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琉风隐忍的望着远处与纳兰说笑的乞颜赤纳。
野火在她心里肆虐,烧过一片荒芜,她抚上胸口,掌心似乎触碰到胸膛的灼热,火熄灭后残留的温度渐渐冷却,似乎刚刚狂野的心绪只是错觉。
三日后大军归来,乞颜赤纳骑着那匹汗血宝马盛装相迎,大军气势恢宏,阵列俨然旌旗烈烈,乞颜赫鲁与扎浑在前威风凛凛,得胜的号角声肃穆中洋溢着喜悦。
烹牛宰羊摆下庆功宴,金银珠宝封赏立功将士。
赫鲁诚心祷告“阿布,额吉,你们在天上看的到么,乞颜部落如此壮大,我们不日便会统一草原。”
当年乞颜部落的五个幼小的少年已然长大成这草原上的豪杰,如今他们再次在篝火前祭拜当年死去的族人。
晚宴无人同案,酒酣面热之时,赫鲁问鲁扎“你何时娶我妹妹。”
鲁扎为难的看看赤纳又看看手搭在自己肩上的赫鲁,道“我从来只把阿纳当妹妹……”
赫鲁不悦的一拳捶打在他肩头“我妹妹哪里不好?”
自幼长大的情谊珍贵无比,自是不会当真动怒,鲁扎坦言“阿纳对我无意——不瞒你说前些时日在外我遇到了个火热的女子,红衣灼灼,嬉笑怒骂,虽处处不如阿纳,可我觉得这般的女子娶回来日子够味儿。”
纳兰偷偷瞥向赤纳,见赤纳只是饮酒,看不出喜怒。
赫鲁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鲁扎肩头。
“你小子,有了心爱的姑娘不告诉本王!”
鲁扎已然半醉,满面春风的笑着“非是我不愿告知你们,是萍水相逢,我与她缘分未到。”
赫鲁皱眉灌了他一盏酒,回头看向自己清冷如神的妹妹道“阿纳可有中意的人,阿兄替你做主。”
乞颜赤纳本想说并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缘分未到,不劳阿兄费心。”
她私心想为李琉风留一个位置。
纳兰眼皮一跳。
不知是幸是劫。
赫鲁不满,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好好,都缘分未到,日后我先娶纳兰,让你们眼红。”
纳兰登时羞得脸色通红,面带娇嗔,嘱咐三个大男人“少饮!”
随即拉起乞颜赤纳走了出去,一阵阵肃冷寒风吹的乞颜赤纳酒醒了许多。
此时再思量方才的话,她不禁懊悔。
纳兰语重心长道“阿姐再劝你一次,你若当真钟意李琉风,便好好留她在身旁。”
乞颜赤纳不曾言语。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回到住处时已是夜深,李琉风正伏案睡着,看起来是这几日劳累坏了,炉内炭火将熄,几分寒意萦绕周身。
乞颜赤纳俯身添了些银丝碳进去,看着火星燃起才盖好珐琅炉盖。
她解下身上的裘皮盖在李琉风身上。
轻微的触碰惹醒了睡着的人。
“额真……”
乞颜赤纳缓缓坐在她身旁,借着酒意扭头问她“草原与衡国,你更愿留在哪一处?”
琥珀眼眸里盛满星光璨然。
李琉风不解,思忖片刻后答“草原。”
乞颜赤纳眸子滑闪过欣喜“为何?”
李琉风答“于衡国我终日困于高阁,不比草原舒心……”
乞颜赤纳苦笑着继续追问“若你可高居衡国朝堂,不必困于宫闱,你选的可是衡国?”
权势,地位——倘若能站在高处便不觉得苦了,那便该选自幼长大的地方罢。
李琉风望着她不出声,摸不着头脑迷惑的皱眉“我一个奴隶,对草原并无二心,您不必试探我。”
酒后的情感肆虐不受控,乞颜赤纳并不满她的回答,只闷头转着手上的白玉戒指,垂眸望着火炉。
“你去安歇罢,来日待你回了衡国朝堂只望你莫忘本心。”
李琉风不懂她的黯然,拿下身上的披风披回她的身上,走回帐篷的一角安歇了。
乞颜赤纳也随之起身走过屏风躺在床榻上。
雪已化的干净,枯黄的草地,广阔的天。
乞颜赤纳与赫鲁商议好了定都地址,在夏日里驻扎的营地,那里曾是乞颜部落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库伦。
婴儿离不开母亲的怀抱,乞颜部落的子民也离不开那片草地。
默罕按照乞颜赤纳的吩咐去置办修筑宫殿的木料与石料。
牧场的草绿了,一眼望去碧绿的草地湛蓝的天,远处成群的牛羊成了小黑点。
李琉风与纳兰骑马悠闲的逛着,不远处是乞颜赤纳在驯马。
风吹来草地清香与泥土的潮湿气味,无比惬意。
纳兰问李琉风“你如今能文能武,寻常男子已是配不得你,你可有心上人?”
李琉风垂眸道“并无,琉风此生只愿为衡国百姓贡献微薄之力,不欲成亲。”
纳兰不语,她本想替乞颜赤纳问一问,自上次之后已过去三月,二人却仍不曾再进一步,她看的着急。
不远处乞颜赤纳已驯服了那匹烈性的白马。
她骑着白马而来,李琉风看着她飘逸矫健的身姿移不开眼。
可冷漠的人说话也是冷漠的模样。
她道“李琉风,你来为它起名,日后这便是你的马。”
纳兰不禁扶额,天底下哪有像乞颜赤纳这般冷着脸送礼的,李琉风若是能欢喜怕是瞎了眼。
果然,只见李琉风颔首道了声谢,神色丝毫看不出动容。
纳兰在旁解释道“白马少有,草原传说白马是天马神化身,通体雪白,身份乃是马中最为尊贵,赤纳送你白马想必极为看重你。”
李琉风听纳兰如此讲,抬眼希冀的看向乞颜赤纳,乞颜赤纳却低头摸着马鬃,似乎不曾听见纳兰的话。
纳兰暗骂乞颜赤纳不争气。
她扭头对李琉风道“阿纳还是头一次待人如此上心。”
李琉风质疑的再向乞颜赤纳看去,对上了乞颜赤纳的目光,她忍不住问“真的?”
乞颜赤纳不自然的轻轻嗯了一声。
李琉风耳尖红了。
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柘冈西……
辛夷如雪,乞颜赤纳何不似神女站于辛夷花中。
“就唤她辛夷罢。”
乞颜赤纳看了李琉风一眼,抿紧了唇。
辛夷……
她心下难过。
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原她还是念着衡国的,桃李花娇媚动人,草原于她,自己于她——也不过是辛夷树。
赌气般冷声道“我先带辛夷回去洗去身上的尘泥。”
李琉风摸不着头脑的看向纳兰,一脸不解。
纳兰即便心思玲珑,也猜不出乞颜赤纳为何突然冷脸,她摇头撇了撇嘴,同样迷茫的看着李琉风。
遛完马后,纳兰拉着李琉风留在自己帐篷用饭,多日不见二人聊的甚是欢快,有说有笑之时忽然听见帐外乱哄哄的。
“有刺客!”
“公主负伤!”
李琉风心下一紧,手攥紧了衣角。
乞颜赤纳负伤,她李琉风何必牵挂。
她不喜欢她的,她不该担心……
且衡国少了乞颜赤纳这般的劲敌只会更安泰。
可她心神不定。
纳兰已冲了出去。
李琉风心下一阵凌乱。
乞颜赤纳若是当真有事自己会悔的。
她终是按捺不住冲出了营帐直奔乞颜赤纳的住处而去。
还未到便听亲兵大喊“刺客已被鲁扎大将军擒拿。”
帐外,乞颜赤纳正捂着流血的胳膊站在火盆旁,鲁扎神情纠结的皱眉,弯刀下是个红衣灼灼的女子。
女子瘫坐在地上,视死如归。
纳兰拿来绳子牢牢的捆住了刺客。
李琉风焦急的跑来扶乞颜赤纳进帐为她包扎着胳膊。
血难以止住,汩汩的往外冒,乞颜赤纳见状在蜡烛上烧红了匕首咬牙按在伤口上。
顿时皮肉烧焦的焦臭弥漫。
李琉风看的红了眼,手颤抖着为她包扎伤口。
帐内只有二人,她涮着干净的棉布为乞颜赤纳擦去额头的汗,轻轻的摘下她的抹额,一垂眸泪就落了下来。
乞颜赤纳虚弱的倚靠在木椅中,慢慢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感受到那小心翼翼的触碰,李琉风不敢相信的抬眸。
“额真……”
为何要为我拭泪。
她心里的情经不得这样的触碰。
乞颜赤纳却虚弱的笑“伤的是我,你哭何?”
李琉风只顾摇头哽咽。
“三月内杀手已来了几批,他们失手尚可再换一批,你一旦不曾防备便会丢了性命。”
她害怕。
怕某一日就真的阴阳两隔,再也看不到心上人的音容笑貌。
赤纳无奈的擦去她脸上的泪轻声哄她“不哭,那我将阿殊齐与迟梭部都灭了便可高枕无忧。”
李琉风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只见着一脸淡然的人唇角似是带着笑意,薄凉下冰封着暖意。
情绪涌上来,她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低头吻住了那道薄唇。
她渴望已久,吻住的那刻连自己都惊骇。
可她顾不得害怕,顾不得思考乞颜赤纳会如何,她只顺应本能的贴近,去熟悉她的气息。
如此冒昧的举动,帐内时光陡然停驻。
乞颜赤纳咬牙抿紧了唇,慢慢抬手推开了李琉风。
她并未说放肆,只是静静的望着李琉风。
李琉风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乞颜赤纳动气道“李琉风,我若是想要宠人,即便是千百人也不在话下。”
她看中的人不该如此堕落卑微……
李琉风只无措的摇着头。
不。
不要宠人。
这天底下比她李琉风貌美的女子能有几个?
抬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乞颜赤纳,朝思暮想的神就在她眼前方寸,虽是在动怒斥责于她,可李琉风仍忍不住冒昧大胆的再次吻住了高贵的神女。
即便是菩萨降罪,她也心甘情愿。
得美人半分亲近,虽死无怨。
尝过那一点朱唇,她心里的野火弥漫,再也烧不尽。
她放肆的撬开乞颜赤纳的牙关,乞颜赤纳从未被人如此冒犯,她大声呵斥“放肆!”
随即猛的推开她,心乱不已。
在李琉风猛烈的攻势下她竟步步沦陷。
是从何时她与李琉风之间薄的像隔了层纸,稍一亲近便会触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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