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关。
这天,金玉楼门口挂上红灯笼,贴上对联,小风还手巧得堆了个雪人。
喜庆的大红色和周围萧条的环境格格不入。
据说吴国已攻破襄水镇,直逼洛城,算算日子,时间差不多进行到小说一半了。
裴媛近日来惴惴不安,按原书发展,冬天过完,她差不多就要和颜溪前往月营城,然后惨死在吴国士兵手里。
要不要救他呢?她一想到这个问题便头疼欲裂。
裴媛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保命,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能力去救人啊?
可每当看着角落里的斗篷,还有早已空瓶的如玉膏,又想起雪夜里从天而降的救赎,她脑容量过载,快得失心疯了。
眼下,金玉楼所有人都忙着置办年货,裴媛无心参与,魂不守舍地守着洗碗盆。
时间一长,谣言不攻自破,没人说她闲话了。
小虎得了风寒,回家养病去了,缺少这个主力军,小风和裴媛的工作量剧增,很快也要病倒了。
谢录渊也发愁,百姓现在都关起门来过日子,生怕战火烧到洛城,酒楼生意虽靠着达官显贵勉强维持,但招不到劳动力,眼见员工们都要累趴下了。
裴媛突然发现手指僵住不听使唤了,她欲哭无泪,早想到有这一天。
小风连忙烧来热水给她泡手,刀割般的冷风一吹,雪花飞速掉进盆里,热水很快结起了冰渣。
裴媛端着她的鸡爪找到越绮:“越娘,我手冻僵了,今日怕是干不了活了。”
越绮守着日益安静的金玉楼,很是烦躁,本想怒斥她干不了就滚,为了留住珍贵的劳动力,只好强忍怒火假笑。
“行,那今日俸禄你也别要了,什么时候好了再接着干吧。”
裴媛对这三瓜两枣的俸禄早已看淡,反正她现在没事就去厨房捡剩饭吃,“豪华公寓”也不用交房租,主打一个穷快乐。
她示意小风进屋,让他自己去拿被她视若珍宝的黑色斗篷。
“裴媛姐,我不冷,你还是留着过冬穿吧。”
“没事,我这手还说不定哪天能好呢,你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可千万不能倒下。”
“可这斗篷一看就价值不菲,是你的传家宝吧?姐姐,我真不能收。”
“你小子还真犟啊,谁家好人拿衣服当传家宝的?赶紧披上吧,你听好了,越娘可是停了我的俸禄才批准我养病,你要是病倒的话,还怎么补贴家里?”
小风勉为其难收下了,裴媛看着原本又高又壮的他,此刻缩成一团把手泡在冰水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几日囤的木炭也快烧完了,她本来觉得有没有工资都无所谓,可她才发现存款已经用完了。
夜晚气温骤降,裴媛将所有衣服和被子盖上才回升一点体温。
她甚至想裸奔出去,赶紧冻死,说不定真能回到现实世界呢。
以前,每当陷入低谷时,她不止一次想过重开,可她身娇肉贵的,死倒不怕,怕疼。
裴媛劝说自己,她现在可是背着裴小小的命一起生存,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挣扎下去。
早上她依旧是被冷醒的,不过手指稍微能活动一点了,她兴奋得跑出去,被冷风一吹又动弹不得。
裴媛无所事事地在店里打转,如果双脚可以干活,那她一定义不容辞脱鞋开干,可惜不能。
突然,舞乐领班将所有舞姬集合到舞台前,裴媛急忙找个角落隐身。
“金玉楼最近经营不善,谢老板说,下个月月俸就不发了。”
众人目瞪口呆,却没一个人敢说话。
“日后,能挣多少银子全凭本事,接受不了就走人,愿意留下的,我提醒一句,跳舞不是重点,重点是揽客,懂吗?”
说完她便潇洒离去,留下姑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大家互相埋怨几句,该干嘛干嘛去了。
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多数姑娘都无家可归,她们和裴媛一个心理,虽然拿不到月俸,金玉楼至少管吃管住,所以没一个人跑路。
裴媛佝偻着身子想去厨房偷两块木炭,倒霉地撞上谢录渊从里面试菜出来,只好打消做贼的念头。
雪越下越大,今晚一定很难熬。
裴媛无法忍受坐以待毙,决定出门寻找物资。
往前走几里地有一片小树林,她艰难地到达目的地,却发现自己忘带工具了,只能傻傻地对着大树发呆。
她自暴自弃地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听说人体失温后反而会感觉很热,也许......
不知躺了多久,裴媛只觉得越来越冷,地上的积雪渗进衣服里,她费力起身抖了抖,感慨自己生命力过于顽强,比被喷了药的小强还能活。
她捂着冻僵的手,用小臂内侧去折灌木丛的树枝,折腾半天才痛苦地收集好一捆。
回到酒楼,裴媛迫不及待尝试在后院点燃,可惜被淋湿后的树枝只冒出几缕青烟。
她从未如此绝望过,心里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更多是不服气,她怎么可以失败得如此难看?
夜色将至,门口的灯笼亮了起来,店里人流量却依旧少得可怜。
裴媛一边喝着稀饭就咸菜,一边细细琢磨。
方才领事的话一直缠绕在她脑海里:重点是揽客,不是跳舞,揽客......揽客......
她突然茅塞顿开:对啊,如果能帮金玉楼揽客,那就有机会找老板谈判涨薪了。
以前两口子看不上散客,觉得他们消费能力低,现在巴不得把洛城的人全摇来吃饭。
排除下三滥的手段,怎样才能吸引顾客进来消费呢?
裴媛顿时来了兴致,只见她时而猫在舞台后观察客人,时而靠在大门边观察路人,最后针对消费人群作出以下结论:
一、超级有钱人不用吸引,都是熟客。
二、大多男人都对舞姬感兴趣,不少脸皮厚的进来点两盘小菜,可以看一整晚演出。
三、女人多为家眷,不会单独来吃饭。
裴媛同时注意到,金玉楼好几个区域没有充分利用起来,比如品茶区,明明有很多好茶,除了懂行的几乎无人消费,还有后院这么大,完全可以打造景观供人欣赏,却大材小用变成了下人们的洗碗池。
她决定,先揽客,作出业绩后再找老板邀功。
第二天,阳光明媚,雪也小了不少。
裴媛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跑大街上揽客去了。
“这位公子,进来吃饭吧!”
男人给了个白眼:“金玉楼这么高贵的地方现在也搞叫卖这套了?”
“呃,金玉楼确实装修得很华丽,不过对客人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从来不分高低贵贱的!”
男人作出无语状,不同她废话,继续赶路了。
裴媛觉得此人多半以前来这里受过气,也不再挽留了。
她刚才撒谎了,金玉楼的确是个分高低贵贱的地方,从老板到员工,无一例外对有钱人点头哈腰,对粗麻布衣的普通人都不带正眼瞧的。
她接连招揽好几个客人,果然穿着华贵的都驻足观望,穿着一般的都避之不及。
裴媛也不知道被她招呼进去的有几个是新客。
她有些沮丧地回到餐厅,化身人形监控继续观察。
只见二楼包厢外站了一排下人,随时准备进去服侍。
一楼大厅的散客们就享受不到这种服务了,想要点菜或是添茶,必须抓住机会和随机刷新的伙计对视。
也不全怪这些下人不上心,毕竟他们之间也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用现代话讲,楼上的都是高级销售,楼下的算是牛马实习生。
这时,裴媛捕捉到一个有些局促的老头,便上前询问:“这位客人,您需要帮助吗?”
“茶水冷了,换壶新的吧。”
裴媛的鸡爪今天稍微化冻,拎茶壶对她来说仍有些吃力。
王二帮忙换了热茶,示意她干不了就上一边凉快去。
裴媛又注意到茶室里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在现代,越来越多年轻人愿意去茶馆消费了,裴媛也不例外,虽然她不太懂茶,但她懂网红营销还有氛围感。
她越发觉得,金玉楼有这么大个茶室,可不能白白吃灰。
正想着,奏乐响起,舞姬们开始演出了。
虽然克扣了她们的工资,但演出服倒是一周一换,看来金玉楼主打特色还是这出表演。
裴媛眼珠子来回转,又想出新的鬼点子。
表演结束后,她别扭地第一次主动找金秀搭话:“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我看你们裙子挺漂亮的,以前穿过的旧衣服都怎么处理啊?”
“都堆在仓库里的吧,怎么了?”
“哦,那个......我看仓库好像一直锁着,要是我想借条裙子穿,应该找谁呢?”
金秀有些奇怪,但没多问:“仓库的衣服由我们轮流管的,这周刚好轮到我去整理了,跟我来吧。”
裴媛在堆成小山的舞裙里挑花了眼,最终选了一条稍微厚点,颜色款式也够花哨的。
“谢谢你金秀。”
“没事,记得小心点穿就行,还有,最多借你一个月啊,过完年,这里所有衣服都要拿去重新裁剪,这样明年就又是新衣裳了。”
原来如此,裴媛还真以为老板有这么大方。
隔天醒来,她感觉手已经完全解冻了,便回到工位勤勤恳恳刷碗,赚钱要紧,她现在急需物资取暖。
裴媛渐渐恢复了精气神,这天,她为了时尚也不管温度了,穿上舞裙就往大街走。
店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尽管大家都知道她行事独特,不过今日格外引人注目。
冰天雪地里,只见一个红衣飘飘的女子打着颤,见人就要往金玉楼赶。
一对老夫妇裴媛也不放过:“爷爷奶奶,要不要进来吃饭啊?”
由于她个子过于娇小,又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夫妻俩也没当她是风尘女子,反而很有礼貌。
“小姑娘,我们吃过午饭了。”
两人正要走,她灵机一动:“那,进来喝喝茶也行啊!”
“哦?喝茶我们为何不去茶馆,要来你这闹哄哄的酒楼啊?”
“我保证,金玉楼的茶品质顶好,不比茶馆差,这样吧,今天这杯茶,你们只需付一位的钱,若是觉得好下次再来,如何?”
老妇有些迟疑:“当真?”
“绝对当真!外面冷,二位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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