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最后祝余只得到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现在他们已经在向西的路上。
他们从江城出发已经是半日,湛竹没有用任何的术法,也没有用任何代步工具,他们就依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行走在往西的路上。
即便如此,他们也离开了江州城有些距离。
就算暂时无法使用术法,他们身体也还是经过天雷淬炼的身体。
现在他们正在一处山林中。
这里除了花草树木虫蚁鸟兽,就只有他们湛竹和祝余两人。
“这一程有目的地吗?”祝余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湛竹随意地问道。
“走到哪里算哪里。”湛竹轻松地回答。
祝余:“……”
有种意料之外,又有种意料之中。
还是后者占据了上风,以至于祝余心中并没有升起一丁点不满,她建议道:“不如去长春城。”
长春城正是在西边。
“北塞万年冰,不如长春万年春。”这是修真界普遍对长春城的印象,祝余淡淡地说着:“长春城花开四季,四季不败,花海绵延万里,实是当时一奇景,最近正是长春城中十年一次的花朝节。”
她继续说:“佛子,在深山野林中行走于无相寺清修没有有何区别?入世修行当向最热闹之处,看尽世间繁华,终是不染凡尘,方可习无上佛法。”
湛竹笑了笑,却也没有说出赞同的话。
祝余:“我说的不对?”
湛竹:“对,却也不对。”
他侧头看向祝余:“繁华之地是红尘,冷清之地亦是红尘。”
“小僧现在正在红尘中。”
祝余挑眉:“只有你我,以及这些草木的红尘?”
湛竹眼神突然变了:“施主,看来冷清之处亦有人烟。”
祝余意识到不对,她回头,顺着湛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一队娶亲的人。
那对娶亲的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突然,祝余一阵眩晕,等回过神,她已经坐在马鞍上,身上穿着一身红袍,而胸口带着一朵大红花,就和凡间娶亲的新郎一样。
她回头望去。
轿子的帘子被一双白皙的手拉开了一点点,她与那双手的主人对视。
和尚?
突然间她脑海中冒出一段记忆,她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是前方余家村的人,名唤余一。
不,她不是人,她是一只狐狸,甚至他们整个村子里的都不是人,而是狐狸。
今日是她娶亲。
余家村在山里,在这座山下不远处有一个更为繁华的城镇,而她今日娶得便是这个城镇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要说为什么她可以取到这位小少爷。
那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一年前,她和朋友一起去山下集市买东西,正好碰见了这位少爷被几个小混混围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帮少爷呵退了那些小混混。
这就是她和少爷的初见。
原本以为那次之后便不会再见,没想到实在是缘份,第二次她下山,又遇上有人被围困在客栈中,这次她再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又是这位少爷。
两次救人,两次都是这位少爷,也实在是缘分。
常言道事不过三。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第三次的时候,第三次来了,这次却是在余家村附近,她去山里采东西,下来时又撞到一个抢劫现场,出手前,她还在想应当不会再遇上那位少爷,毕竟她可是在余家村附近,而不是在山下集市。
哪知道还真是那么巧。
没想到第三次还是这位少爷。
真是缘分。
这么一来二去,他们就这样熟悉了。
她时不时会去城里找少爷,少爷也时不时就来余家村找她,三月之后,少爷突然地向她求亲了。虽然她也对少爷有好感,但是她拒绝了,毕竟她不想离开余家村。
她如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少爷,没想到少爷居然说:‘既然你不想来,我那边去,我入赘余家村。’
她还是有些犹豫。
但是少爷直接雇人在余家村修了一个房子,还修在他家旁边,直接开始在余家村居住。
一月之后,她同意了。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场婚事。
由于少爷是入赘,所以他们的结亲便和寻常人娶亲不太一样,寻常娶亲当是夫君戴红花骑马,妻子持团扇坐轿,现在则是反过来,她戴红花骑马,少爷持团扇坐轿。
只是少爷是个和尚吗?
祝余眉眼间流露些许不解,只是旋即,她的神色便坚定下来。
她想起了。
那位少爷不是个和尚,只是在成亲前日被火烧了头发,为了仪容,这才剃了头发,少爷不是和尚,只是今日看起来像是个和尚。
她这烂记性,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了,刚才还在怀疑少爷不是少爷。
还好少爷不知道。
她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昂着头看着前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敲锣打鼓在山中绕了一圈,他们再次回到了余家村,开始最后的流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礼生突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宾客中突然出现许多持刀的人,那群人拿着刀开始砍杀坐在位置上余家村的其他人,这一幕直接让祝余愣住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打算去帮忙。
一把刀突然刺穿她的腹部。
是少爷。
祝余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向少爷:“为什么?”
可是少爷并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抽出扎在祝余身体中的短刀,再次刺入祝余的身体,直到祝余没了气息,他才停下了手。
然后直接伸手掏出了祝余的内丹。
既是狐,化而为人,必有内丹,这内丹便是妖族之本,也是他们力量汇集之处。
一旦没了妖丹,他们也就失去了力量,任人宰割。
祝余的身体已经慢慢地维持不住人身,开始狐化,首先是手脚,其次再是脸部,不多时,地上便出现一具红色狐狸。
狐狸身下血泊一片,它不甘心地睁着眼睛望着杀他的人。
为什么?
湛竹看着地上的狐狸,总觉得不该如此,至少这把刀也不该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的手不该是现在这般沾满鲜血。
他该是……
头隐隐作痛。
该是什么?
想不起来了。
“少爷,你怎么了?”一个提着剑穿着小厮衣服的人跑到湛竹身边,扶住湛竹将倒未倒的身体。
“无事。”湛竹不着痕迹地推开那人:“事情办得如何?”
小厮恭敬地将所有的事情汇报给湛竹:“和计划中一样,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余家村所有妖物,并取得他们的内丹。接下来只需要进入城中炼药,将所有内丹炼制成药,再交由小姐服下,小姐就可以痊愈。”
湛竹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你暂且退下,我随意走走。”
“是。”小厮退下。
只是离开前,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湛竹低着头一直打量着地上的红狐。
他眉头拧起。
少爷不会是对那只狐狸上了心,不忍吧,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告知小姐。
小厮直接改了之前预定的方向,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而这一切都没有被湛竹发觉,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奇怪,站在这里的人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可是这里的人要是不是他,那这里的人又是谁?他又是谁?
他俯视着地上的血迹,眼中全是茫然。
一阵铃声响起。
湛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真是被这狐狸乱了心神
湛竹嫌弃地望着脚下红狐的尸体,一道法诀自他手中亮起,星星点点火光升起,落入红狐的毛发之中,火势一下子变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看也没有看火光中的红狐,转身离开。
可是他没有看到的是,有一道身影落入了他手中的内丹之中。
七七四十九日,丹成,天雷至。
湛竹承受了最后一道天雷,从雷中取出丹药,丹药洁白无瑕,光滑内敛,乃是天品,他望着丹药,心中只有喜悦。
终于结束了。
这下涟不会再拒绝他了。
欣喜之下,他甚至都忘记换下身上那一身被天雷劈的破破烂烂的衣衫,直接冲向他表妹——白涟的院子。只是到院门,还没有进去,远远地他就看到那个坐在湖心亭中的人。
“涟儿,我成功了!”湛竹激动地朝着湖心亭走去。
湖心亭中的那人回头看向湛竹,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湛竹突然愣住了,这人怎么和那只红狐一模一样,望着那个朝着他走来的人,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甚至他的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戒备。
他垂着的手已经开始掐诀,只要对面那人一有异动,他就会出手制住他。
白涟停在了湛竹面前,一脸不解地望着湛竹,好奇地问道:“付哥哥,什么成了?”
望着那张脸,湛竹突然一阵恍惚。
“付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白涟咬着下唇说:“是想到了什么吗?最近听小一说你和一个女子走得很近,那人还和我长得有些相似,付哥哥不会是看到我就想起那个人吧。要是想,就赶快去找她。”
湛竹回过神:“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只有你一个好妹妹,未来我要娶的人也是你。”
他将自己手中的丹药递给白涟:“今日偶然在城中遇上药王谷长老祝余,在她那里求得一药,可以治好你的病,快服下吧。”
“这药不急。”白涟接过湛竹手中的药,只是她却没有服下,她看着湛竹说:“堂堂付家少爷这么狼狈可是不行,你去把自己收拾下,我再服药。”
湛竹宠溺地望着白涟:“你啊。”
他伸出手指,在即将触碰到白涟额头的瞬间又收了回来:“你把药服了,我再去。”
“不行,你先去。”白涟拒绝了湛竹。
湛竹无奈地望着白涟:“好好好,我先去,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把药服了。”
他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白涟拿出那粒药,打量着它,“绿儿,检查下。”她将手中的药递给刚刚从亭子那边走过来的绿衣女子。
绿儿开始检查,随后就将药递给白涟:“小姐不相信少爷?”
“我相信他,但我不相信那只狐狸。”白涟将药物服下,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充斥她的全身,头开始昏昏沉沉的,可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好转。
那个自娘胎便有的体弱感在消失。
她好了。
她能感觉到从自己身体里涌现出的力量。
从今日起,她便不再是那个体弱不得修行的白家女,不会看着表哥容颜依旧,而她芳华不在,逐渐老去,日后他们将成为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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