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月营城风平浪静,裴媛真的改变了结局,
她忍不住想,当初就是顺着剧情嫁给颜溪,他多半也会相信自己保住性命吧。
可她现在毫无谈情说爱的念头,一切太平后,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夏露找到还在寝卧里磨蹭的她:“裴媛,魏大人马上要来府中同颜公子议事,快去将正厅收拾一下。”
裴媛收起胡思乱想,专心打扫起屋子来。
颜溪本该入住魏庆如所在的官邸,颜闵公大手一挥,早早买下了这套大豪宅,只为小儿子住得舒适。
魏庆如带着满满一车队的贺礼来了,颜府外一时锣鼓喧天,鞭炮声震耳欲聋,府内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前往门口迎接。
颜溪听到动静也从书房中出来:“魏大人,您这是......?”
白寒舟帮忙补充道:“大人,我们家公子向来喜静不喜动,这锣鼓鞭炮什么的,可以停下了。”
魏庆如连忙叫停,世界终于恢复了清静。
颜溪继续说道:“还有这些礼物,多谢魏大人好意了,只是颜府自给自足,不缺吃喝用品,大人还是拿回去吧。”
魏庆如摆摆手:“这可不行,您现在可是月营城的贵人,百姓们全都听说了您料事如神的本领,对你是赞不绝口啊,这些东西,都是家家户户凑出来的,你必须得收下!”
颜溪勉为其难地命下人去卸货,然后将魏庆如迎至正厅。
裴媛端着茶水进来,颜溪趁机说:“魏大人,前日我不是说了吗?此次之所以提前设防,全是我府中这位姑娘的功劳。”
裴媛一愣,她并不想邀功,谁知颜溪竟两次提起。
魏庆如抿了口茶,显然还是不相信:“颜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你何人呐?”
“她是我远房表妹。”
裴媛都快忘了这个身份,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道:“现在只是一个下人。”
“哦,”魏庆如把茶放下,点了点头,“既是颜家的亲戚,想必裴小姐也是才貌双全、学识渊博之人,是在下慧眼不识珠了。”
裴媛忍不住插嘴:“魏大人其实没有看错我,小女才学疏浅,这些都是颜大人精通战事、未雨绸缪之策,他只是低调惯了,才将此功劳安在我身上,颜大人,恕裴某多嘴,既然有能力,让更多人看到并不是坏事!”
魏庆如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有些懵圈。
颜溪见她不领情,只好作罢:“算了,你先下去吧,我与魏大人有要事商量。”
“是。”
裴媛仍和其他下人守在门口,并不想将自己当作颜溪表妹。
厅内俨然没有了刚才轻松的氛围,魏庆如忧心忡忡地说:“前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本应让你多休息一阵,可交接一事不能再拖了。”
“我无妨的,倒是魏大人这两日操劳过度,颜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刚来月营城第一天便带来这般不吉利的事。”
“哪里的话,吴国果真狡猾,连月营城都不放过,对了,这个月来给你寄的书信,都看过了吧?”
“嗯,魏大人当真尽心尽力,不愧为一方父母官,能将过往三十年和月营城有关的重要事件记录得如此详细,颜某佩服。”
“害,人老了,总要记录点什么才感觉没白活,其实我今日来,有一非常紧要的事,不便写在信里,只好当面与你交谈。”
“魏大人请讲。”
魏庆如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颜溪心领神会:“请随我移步书房吧。”随后,他又吩咐不得有人靠近。
裴媛观察到魏庆如的脸色十分沉重,刚睡了没两天安稳觉的她,此刻心又悬了起来。
改变月营城之死的剧情后,她对颜溪和自己未来发生的事便一无所知了。
方才还晴空万里,刹那间乌云密布,稀疏的雨滴落下,随即转化为倾盆大雨。
不知过了多久,颜溪脸色阴沉地从书房出来,魏庆如拍了拍他的肩,什么离别的话也没说,便匆匆带人离开了。
颜府众人都进屋躲雨了,只有裴媛一直守在走廊内。
颜溪失神般缓缓走进雨里,任凭雨水淋湿全身,将眼泪混入其中。
裴媛见状连忙找来一把伞,只见她冲进雨里来到颜溪身后,踮起脚才勉强将伞撑过他头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默默替他撑伞。
颜溪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她,这个娇小的女孩努力举着伞,浑身都被淋透了却满脸心疼地注视着自己。
他一把夺过伞撑在她头上,随即拉着她走回屋檐下。
颜溪本想关心她,一出口又成了责备的语气:“下次不要这样了!”
裴媛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人,通常这时都会反击,但此刻她偏偏说不了一点重话。
“颜溪,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进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裴媛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明明很难过却还在安慰别人,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善良:“颜溪,眼下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给好朋友听的?”
颜溪听到“朋友”二字,脸色突然一变,转身就走,留下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裴媛心中也很烦闷,显然她现在追着颜溪问不大合适,只好先回去洗澡更衣,然后无精打采地跟其他人打扫屋子。
白寒舟这时凑了过来,现在的他恨不得将裴媛捧上神坛:“那个,这两天忙着打扫战场,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姑奶奶,您才是真的料事如神啊,虽然外面现在都在吹捧颜公子,但我知道,这分明是你先提出来的。”
裴媛无精打采地说:“无人伤亡便好,功劳是谁的不重要。”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对了,我刚路过书房,颜公子他好像也不高兴,我说你们两个,明明干了件天大的好事,为何如此低沉?”
“白统领,我现在真没心情同你解释,您行行好,让我安静干会活行吗?”
白寒舟自讨没趣地走开了。
厨房已备好晚膳,白寒舟骗裴媛说:“颜公子点名你去送饭,还不快去!”
裴媛小心翼翼地端着饭来到他房间,大气也不敢喘。
“谁让你来的?拿走,我不饿。”颜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难看。
裴媛赶紧过去查看,摸了摸他的头,很烫,许是发烧了。
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又端着药和白粥回来了。
“把药喝了吧,身体要紧。”
“放这吧,你快出去,别染上了。”
裴媛顺势坐到床边,将他扶起身来:“我身子骨壮着呢,别看我瘦了不少,往日在墨香阁和金玉楼打杂时,再冷的天我都撑过来了,来,喝药。”
她细心地一口口将药送到他嘴边,这还是二十年来除了小猫小狗,她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
药喝完后,她用强硬的态度又逼他把粥喝掉。
“你去把门关上,我有话同你说。”
颜溪说这话时异常严肃,眼里满是警惕,裴媛也紧张起来,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一定不是小事。
“魏如庆今天同我说起月营城多年来的经济来源,你猜猜,其中最主要的是什么?”
“你问我?看来还有心思开玩笑呢,应该病得不重。”
“是茶业。”
“难怪你想让我在这开茶铺啊,我这几日也听说了,月营城背靠茶山,盛产红茶,将其作为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有什么问题吗?”
颜溪攥紧拳头,颤抖着说:“你知道,李青家开着洛城最大的茶庄吗?我好心扶持他们多年,他竟然背着我干如此下作的勾当......要不是魏大人将这几年与他交往的账本拿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他一直恶意打压洛城其他茶庄的生意,又垄断周边所有小城的来往,难怪,这几年他不再需要我的帮忙,李家生意还越来越好。”
裴媛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她硬着头皮安慰道:“那今日你也算看清此人了,以后断了联系便是,如今你接任魏大人,至少月营城的生意他别想做了。”
他沙哑着声音回忆起往事:“母亲在世时对我很严厉,小时候常年将我关在家里读书,养成胆小腼腆的性格,七岁那年,她因病去世,我第一次过年时跟着兄长去灯会玩,不料走散了,被几个十几岁的恶霸围住,他们抢走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配饰,还欲对我拳打脚踢。”
裴媛听得眼泛泪花,这些她都未曾在小说里读过。
“就在这时,李青出现了,他也不过比我年长两岁,竟丝毫不惧和恶霸还手,后来眼见打不过,情急之下他大声呼救,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这才将他们赶跑。”说到这里,颜溪终于露出笑脸,不过苦涩万分。
“后来呢?”
“后来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得知他家是在东市开茶铺的,不过只是个小买卖,生意一般,日子过得很艰难,我便求父亲提供货源给他们,又介绍不少客人去,渐渐的,李家茶铺越做越大,开成了茶庄,也就几年前的事吧,他们也不需要颜家再扶持了,看到李青日子越过越好,我是真的替他高兴。”
“可惜他心术不正,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走歪门邪道。”
“若只是垄断洛城的茶叶生意,我还不至于如此失望,魏庆如今天将手中握着的把柄与我全盘托出,李青他从去年开始将黑手伸进军粮,导致月营城和襄水镇等多个小城断供,襄水镇遇袭死伤惨重,若不是前日我们及时呼叫援军,月营城怕是也撑不过几天。”
“这......军粮一事非同小可,颜溪,我知道你对他兄弟情深,但此回断不可心慈手软。”
颜溪突然拉住她的手:“裴媛,你不准背叛我,否则我此生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裴媛坚定地说:“我发誓,永远站在你这边。”
“好,此事就你我二人知晓,切勿打草惊蛇,待我病好后彻查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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