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未被扑灭,谁也不敢保证进入小区后是否会有再次爆炸的风险。
权衡利弊之后,许存之依旧没有放开云想的手,没有任由她跑进小区内寻找她的外婆。
静安小区爆炸后三分钟,消防人员早已赶到街道周围疏散人群,参加救援,消除爆炸带来的安全隐患。
火势虽已得到控制,但还没有完全扑灭,消防人员都在尽最大的努力疏散人群,保证不再有人因疏忽而受伤,他们不能给那些救护人员添麻烦。
在生存的本能下,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逃命,也有部分人如同云想那般向爆炸的方向跑去。
他们各自都有亲人被困在那栋楼里,生死未卜。
一味的意图冲破消防人员围起来的安全墙只会耽误被困在楼内人员的救援时间。
许存之明白云想着急的心情,他抓着云想手腕的手紧了几分,望向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云想,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火势扑灭,等消防人员的消息。”
“我们现在过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只会拖延他们的救援时间,你先冷静下来,”许存之低头望着紧咬唇瓣的云想,猩红的眼眶中满是对外婆的担忧,“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去找消防人员提供外婆的位置,我们一起告诉他们外婆的情况,这样才能更快、更准确地找到外婆的位置,这样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对,”云想忍着哭腔,唇瓣咬出血来,疼痛令她的理智短暂回笼,冷静下来后,她口中喃喃着:“对,要先去找消防提供外婆的位置,告诉他们外婆还在楼上,求他们将外婆接出来。”
“对,请他们将外婆接出来。”许存之顺着云想的话。
云想偏头,一眼锁定了那疏散人群的消防员,转身向他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许存之短暂地松开了握着云想手腕的其中一只手,跟着她向消防员的方向走去。
他的话起了作用,理智回笼的云想快速报出了外婆的位置,“您好,我外婆65岁,腿有些瘸,她住在静安小区1单元13楼1301室,她一个人在家,有心脏病,受不得惊,麻烦您……”她哽咽着,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麻烦您能告诉搜救人员,能不能先去1301室看看我的外婆吗?”
她颤抖着手将装在校服兜内的小区钥匙取了出来,交到消防员的手中,“这是家里的钥匙,麻烦您能帮我把外婆……把外婆接出来吗?把她……接出来,好吗?”
云想全程用的都是“接”这个字,没有用“救”。
她不希望外婆受伤,更不希望外婆同那些被抬上担架的人员一样。
她希望消防人员能够将她的外婆从小区内接出来,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前。
许存之陪云想在远处的安全带一直等到了日暮黄昏都未曾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目之所及地只有一个接一个被抬上救护车的伤员。
每有一个被用担架抬着从小区内出来的伤员,云想总是会快速地跑到跟前,踮起脚尖去看那被抬上救护车的伤员的容貌。
确认被抬上救护车的人不是外婆时,云想才松了口气,可那一直紧绷的神弦却从未放松。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一直没有消息……
云想不敢想接下来的画面,她的视线依旧紧紧地落在小区门前,等着外婆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她没有等来消防人员将外婆接出来的消息,却等来了父母的耳光。
许存之错愕地望了一眼云想的母亲李溪,立即将云想拉到身后,“阿姨,你这是干什么?”
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云想的母亲没有像寻常母亲一样关心云想有没有受伤,反而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云想一耳光。
李溪的巴掌落到脸上时,云想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长长的耳鸣声,再抬眸望向李溪时,周围的一切好似都静了下来。
李溪面目狰狞地骂着,云志国向后拽李溪,将她与云想拉开距离。
怒火中烧时,李溪甩手也给了云志国一耳光。
耳中的鸣叫声还回荡于脑海之中,云想头疼得厉害,她只能看到李溪与云志国的肢体动作,看得出来他们二人在因他而争吵,她什么都看得出来,可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许是吵得累了,李溪突然趴在云志国的怀中哭了起来。
原本一直将云想护在身后的许存之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松了劲,神情的变化不显,但就是令人感到哀伤,尤其是那试探性瞥向她的余光。
云想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在日暮黄昏处,她看到了那逆着光走来的消防员。
神情悲伤,手中握着的是那把她亲手交给她的钥匙。
他将那把钥匙递给云想,隐忍许久才说出了那句“抱歉”。
云想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垂着头,嘴唇一张一合着,说了很长一段话。
她读不懂唇语,但也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说:“抱歉,没能帮你把外婆接出来。”
外婆被送去尸检。
毫无意外地,外婆死于心脏病复发。
回到小区内检查受损的财物时,云想一眼就看到了那散落一地的药。
那是外婆救命的药。
外婆死在了那条离“生”最近的距离上。
云想弯腰将那些药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装进盒子内,同李溪与云志国检查完房子的情况后,将财物损失单报了上去。
财物的损失由市区承担,外婆的命却无人能还。
…
他们二人都将十年前的那场爆炸记在了心里。
那场爆炸案的受害者都葬在了这所墓园内,许存之知道外婆葬在这里,云想并不意外,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许存之竟然坚持了十年来看望外婆,用的还是那一捧她生前最喜欢的粉百合。
放好百合后,云想又垂眸盯着两束包装相同的粉百合看了许久才缓慢起身,转身望向身后的许存之。
“恭喜你,”许存之还记得她的梦想,“完成了你的梦想。”
云想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高中时说的戏言,可这戏言却成了她与外婆之间唯一的遗憾。
“谢谢。”云想又同他道了声谢。
十年未见的二人并不像普通同学那般有话聊,反而充斥着浓重的尴尬氛围,谁也不知该如何地破冰。
最后还是云想开了口问:“晚上的演唱会,你去看吗?”
“本来是想去的,”许存之推了推架在鼻梁之上的银丝眼镜框,那掩在镜片下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可惜,“但云想同学太火了,没有抢到票,有些可惜。”
云想普通的商演门票上架后一分钟便会被一抢而空,这种非营利的强实名演唱会票,自然更快。
尴尬的气氛因着许存之的这句话有了些许的破冰。
“我这还有张VIP票,”云想掏出那一直装在兜内的演唱会门票,递给许存之:“如果有时间的话,欢迎你来听我的演唱会。”
“我这样算不算走后门?”许存之没跟云想客气。
明明年岁上涨,怎么这人的脾性倒是没有年轻的时候稳重了。
云想有些诧异许存之的变化,但还是笑道:“算是给你来看望外婆的谢礼。”
“谢礼?”许存之低笑一声,“原来我是沾了外婆的光,看来我要跟外婆好好说一声谢谢了。”
“等到了演唱会现场,你再好好跟外婆说一声谢谢,也可以。”云想收回落在许存之身上的目光,将装在兜内的另一张演唱会票和打火机一同取出来,点燃,烧给外婆。
“本来是想烧给外婆让她带着那头的朋友一起来听的。”
待演唱会的票烧干净之后,云想才站起来,侧身看向许存之。
许是有了刚刚的破冰,二人之间的气氛轻快了许多。
云想歪头看向许存之的脸上带了笑:“没想到外婆跟你交了朋友,没办法,只能便宜你了。”
许存之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地接住这个大便宜。”
…
演唱会晚上7点开始,云想化好妆登台,一眼便望到了早已入座的许存之,还有那正一脸奇怪表情望着许存之和她的林洽。
林洽和许存之坐在一排,但二人之间有个空位。
那个空位是云想留给外婆刘春眠的。
林洽表面上笑着挥舞荧光棒,实际上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双眼写着,等云想下台后,势必要她给她个交代。
许存之也看到了林洽,在对上林洽双眼的那一刻,许存之只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云想此次舞台的妆容不同于以往其他的舞台,以往还未等演唱会开始就能在网上看到各种造型物料,可这次他们竟没有刷到一张图。
当粉丝看到云想此次的造型后,整体静默了一分钟,纷纷吐槽着对主办方的不满。
没有浓妆艳抹,只有一条简单的白裙和随意扎起的丸子头。
“就因为这是一场非营利性的演唱会,所以此次连造型都不好好给云想弄了吗?”
“云想不会跟主办方吵架了吧?怎么看着心情不是很好。”
“这妆造怎么回事!想让大家都退票吗?”
“退票!退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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