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琉风后怕的看着皇姐,含泪嗫嚅着“那……贼人可找到?皇姐怎不曾告知于我?”
李辞年心事重重的负手踱步,轻轻叹气“这几日我已将宫中上下彻底清查过,却找不到那夜假扮宋苒之人,不曾告知你是不想将此事再闹大,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且我也曾怀疑你宫中那位可会有嫌疑……”
“她已然被封住经脉,且我日日与她相伴,她怎有时机下手?李琉风下意识为乞颜赤纳出言辩解。
李辞年无奈的看了眼自己这位傻皇妹,她一心扑在乞颜赤纳身上,又怎会疑心于她。不过……李辞年此时也觉得能将纸条放入她御书房内之人必不是乞颜赤纳,毕竟她已然是个废人。
“我也只是曾怀疑过她,毕竟在后院内关着一猛虎,但凡风吹草动怎能不疑心于她。后来我也曾问过长宁殿监守,言说她不曾踏出半步,我便打消了念头。可至今仍不曾找出那人的踪迹,还真是见鬼了……”
之前李琉风不知此事,只顾与乞颜赤纳纠扯。如今陡然得知,顿觉前些时日的行径荒唐,单单是木濯华进京与唐江决堤还不算大事,可若再加上这指向极强的字条——她敢说这几件事背后定然有关联。
有人在暗处朝她们出招。
她沉思片刻道“皇姐,我带人去支援董其奉,眼下万不可让蔺无忧和司马策的人参与进来,以防日后受制于人。”
李辞年却是犹豫“皇权更迭,两年不曾科举,我们手上的良才稀少,古人道得天下易治天下难,如今风浪迭起若是只要靠你一人也并非长久之计,何况若是唐江决堤当真是有人搞鬼那你去便是凶险万分,容我再想想……”
李琉风却劝解“皇姐为何提携我一路至今?不过是因从前那般艰难的处境只有你我姐妹二人同舟共济,现如今皇姐可信之人仍是我一人,显得捉襟见肘,皇姐若是不派我前去,正巧再赌一次人心,除我之外皇姐尚有易将军与陈将军两名得力干将,皇姐不妨派出一位前去历练。”
李辞年觉得李琉风所言有理,便命陈兴光率三千人马前往唐江受灾沿岸协助董其奉安置流民。李琉风被李辞年一通责骂后也将正事记起,盘算着如何对付木濯华,若是等她动手岂不被动,她当即带人前去使者别院再探木濯华的来意。
此时木濯华正在侍卫的陪同下观赏使者别院的花园。
李琉风进来扫视一周,不曾正眼看那毒妇“本宫还当这滇国王女只会养虫子,不曾想竟有心境赏花,不过想来也是,养那许多虫子总要是吃些花花草草的,只是不知这虫子吃了会拉在何处?”
木濯华轻蔑的瞟她一眼,随即低头接着摆弄手上的花“你大可去问乞颜赤纳,她再清楚不过。”
李琉风对上木濯华竟无一句讨得便宜,她只有乞颜赤纳一个软肋,这软肋偏偏曾落在木濯华手上……
她只能故作不在意道“是啊,乞颜赤纳如今是在我宫内,你如何口出狂言也是无碍,横竖她只能是我的。只是你此次来我大衡意欲何为?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是我不肯相告,而是时候未到。我留在衡国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你与李辞年的,滇国国力无法与衡国相抗衡,我来只想是卖个人情好保我木家王位安稳。”
要等隐患曝出,无异于将人放在火上烤,李琉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下令命人看管木濯华不许她出别院一步。
自木濯华进京之日起,跟随她的侍卫未能发觉她半分异常,若仍有其他势力牵扯,那他们暗中定是有所联系的,不如此刻将木濯华监禁,等暗中贼人漏出马脚。
正值关键时分,比的正是耐心与细心。
李琉风沉心静气坐镇中书,每日里接见朝臣的次数显然增多,也再顾不得回长宁殿去陪乞颜赤纳,只是吩咐秀雪悉心照料,有事要及时告知于她。
她满心愧疚,此刻才懂世间安得双全法……
可乞颜赤纳却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归来。
听秀雪告知,乞颜赤纳平日里常在池边垂钓,寻得消磨时间的趣事,人也显得精神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瘦的教人看着心疼。
李琉风得知后命工匠日夜赶工打造出几支钓竿,自己看过后才命人给乞颜赤纳送去,不算早出晚归的十日,至今她已有三日不曾回过长宁殿。
故而当乞颜赤纳看到几支钓竿时,挨个伸手试过才故作不经意的问“殿下何在?”
宫人恭敬道“殿下政务繁忙,一时无法抽身,便派小人前来送些薄礼哄贵人欢喜。”
乞颜赤纳把玩着手里的钓竿嗤笑道“象牙雕的鱼竿若是称薄礼岂非糟践,这礼重的很,我怎能消受,告诉李琉风,今夜我等她用晚膳,不然她便不要回来了抑或是将我再关回天牢。”
宫人如何胆敢出言接话,只连连称是而后便去回禀李琉风。
李琉风这厢正见完几个朝臣心下觉得烦闷,见宫人前来复命,顿觉开朗“礼可曾送到?”
宫人小心答“回殿下,礼已然送到,但贵人动气言说今夜等您用晚膳,若是您不回去就不要再回去了,或者……”
“或者什么?”李琉风追问。
宫人腰弯的低“贵人言说或再将她关回天牢。”
李琉风一时不知是气是喜,挥手让人退下。
一番迷茫后蹙眉弯唇自言自语“这是……想我?”
她将书案上几卷公文收好后命人摆驾长宁殿。
归去时天色未晚,踏一夕斜阳入殿,身后映着百尺霞光。
殿内乞颜赤纳已然等候多时,李琉风轻手轻脚的移近后小心窥探着端坐之人的面色。
“宫人道你面带怒气,但依我看分明是额真的浩然正气锋芒逼人。”
乞颜赤纳抬眼睨她,打量片刻后才缓缓起身与她平视“这几日心绪不宁,唤你回来是有事相求,前些时日与龙女相见得知木濯华进京一事,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想见一见木濯华,一来可为你与李辞年探一探口风,二来我有事想问她,还望你帮我安排一二。”
李琉风讨好的笑意僵在面上,显得有些为难。
乞颜赤纳又道“还有玉笛一事,你肯出钱为我悬赏我感激不尽,但那对夫妇恐怕会遭歹人惦记,还需你收回王令再做斟酌。”
李琉风深吸了口气顿觉失望,她转身背对过去“我会安排,若无旁事我便先走了。”
日后费力不讨好的事她不会再做……
天下骂名与人命她都愿意背负,却还换不来半分理解,当真是无趣……
外间天色已然暗沉,只二人在殿内,宫人不敢入内燃灯。
就在李琉风正欲离去之时,身后却传来温热的体温,低头看自己腹前交叠的是身后人圈揽过来的双臂。
“额真……你……”
乞颜赤纳轻轻的抱着她,抱得不紧,只需李琉风再向前一步就会松开,甚至都无需她挣扎。
“别动,这些时日你早出晚归话都顾不得说上一句,近几日干脆连长宁殿也不回,既是如此你何苦关我在此,在天牢尚可免去严加看管,免去七支银针,众人都自在……”
李琉风捉摸不透她的心意,只是摩挲着她圈住自己的手“皇姐责备我政事不上心,我便在中书专心处理政事,想来也是不辜负额真教导,怎的额真竟会想我?”
殿内黑透了,黑暗给人带来恐惧的同时亦会给人带来安稳藏匿的错觉。
“你想去便去罢。”
时至今日乞颜赤纳才发觉自己的胆怯,即便是没有背负仇恨,她也是个不懂得爱人的人,永远只会口不对心的说出令人心寒的话。
但李琉风蓦然开窍了一般,她猛然回身惊喜的回抱住她“额真在赌气?额真在意我?”
乞颜赤纳难为情的昂首往前走,并未推开李琉风,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二人一步步挪向暖阁用膳。
十三日……
乞颜赤纳虽是不说,可心里记得清楚,初初李琉风早出晚归尚可忍耐,可后来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她也是会怕的……
她心里觉得可笑,分明是自己强忍着不去触碰李琉风,一味的拒绝她的情意,可若是李琉风当真不围着她转了,她反倒怕了……
她心里想,或许不用十年。
明年。或许就今年。她便可报仇雪恨。
“琉风,我每日垂钓时看这池水清澈,似乎是活水?”
此时娜日不在,李琉风仍是与乞颜赤纳坐在一角,挨得极近。她刚为乞颜赤纳盛汤放在面前,闻言思索片刻。
“似乎听人说过一嘴,说这池水是从皇宫后山上流下来的,经由我宫内凌波池再引到护城河去。”
乞颜赤纳又问“这宫内只有你这一个活水池?”
李琉风这次答的快“仅此一个,皇姐不喜这些,挑选宫殿时只挑了离御书房最近的宫殿。这便宜便被我得了,当时百废待兴,言官只顾着夸赞皇姐节俭,反倒忘了参奏我不合礼制了。”
乞颜赤纳欣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也能垂钓消磨时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