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起床了,今天可是颜家二公子上府提亲的日子啊。”
裴媛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周遭一切更是古怪。
奇怪,自己刚刚不是还在被学生家长指着鼻子骂吗?
裴媛毕业于时尚营销专业,由于学得平平无奇导致找对口工作碰壁,应父母要求入职了家附近的一家语言机构做英语老师,美其名曰离家近、老师这个行业特别适合女孩子。
半年来,裴媛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修改教案,只记得上一秒因为不该穿短裙上课被骂得狗血淋头,下一秒熬夜好几天的她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时,一旁的丫鬟又开口了:“小姐,快些起来梳妆打扮吧,真的要来不及了。”
裴媛晕乎乎的,难以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愣愣坐着被打扮,镜中的脸还是她自己,不过更圆润一些。
梳妆盒里的首饰看着种类繁多,细看都是些廉价的珠玉碎银,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简单素雅,料子倒是很不错。
她打量一圈周围,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姐,我昨天没睡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姐,我是翠仪啊。”
“哦哦,那,我是谁啊?”
翠仪画眉的手一抖:“小姐...你是裴老爷的千金,裴小小啊...”
“哦哦,裴老爷...裴小小...诶对了,什么公子提亲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啊?”
翠仪化妆的手更抖了,以为她在装疯卖傻:“小姐,我知道你不想嫁人,可这桩婚事是裴老爷做主的,不如今日先见见那位颜公子再说。”
裴媛安静了一会,嘴里咂巴着这几个人名,好像在哪里听过:等会,这些不就是前几天刚看完的一本小说——《忘忧》里的人物吗?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本无人问津的烂小说里,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更可笑的是,这裴小小,听名字就知道,炮灰女配,不对,说女配都是给她抬咖,根本就是群演一枚。
身为女主裴芷忧的妹妹,裴小小唯一的作用就是嫁去颜家,作为摄像头引出颜家长子——颜笙阳的故事,至于她和那根本就不爱的二公子颜溪,死于被发配穷乡僻壤当官的路上,早早下线。
想到这,裴媛突然浑身发冷:这婚要是结了,自己不就嘎了吗?
还不等她反抗,一群丫鬟进来将她架去了宴会厅。
只见大厅内装饰得流光溢彩好不气派,随便一个摆件便是金制品,桌上俨然摆起了满汉全席,裴小小简陋的房间和豪华的裴府简直格格不入。
“乖女,你来了!”裴钦谦一脸谄媚,将裴媛拉到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袍的男人面前,“颜溪公子,这就是我的小女儿,裴小小。”
裴媛满脸不耐烦,娇小的她努力抬头才看清颜溪的脸。
这就是颜溪啊,长得不赖嘛,果真如书里描述的那样,温润如玉,眉清目秀,乱世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一枚。
裴媛反抗的心因为颜控灭了一半,但想到死于非命的结局,还是决定向炮灰命运说不。
只见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之际,她腾地一下站起:“哎呀!我的命好苦啊!爹不疼娘不爱,喜欢的少郎君还被我克死了!哎哟,颜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啊!”
众人吓得面面相觑,裴媛低下头偷笑:哼,书里不是有个我幼时的玩伴因病早逝了吗?正好拿他当借口。
她悄悄瞥了眼颜溪,却发现他脸色异常平静,仿佛看穿这出闹剧般。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裴媛气场突然灭了下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局促不安。
倒是颜家其他人,特别是颜夫人卫子宁,脸色发青。
裴钦谦也愣了,一向唯唯诺诺的小女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向颜家赔笑:“颜公子别怕啊,小小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怎会不疼不爱呢?呃,那个什么被克死的...呸...不过是我府中一个下人的小孩,从小就有病,你们可别听小女胡言啊......”
裴钦谦说着忙示意下人将她拉下去,裴媛见状立马反驳:“捧在手心?裴老爷昧良心说话也不怕遭报应,你们根本就是偏爱姐姐,从未管过我的死活!”
她如此义愤填膺,也是想为书中可怜的小小出气,若不是被父母忽视,养成胆小又讨好的性格,也就不会像个傀儡木偶般被操控着过完一生。
“逆女!你,”裴钦谦气得胡子都歪了,“你母亲过世得早,你姐姐聪慧伶俐,处处帮衬家中大小事,你呢?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梳妆打扮......”
裴芷忧心疼地望着妹妹,正欲说些什么。
裴钦谦突然意识到不对,话锋一转:“哎呀,不过我们小小平日里确实很听话,城里无人不知咱裴府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女郎,小小啊,我知道你是不舍得离开家,才如此顶撞为父,为父不怪你啊。”
裴媛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眼泪呼之欲出。
卫子宁幽幽开口道:“裴家小女确实小家碧玉,珠圆玉润,有几分灵气,想必是裴家保护得太好,久未出闺房,才不知为人处事,礼义廉耻吧。”
裴媛想要反驳,却害怕此刻说一个字眼泪便决堤。
裴芷忧站了出来:“颜夫人,小小的确被保护得很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唯愿她无忧无虑过完一生。今日这桩婚事全权由父亲做主,只因他与颜老爷交好,又听闻颜二公子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想来性格与小妹相配。不过我认为,这婚事配不配,不应由我们大人说了算,还是要听取他们本人的意见,对吗?”
裴媛有些恍惚,虽然书中没怎么描述姐妹二人的感情,现在看来,哪怕父母偏心,至少姐姐待她并不差。
卫子宁依旧不悦:“可她这么一闹,要是传出去,颜家的脸面往哪搁?”
一旁看戏的颜溪好像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这出闹剧的主角:“卫夫人,我看这小娘子说话伶牙俐齿,不像蛮横无理之人。裴小姐,不如出去一叙,将酒局归还给长辈们,如何?”
裴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夺门而出,躲在花园的一颗大石头后面,眼泪哗哗往下流。
淡定淡定。裴媛一边抹泪一边安慰自己:这只是书里的剧情,我一个外人这么入戏干嘛。
思绪回到现实世界,作为独生女,裴媛倒是“享尽”了父母的全部关注,从小在打压式教育下长大的她和裴小小一样,性格唯唯诺诺,常被指责过于内向,不会社交,
想起小时候,自己有那么多梦想,小到服装设计师、明星,大到宇航员,天文学家... ...这些都在父母一声声学点实际的责备中暗淡下去,活得高不成低不就。
如今穿越到裴小小身上,倒是体会到放养的自由了,不过周围仍有无数把枷锁束缚着。
颜溪悄悄绕到裴媛身后,笑着说:“裴小姐,嫁给我就如此伤心呐?”
裴媛吓了一跳:“我看你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啊,我伤心你就这么开心?”
“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乱世之中但求一丝安稳足矣。”颜溪席地而坐,表情复杂地望向不远处热闹的宴会厅。
裴媛听得有些迷糊:“所以颜公子,也不想参与这桩婚事咯?”
“裴小姐还不明白吗,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做主。你姐姐刚刚说,希望你一生无忧无虑,那么只有平安,才能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裴媛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她回想了一下小说设定,现在正值战乱时期,他们所处的燕国和吴国打得水深火热,一直到大结局,燕国胜出,裴家和颜家也损失惨重。
裴小小和颜溪,也是死于战争之中,死在吴国攻打月营城的那一天。
裴媛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生在和平年代,但她也知道战争的恐怖,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活着便是自由。
裴钦谦之所以满门心思要把女儿们嫁去颜家,只因颜家家底殷实,颜老爷——颜闵公为朝廷重用,是如今洛城最好的人家。
不过在嫁心肝裴芷忧以前,裴钦谦留了心眼,先将裴小小嫁过去,打探颜家内部。
颜家虽有朝廷关系,可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十年前颜大夫人过世,颜闵公娶了新妇卫子宁进门,搅出不少风言风语。
颜溪察觉到裴媛情绪更低落了,十分真诚地说:“若你不愿意,颜某自然不会强求,我一介书生确实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放心,父亲那里,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裴媛意外又感激地看着他。
书中两人都是温顺的乖孩子,顺着大人们的安排稀里糊涂成婚,婚后沉默寡言貌合神离,若不是中途意外死亡,怕也要落个郁郁而终的结局。
“我明白了,”见裴媛不说话,颜溪低下头,“我这就去跟他们说,取消这门婚事。”
裴媛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小声回道:“多谢颜公子,你是个好人,只是小女顽劣,配不上公子,愿你早日寻得意中人。”
“好,也希望裴小姐寻得良人,来日做想做之事。”
裴媛心里泛起一丝感动,眼前的颜溪过于真实,比书里单薄的描述有温度得多。
见他转身要走,裴媛想起什么突然喊道:“等等颜公子。”
“怎么了?”
“我,我...”裴媛想提醒他两年后不要去月营城作官,却不知如何开口才显得不像个疯子,“可否请教颜公子,你刚刚说希望我未来做想做之事,可我一生困于府内,想做的事有很多,但仔细一想又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说到这,裴媛简直想扇自已一耳光,嘴怎么这么笨呢?难怪总被领导骂没情商。
颜溪一愣,没有任何不耐烦:“裴小姐具体想问什么?”
“我想问,颜公子有什么理想的事要完成吗?别误会啊,我就做个参考。”
“我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想必裴小姐有所耳闻,我从小热衷读书,以后也只想做个小官,闲暇之余畅读诗书便是我最大的理想了。”
“一定要做官吗?喜欢读书的话,嗯...做老师,或者当作家...诗人也不错啊,反正你家有钱,也不愁拿文字当饭吃。”
颜溪眉头轻皱:“我自知不是什么文豪大家,不敢以此谋生。至于当官,这是父亲的心愿,父亲一生征战沙场,立下屡屡战功才在朝廷有了一席之位,如今又有兄长继承衣钵,而我.…..自当也是要报效国家。”
裴媛有些急了:“那就同你父亲兄长一样,去朝廷做国家栋梁,总之,千万不要浪费一身才华去什么穷酸的小地方!”
颜溪逐渐失去耐心:“这世间苦难不分大小,圣京自有能力高强之人庇佑,日后我若有幸能助一方百姓安宁,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裴小姐,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裴媛回到房间憋屈地想:哼,一个陌生人我管他死活干嘛?闲得慌,还是想想以后怎么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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