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清澈的蓝，水是清澈的绿，只有在天地间游荡的人是灰色的。

他们无精打采，灰头土脸，灰扑扑的衣服大补丁落小补丁，头发是结痂的，脸上是一道一道的黑，光着背，赤着脚，弯下了腰磕到底，只求一餐温饱。

狗蛋现在叫陈生，在码头的茶水铺子里，看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工人，越发理解王玉清先生说的话。

为什么人这么苦呢？每个老百姓都这么苦。

这是一个让人不忍心看的世间，陆大橘认真的看着，每一个老百姓在为活着而挣扎，这是他们那个未来发生过的过去。

一批货卸完，码头周围总会闲坐一些长工，有几个闲钱的会到茶水铺子里坐着，大部分都心疼那几个钱，随便找个石头台阶就能休息，等下一趟活。

“嗨，你们知道吗？北门乱坟岗里闹鬼。”

“什么闹鬼，明明是闹妖怪，听说还是狐狸精，长得可好看了，吸人阳气。”

“能有多好看，别翠红楼里面的头牌好看吗？”

“还吸阳气，就你们会瞎传。”

“真没胡说，我在那边茶馆里听到的，我在外面蹭书听，听见里边有客人聊天，说北山有妖精。”

“不信现在没活，一起去那边的茶楼，肯定还有人在聊着妖精的事。”

“那些扔尸体去乱坟岗的，回来都病了，肯定是被狐狸精吸阳气了，再多去几次人就没了。”

路过的陆大橘噗一下，差点笑出来，要是上容舟知道外边是这么传他这只狐狸精的，肯定会揍自己。

他这一笑，坐在路边的几位工人发现身后的人，本以为是偷听他们聊天的工友，转身就发现这人穿着不一般，说不出是个什么样式，但是散着细光的黑料子上绣着金竹，他们只看到了衣服，连脸都不敢仔细瞅。

连忙爬起来，以为自己挡到路了，完全不想惹到这种人的注意，边退边道歉。

那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从他们后边的路经过，很快就走开了。

“吓一跳，还以为会被这种贵人为难。”

“这种人怎么会和咱们过不去？”

“咱们就是个屁，那贵人嫌臭还能踹两脚，所以还是离这些人远远的，真被看不顺眼，整死了也没办法。”

“哇，刚刚的人长得真好看，头发有点卷，用金链子绑起来的，好像超有钱。”这是里面最年轻的小子。

他话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作死哦，眼睛乱看，真把那种贵人惹生气了，有你小子好看的。”这是里边年纪最大的力工，双手全是剪子，头发半白，黑黝黝的皮肤和脸上的沟壑，证明了他的年龄，其实他也没那么老长时间做体力活的，老的快。

年轻人揉揉后脑勺：“就是不小心看到的，看呆了，真的，那人不会就是什么外国人吧？”

“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留些力气干活。”

陆大橘这一路挺招摇，他穿着一身自认为比较低调的外衣，头发也是半短到肩膀的，微微有点卷，脑后绑了个小马尾。

眼睛和皮肤经过掩饰，现在是一双褐色的眼睛比正常人稍微黑一点的，并不算异常，只是他的身高，还是相当引人注目，。

他就这样招摇着走到，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大茶馆，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高谈阔论的吵闹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还，很熟悉。

“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真的是我亲身经历，北山外一个妖怪，不听劝，你们到时候送的命可别来找我。”这声音就很熟悉。

“我倒是也听说了，下九流里的抬尸人，听说有两个像北山送尸体，就被妖怪吓的着了，屁滚尿流地爬回来，现在还病着呢。”

“我倒是想去看看那狐狸精，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美？”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信还是不信。

陈生着急的想找借口去劝阻他，结果边上就有人打趣道。“那妖怪吃人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你家婆娘不要了。”

“也不知道是那狐狸精美，还是你家婆娘美。”

里边的人哄堂大笑，打趣的，闲嗑牙的，都聚集在这里，等着说书先生上台，一天两场，这可不容错过。

“爷里面进，爷你是要大堂呀，还是雅间？”大堂里热闹，小二见进来这位爷穿着不凡，他没见过，在看这位爷的长相，不会是海外回来的吧？

“雅间。”没办法，抬头望去，这大堂都坐满了，只能去2楼的雅间。

小二引他上楼时，看见大堂里聊天中心的那个人，小半个月不见的那位叫狗蛋的小子，现在穿的有模有样，最起码比码头跑工的人强。

倒是很敬业的坐着北山乱坟岗的宣传，这一点挺有眼色，让陆大橘很满意，最近向那里丢的尸体少多了。

陆大橘进门陈生也看了一眼，这一眼的熟悉感让他似曾相识，又和自己所有的记忆对不上，就一直看着向2楼去的身影。

他也没见过啥世面，咋会觉得这种穿着不凡的人眼熟？王先生都夸过他记忆好，可他实在对不上这人。

眼看着那人在2楼转身，脸扭了过来，眼睛和他的视线对上，忽然那褐色的眼睛一闪，一蓝一黄的竖形兽瞳，把陈生吓了一大跳。

“啊！”

他这一叫把他周围的人也吓一跳。

“你这是咋了，被狗咬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忽然尿急，大家继续，我去去就来。”陈生他年纪小，半大孩子也没人和他计较，就随他去。

离开的陈生心乱如麻，大妖怪的外貌变了，为什么进入城市？是来吃人的吗？还是干嘛的？咋办咋办？他刚刚对自己笑了。

王哥，救命啊。

陈生屁股尿流着回去找王玉清，还好他们家就在这附近不远。

拐了几个弯进入小巷里，爬上窄小的2层小楼，猛然推开木门。

“王哥不好了，大妖怪进城了。”

正在写东西的王玉清被吓了一跳，正要训斥这小子，就听到他嘴里喊的话。

“妖怪进城了？”

“是的，是那天咱们晚上见的黑皮大妖怪，不过他现在换了外貌，皮肤没那么黑了，眼睛也和人类的眼睛一样，不过他在上楼的时候，用竖孔看了我一眼，所以我可以确定，那的确是咱们那天晚上见到的大妖怪，黑色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