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在湛竹扩展出去的识海中，有一个小小的虫子，也是刚才他感知到祝余气息所在的位置，他没有刻意地将目光落在那里，依然阖眼诵经中。

不过另一方面，他的声音却在蛊虫脑海中响起。

“祝余。”

这一声唤醒了祝余的神思，她暂且压下自己心中的愤怒，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能够冷静地面对湛竹。

虽然她现在不能使用灵力，但是蛊虫又不是靠灵力，靠得一点点巫力，而这一点点巫力可以让她做到类似传音入密。

“嗯。”祝余的声音在湛竹脑海中响起：“你为何会在这里？”

她问出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没让她等多久，湛竹就给出了答案：“寺中主持被人袭击身亡，那些人甚至盗走了寺中的舍利，我为了追查舍利，所以来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也在这里见到不该在这里的东西。”

——乘黄以及湛竹被抢走的舍利。

祝余心中有了答案。

这次轮到湛竹来问祝余了，“你打算怎么做？”

但是祝余却迟迟没有回答。

湛竹心中了然，他轻声说道：“李淳身为皇族，修为颇高，你我身处皇城，暂时不是他的对手。”

这点祝余也知道。

他们现在身处皇城，这里禁锢了她的灵力，现在她就像是一个凡人。

当然，她还有巫力。

只是巫力若是没有用到合适的位置，那死的人不会是她的仇人，而是她。

这座皇城可以限制灵力，不能限制巫力。

但一旦她使用巫力，天道也会发现她，降下万千雷霆。

可是她能把握的机会不多了。

时间。

她没有时间，仇人也没有时间。

若仇人是自然死去或长生，那她从以前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长生长生长生。

李淳所求长生……

祝余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建木枝丫和乘黄身上，开始看他们身上缠绕的东西。刚才没细看，现在她才发现这是巫族的东西，不过经过了改良，但主体她还是认识，这就是长春城中那个阵法的改良。

只是这次不是利用死气压制乘黄的生机，而是利用阵法供给乘黄生机，同时又掠夺了乘黄身上的生机，将这些生机灌注于中间的建木枝丫。

她的目光落在了中央的建木枝丫上。

能够供给给大乘期修士延长寿命，最终可以长生的生机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这枝丫上的生机太少了。

不够。

李淳还有什么方法？

突然祝余想到了李淳刚才提到过的一件事情，将众人以讨伐她和湛竹的名义召集到皇城中，这些人会不会就是他生机的来源……

不过这又有一个问题。

这个枝丫能承载那么多的生机吗？

而将他人的生机移到自己的身上，这是不为天道允许的，而这世间天道李淳将如何避开天道转移这些生机？

天道即为天地意识到的总和，这世间的一花一草一树皆为它，它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

祝余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那它知晓吗？

还是这即为它的选择……

祝余不愿再深思它，她将自己刚才所想的一切告知湛竹。

两人一对，已经对李淳的想法有所了解，湛竹将祝余不知道的事情告知祝余，“舍利乃得道高僧圆寂后所化，若是在转移生机时，以舍利为媒介转移生机，对他应当无害。”

这一切李淳已准备好，那他自然有不让天雷降下的方法。

祝余暂且将这件事放下，她有些担心湛竹现在的情况。

依她观察，现在湛竹应当是用舍利护住了乘黄，不让乘黄的生机被这阵法夺取，但是这应该不是长久之计，所有的法宝都有一定的使用时限，即使是舍利也应当如此。

舍利终有力尽之时，那时也是身处阵法中的湛竹的死期。

不如先保全一下自己。

她向湛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如先离开这里。”

湛竹：“不行，这里守卫森严，若是李淳亲自出手，我离不来。”

这也是湛竹没有轻易离开的原因。

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离不开。

一切仿佛陷入了僵局。

此时，祝余那边的宴会也开始散席，她也必须要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蛊虫撤回，这样即使她离开这里，蛊虫也会继续活动，成为她在这里的耳目。

宴席上暗处的黑衣人一直静静地盯着散开的宾客，直至宫城中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巡逻队零星的交谈声。

祝余卸下伪装，回到自己租的屋子，这里的距离足以让她和蛊虫有联系。

若是一切和她所想的一样，那李淳应当很快就有动作了，她只能寄希望于湛竹能坚持到那一天。

没让她等太久。

次日，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皇室突然向众大门派发送了讯息。

——长春城中杀害众多凡人，并抽取地脉生机，乃是无相寺佛子湛竹以及药王谷祝余长老合谋，目前我等已经捉拿妖僧湛竹，现请诸位来皇城中一聚。

密信中还有一块留影石，上面是阵法中的乘黄，以及面对乘黄的湛竹和祝余。

这是在长春城中的场景。

这实在是令祝余没有想到，当时居然还有人有心情用留影石弄这些东西……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个讯息是发给修真界众人的，不是单单只给某个门派，看来李淳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但这正好，祝余也可以伪装成某个门派直接混进去。

而这聚集的时间正好定在三日之后，这时间足以让所有门派聚集到这座城中。

就祝余打听，其实有些门派不是很想来，只是这召集人是李淳，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给李淳一个面子，毕竟那个是冠绝了时代的人。

修真界中大部分记载中描述的李淳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不折手段滥杀无辜追求长生的人，那是个闯入魔界击杀魔将和魔尊，为修真界力挽狂澜的人。

所以这些门派还是愿意卖给李淳这个面子。

只是他们也提出了条件，地点不能定在皇城中，而是在皇城外。他们相信李淳不会对他们动手，但是他们其他的仇家就不一定了，毕竟在皇城中的他们和凡人差不多。

李淳同意了。

一切都定在了三日后。

祝余将自己这边的信息告知湛竹，“你还能坚持吗？”

湛竹：“能。”

三日还好。

“你有什么打算？”湛竹轻声问道。

祝余：“我不打算阻止这件事情，甚至打算等李淳动手。”

她不打算救这些人。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是福是祸，皆在自己。”湛竹没有正面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他话音一转：“你打算如何对付李淳？”

这个问题才是他想问的。

祝余：“我自有方法。”

她采用巫族最古老的卜筮之术，冒着被天雷劈的危险，为自己卜了一卦。

这一卦不求前程，只求结果。

即使最后由于一道天雷，没有看到完整的卦象，但是卦象露出的一点，她已经知道此行的结果。

她轻声对湛竹说：“你会没事的。”

时间转瞬间就来到了三日后。

祝余伪装了一个不起眼的门派，即使这样，她还是混入了当天的地点。

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这个修真界应当算是倾巢出动吧，不知道李淳究竟给这些人许诺了什么的代价，才可以把这些召集出来，里面甚至还有一些门派的太上长老。

这阵容仅仅只是用来商讨她和湛竹二人实在是过于夸张。

一切开始了。

上面开始讨论。

他们应当还用了一些术法，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前方商讨的声音，只是这走向越来越奇怪，不只是她和湛竹的事情，甚至还有魔族魔修，现在她和湛竹身上已经被扣上堕入魔道的妖修和妖僧。

就在这时，乘黄突然出现了。

这是祝余没有想到的。

然而随着乘黄的出现，一切开始变得混乱，乘黄落在修士中央，开始吸食修士的生气，随后开始暴动，修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到，手忙脚乱的，迟迟没有开始动静。

但是已经因为吸收了生机恢复的乘黄，开始大杀四方。

这些天被人控制的画面充斥在它的脑海中，它只想杀。

杀杀杀！

而祝余一边躲避，一边联系湛竹。

联系上了！

“乘黄跑出来了。”祝余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知湛竹，然而湛竹那边却迟迟没有反应，就当祝余以为不会再得到回应的时候，打算看看那边的情况，不是只传送声音时，那边的湛竹突然发声了。

“是李淳故意的。”湛竹的声音在祝余脑中响起。

这算是两人无数设想中的其中一个设想。

“你呢？”祝余追问湛竹的下落。

湛竹：“我和他一起。”

祝余手慢慢地收紧，看来今天湛竹的头上一定会被扣下这个黑锅，若是李淳的面目没有被揭露，那他自然还是个善人，而今天死的人全都是因为她和湛竹。

真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要是她没想错，今日湛竹不仅会来到这里，还会全身而退，不过会有留影石记录他曾经来过这里。

那她算是彻底不用担心湛竹的安全了。

现在她就是等待。

等待李淳真正想做的事情出现。

乘黄还在她不远处杀人，但是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救他们，她今日注定要辜负师父的教导，真的妄为医者。

局势逐渐变了。

修士也不再是最开始的手足无措，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对付乘黄，但乘黄实在是不好对付。

即使修士对乘黄造成了伤害，但是乘黄依然可以通过吸收修士的生机恢复己身，修士对乘黄简直束手无策，可是众人知道，这样的局面不会僵持太久，毕竟他们这边人数是越来越少，但是乘黄却没有受到影响。

有些人已经开始退缩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里出不去。

这里被阵法隔绝了。

修士一方逐渐处于一个下风。

要落败了。

突然地方浮现出一些纹路，纹路开始闪烁，然后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缠绕到乘黄的身上，随后一截树枝浮现在空中，树枝发出耀眼的绿色的光芒。

一个裂缝出现在树枝身后，而裂缝后面是参天大树。

但是李淳依然没有出现。

原本缠绕在树枝上的阵法，开始顺着绵延到那颗参天大树之上，而乘黄的身上的生机也被输送到那颗树上。

失去生机的乘黄，开始吸收在场众人的生机。

而一些原本还在与乘黄搏斗的人也停下了搏斗，他们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的人。

要是祝余没有记错，这些不动手的人，都是那种修为已经停滞了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