了这个以后你就不用整天都躺在床上了。”余笙说道。
“是啊七哥,这个特别好玩,刚刚我坐上去试了一下,比走路还快呢。”
“小七,我们扶你上来试试?”沈母期待地看着沈度。
沈度只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目光,平静的眸色中没有一丝变化,“不用了。”
“怎么?是不是担心不舒服?笙笙刚刚加了垫子,不会硌的。”
“七哥快来试试吧,很好玩的!”沈清也跟着劝道。
“我说了不坐,听不懂吗?!”沈度紧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用力,书页被他捻的皱起。
余笙见状一怔,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好好好,你别恼,不想坐就不坐。”沈母见状,眼眶顿时红了。
泪眼婆娑地望着沈度,想说些什么,但又怕再惹恼他。
沈度是她的命根子,断了腿,她比沈度还要难过,怎么舍得再让沈度受刺激。
“出去!”
忍受着耳边的啜泣声,沈度心中愈发烦躁。他压抑着心里的火气,闭上眼,咬牙吐出两个字。
刚刚沈清在院子里试轮椅,他透过窗子看到了。
沈清天真烂漫,坐在轮椅上玩得不亦乐乎,清脆悦耳的笑声顺着风,传进了沈度的耳朵里。
多可笑啊。
沈清能跑能跳,坐在轮椅上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闹。但是他呢?
他站不起来,只能依靠轮椅行动。从以后,轱辘碾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提示他,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每每想到这几个字,沈度的心口就像针扎一样疼。
他面色痛苦,手掌死死抓着胸口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能坐那个轮椅,只要还躺在床上,他就可以告诉自己,不过是伤没养好罢了……
从房间出来后,余笙就一直沉默着。
沈度的反应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本以为沈度会很开心,毕竟他们到云城也快一个月了,沈度还没出过屋子。
可为什么呢?
余笙不明白。
“七哥怎么啦?”沈清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有些无措地看着众人。
“让你七哥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可能他还是无法接受现实。”郑淑宁伸手摸了摸沈清的头发。
无法接受现实?
余笙低头看着手里的轮椅,李木匠手艺很好,每根木头都经过细致地打磨,上蜡,木质的轮椅做得像工艺品一样漂亮。
这原本是她给沈度准备的惊喜,可看沈度的神情,这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
沈度不喜欢,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残废了的事实。
余笙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她不是医生,无法诊断沈度的情况,但凭借她的认知也清楚,不能任由沈度这样颓废下去。
“咳!”余笙轻咳一声,打破院内的静谧,“那个,我饿了,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因沈度的反应导致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直至余笙开口,才有所缓解。
“啊对,时间不早了,可不是该准备了么。”陈氏出面打着圆场,转身拍了拍郑淑宁,“小宁,你去厨房帮笙笙生火。”
“姨娘,我身子不大舒服,让知儿去可以吗?”郑淑宁有些为难,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好,半夜总是惊醒,以至于白日里都没什么精神。
虽然都是一些家务事,活不重,可身子就是觉得累得很。
因为晚上睡不踏实,这半个月她一口茶都没敢喝。
“躲懒也没你这么躲的,都几日了,总不能天天都让知儿替你吧。”陈氏脸色微沉。
替她?
郑淑宁有些生气,但陈氏是她的婆母,便是生气也只能忍下去。
家里的这些事从未规定过谁负责什么,只不过劈柴烧火的活儿又累又脏,其他人不愿意干她才干的,怎么时间一长,就成了她的活儿?
沈知是陈氏的女儿,陈氏心疼女儿不肯让她受累,所以就欺负她这个入门不过一年的新媳妇?
郑淑宁越想越觉得委屈,都说余笙不容易,刚嫁过来王府就出了事。可怎么没人想过她也很不容易?
王府规矩多,入府一年,每日晨昏定省从未缺席,给沈母请安后,还要去陈氏那里站规矩,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都说新妇第一年要吃苦头,这样才能先苦后甜,可她苦头吃了王府却也没了。
“陈姨娘,你瞧五嫂嘴唇都白了,怎么可能是故意躲懒。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不能全指着五嫂一个人干呀。”
近两个月的相处,余笙早就看出来陈氏不喜这个儿媳,有好东西她首先想到的是沈知,然后是沈清,一圈轮下来最后才会想到郑淑宁。
余笙觉得奇怪,以为郑淑宁这个儿媳是沈母看中的。毕竟她是嫡母,给家里的庶子挑选婚事也正常,谁料偶然聊起时才知道,原来郑淑宁不是沈母做的主,而是五郎沈安自己选的。
听说是在一场春日宴上,郑淑宁一舞动京城,沈安当即去求了沈母到郑家下聘。而陈氏不喜郑淑宁也正是这一点。
陈氏出身不高,但也算书香门第,在她心里,书画才是高雅,舞乐只是消遣,不能以此为技艺之长。
她父亲就是因为纳了一个善舞的妾室才冷落她母亲,有此教训,陈氏对郑淑宁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但郑家是京中望族,婚事又是沈母做主,陈氏不过一个妾室,自然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将郑淑宁娶了回来。
“陈姨娘,我瞧着您应该没什么事,过来帮我劈柴烧火吧。”余笙看着陈氏,笑吟吟说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