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颜赤纳被咬不气,反而看她娇憨,咯咯的笑起来“小风……你若是生在草原想必是极招儿郎倾心的。”
这样的妩媚坚韧,好学聪颖,又不时流露些怯弱惹人怜惜,若是有个好出身的话想必是轮不到她乞颜赤纳有此福气得美人青睐。她轻轻摩挲着李琉风脖颈间的疤,又轻声道“别恨我,我已然将能给你的尽数奉上。”
李琉风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只顾欢喜她的轻哄,遂握住她抚摸自己的手指,娇嗔“又提哪门子儿郎,如今你已然是我的人,我不许你提旁人有的没的。”
乞颜赤纳轻轻叹了口气,合眼挡住眸中心虚的晦暗,身子又贴近身旁之人几分。
“嗯,不提。”应下后她掩藏后情绪才睁开眼眸道“托你的事你记得办,明晚回来用膳,我给你钓条鱼炖成鱼羹可好?”
总在深宫之中也没人说话恐怕是要闷出病来,有个钓鱼的乐趣是极好的,李琉风体恤她,答应的痛快。
“好。”
后面两个时辰李琉风没再闹她,抱着她安安稳稳的睡觉,到时辰后就穿戴好前去上早朝。
走时乞颜赤纳并未被她吵醒,看来是累惨了。
秀雪机灵,未曾唤乞颜赤纳起来,且吩咐御膳房温着阿胶羹等贵人进食。
此等待遇已然是皇贵妃级别,连易归迁都不曾有此待遇,一是李辞年顾不得关照易归迁的起居,二是易归迁也并非娇气之人,带兵打仗最根本的就是按规章制度做事。唯独乞颜赤纳,她不将这衡国礼法放在眼里,也仗着李琉风的在意逍遥快活。
及近午时,下朝后李辞年与李琉风至御书房议事,李琉风提出乞颜赤纳的的话后,李辞年欣然应允。
“乞颜赤纳想帮朕破局自然是好事,再命蔺无忧陪同,你们三人斗一个木濯华易如反掌,朕恨不得亲自去瞧瞧。”
“蔺无忧这个老狐狸掺和进来皇姐不怕他坏事?”李琉风犹疑,她心底是忌惮蔺无忧的。
李辞年瞟了她一眼,笑道“你坏事他也不会坏事,也不能晾他太久,借此机会告知他朕对他仍是器重,免得他和司马策斗的过火。不过,你记住,你二人都是给乞颜赤纳作配,我倒想看看她的本事,穿了朕的暮云秋影也该帮朕做些事。”
李琉风心虚赔笑,那暮云秋影本是李辞年做龙袍便服的料子,她却拿去给乞颜赤纳裁衣,说起来李辞年除了忌惮乞颜赤纳待她也是极宽厚的。
李琉风退下后便亲自去了蔺府与蔺无忧商议此事,顺便留下用饭。司马策得知后觉得自己始终不曾被李辞年看重,心有不满,却无从发作。好在李琉风做事周到,又携礼登门敲打他一番,透露明年科举之事,话里话外表明陛下只要纯臣,若是闹得乱了便提拔一批新人上来,这才镇住这个老东西。
夜里李琉风疲惫归来,见案上摆着鱼羹,她尝过后失望道“还以为是你亲自为我炖的,怎还是御膳房的手艺……”
她蹙眉时有几分娇憨,乞颜赤纳不禁莞尔“自是御膳房的手艺,我又不通厨艺,你若是想吃我做的,改日弄头小羊羔来,我亲自给你宰杀烤熟,如何?”
李琉风舍不得她劳累,宰羊自己也是宰过的,又累又脏,遂而摇头“罢了,免你辛劳,钓条鱼我也欢喜。今日累煞我也,两件事都与皇姐提了,明日晚升平阁接见木濯华,皇姐要我与蔺无忧给你作配。通商一事还需再延缓,待使臣与齐国商谈后才可落实……阿纳?”
说到一半,李琉风看乞颜赤纳双目直直的盯着桌面,眸若死水,有几分骇人。
李琉风又接连唤了两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应声“无碍,想到木濯华便气的我难以回神。对了,那玉笛呢?你可将王令收回?”
“自然,哪敢不从。只是……如此玉笛恐怕极难寻回。”李琉风很是不情愿。
“幼时伊吉教诲我不可因一己私欲致使旁人遭殃,我若是任凭你胡闹岂非违背伊吉教诲,伊吉心善,当年常劝诫祖父莫动杀念,若无伊吉便无今日的乞颜赤纳。”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
思及陈情表,乞颜赤纳不由得黯然,若非是她的胆怯,或许祖母也不会死……
枉伊吉费心保住当初年幼的她。
三岁那年,她险些葬身乞颜部老可汗的刀下,是她额吉以性命保住了她。次年阿布即位,册封她为乞颜部落的公主,当时外界都误以为她是那年才降生,至今日都觉得她才不过整二十岁。
实则她已然花信年华。
她救娜日也是因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惨死的妇人,让她想起了当时的额吉。
她是早慧之人,三岁的事也记得清楚,所有记忆的起源就是她的额吉……一个极貌美的女人,夏夜牧场内嗅着青草的香气,她躺在额吉怀里,听额吉对她讲,赤纳就是小狼的意思,狼比人好,一旦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它们恩怨分明,不会辜负对自己好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仇人……
“阿纳……阿纳……”
又是一阵呼唤,唤的她回神。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眼眶湿润。
李琉风狐疑的打量着她的神色,不解道“你今日怎的总在走神?若是气木濯华,我来日帮你报仇!”
乞颜赤纳缓缓摇头,待宫人撤下残羹冷炙后抿了口清茶平缓心绪。
“猛然想起娜日的母亲,等娜日读懂陈情表之时她或许会哭罢。”
李琉风是不知晓破庙之事的,乞颜赤纳思虑片刻措辞好后娓娓道来。
“见你华贵非凡,过的甚好后我正欲离去,那些乞儿围住我乞讨,我就买了包子来给他们,谁知他们嫌弃的丢开,我正觉得你这衡国富庶,天子脚下的乞丐都不似乞丐的时候,娜日从墙角探出身子来问我包子能不能给她,我点头后她拿了便跑向破庙,我随她去看,见到了她的母亲。一个双腿瘫痪,衣衫褴褛的妇人,就在破庙的角落里躺着,我走近她见我待娜日不错,便求我收留娜日,她自尽当场。”
乞颜赤纳抿了口茶润喉,继续道“她告知我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富贵无忧,直到一日碰到一个逃难来的草原人,那草原人花言巧语蒙骗她,骗走她的珠宝首饰,还骗走她的清白之身,她等草原人回来娶她,等到的是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直到父母发现,得知是异族孽种,后愤而将其赶出家门。她一人漂泊辛苦抚养幼女,一日被那负心汉的母亲发现其存在,后来……就无甚可说的了,枉死破庙,只为给孩子争一个活路。”
“娜日身世竟如此凄惨,若找到那负心汉定杀了他为娜日母亲报仇。”李琉风愤愤不平,娜日如此讨人喜欢,出身竟如此凄苦,遇到乞颜赤纳也算是她的运气。
乞颜赤纳吸了口气,似乎抛开心头的压抑,道“我已然寻到她的亲生父亲,将他杀了喂狼,以慰那女子的在天之灵。”
李琉风倒吸一口凉气,大惊失色“我只随口一说,你竟真杀了他,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娜日知晓后恨你?”
“她为权为财都无碍,若是因这负心之人恨我,也枉费我白教诲她一场。你回衡国看着自己的父亲兄长相继而死,可会觉得有恨?我也不曾见你恨李辞年。”
若是李琉风再细心些便可发觉乞颜赤纳的反常,可她深爱乞颜赤纳,并未介意乞颜赤纳如此有攻击性的话语,反而解释“李家骨子里本就冷漠阴险,怎能将娜日和我们想比。”
乞颜赤纳看了她片刻后,释然的微勾春唇角“安歇罢,被你折腾的甚是乏累,明日还有一场大戏要看,该养足精神。”
她走在前,并未等李琉风。
可心底却是一阵暖意,她本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本该阴暗偏执,可纳兰,鲁扎,赫鲁,扎浑,龙女,李琉风,娜日相继出现在她生命里为她燃起一盏灯。
次日李琉风与蔺无忧早朝后打过招呼就各自去安排晚宴事宜。
升平楼掌事待李琉风极为客气,她虽是在李琉风为议政公主后初次见她,却深知这位议政公主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李辞渊。
黄昏之时,李琉风亲自回长宁殿去接乞颜赤纳,见乞颜赤纳穿戴齐整,神情肃然,与当年在草原见朝臣的模样别无二致,她不由得顿生臣服之感。这才明白,乞颜赤纳愿雌伏人下是她的运气,可只要乞颜赤纳不愿,她的傲骨谁都休想压折。
她眼看着乞颜赤纳坐上步辇后才坐上旁边那架,按规矩,她先乞颜赤纳半步,走在前面。致使她想看乞颜赤纳的脸色都无法窥探,令李琉风恼火的很。
一刻后,步辇落在升平楼外,二人拾阶而上,上面已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当李琉风身后的乞颜赤纳走入时,早已到场的蔺无忧与木濯华一同看过来,乞颜赤纳从容的打量着二人神色,随后直接落座,丝毫不顾所谓礼节。
蔺无忧只当她目中无人,木濯华只当她清冷孤高。
二人却也不好挑她的理。
乞颜赤纳却自觉道“我与滇国王女虽同为公主,可论国力,大齐远超滇国,这礼我是行不成的。蔺大人乃是衡国栋梁,三朝老臣,可归根结底不过是李家家臣,这礼我也是行不通的。”
惹得木濯华与蔺无忧齐齐看向一旁的李琉风。
李琉风却埋头只当不知。
木濯华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回道“同为公主我自是挑不出您的毛病,可你如今是质子,谁尊谁卑怕是自有论断。”
乞颜赤纳却笑道“先不说我这质子虚实,单凭我是李琉风的宠人,也是不该向二位行礼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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