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烛火摇曳。
易宣一一直等待皇上的来临。但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倒是赵希文先来了。
两人坐下,开始寒暄。
“你明天就走吗?”易宣一问。
“嗯。不过,我随时可以给你写信。”
“好。”
易宣一沉思了一会,突然说,“对了,前不久文收到了一幅画,海棠花,当是你画的。”
“海棠?那是我送给棠棠的,怎么会到你这?”
“就在你被周浪那边挟持的时候,有人送来,还说我可以利用这幅画,但我实在没明白这怎么用?弹劾的事情一直都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牵扯你?而他们谋划良久,今天的弹劾却那么简单的结束了,这说不通…”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从我被人引去轩州就很奇怪了,虽然他们可能是想从我这里得知一些消息,可我知道的其实很有限,或许我们如今一直盯着王以申其实是片面的,方禾并不是他的同伙?”赵希文一边思索一边分析,“等我明天去轩州暗中观察一下。”
“有道理,有些很显然的事情我也没注意到,实在是…分不出那么多精力,之前的叛乱好不容易解决,边界各国又开始虎视眈眈,而这时候,大家还是各怀心思甚至行远兄…为国征战现在还生死未卜,实在是…”易宣一越说越痛心,“算了,说些别的吧,陛下随时会来,我们还聊这些,着实危险。”
而这时,有人通知皇上要来了。
“那我先走吧。有事随时联系!”赵希文起身离开。
“我送送你。”易宣一带她到门口,看着她走远。
皇上昀光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易宣一已经在门口跪好迎接,“臣参见陛下。”
侧身让出一条路让皇上进来。于是昀光径直进来,坐在了刚刚易宣一坐的地方。
“哎呀,刚刚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一女子出去,怎么?我一直以为丞相不近女色。没看错的话,这女子是,赵希文?”
“不瞒皇上,我俩并无关系。”易宣一躬身。
“别紧张嘛,我是想说,你若是喜欢,我让你俩成亲如何?”昀光一如既往笑盈盈的。
“这…”其实易宣一有一瞬间的欢喜,但又很快否决了。
“怎么?我看你很喜欢,是怕她不喜欢?”昀光又笑,“这不打紧,她还敢不听我的不成?选个日子吧。”
易宣一严肃的说,“陛下,我想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勉强,待臣…问问她…”
“哦,好,好,不急,有答复立马告诉我,我给你们办!”昀光笑得开心,但总觉得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是。”
“宣一啊,膝盖好些?”皇上俯身查探。
“不劳陛下挂心,好多了。”
“是嘛,那多跪一跪不打紧。白天的事,你也知道,给你关进大牢也不冤,但我念你,也知道你对我是一片忠心,也就不计较,但就这么算了,老觉得心里不舒坦,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无关紧要,这你能理解吗?”
易宣一赶忙说,“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哈哈哈,这样我倒是舒坦很多,不过,怎么罚呢?”昀光有些玩味的眼光看着他。
“全凭陛下决断。”易宣一重重叩首,匍匐在地。
“那就,杖责五十?”皇上随机下令,“来人!”
左右欲求情,但易宣一偷偷递眼色,才勉强拦住他们。
于是易宣一被按在椅子上,左右两人开始杖责。
一下,两下,易宣一不吭声,但感觉心好痛。
突然有些庆幸赵希文这个时候没有在,不知怎的,就怕她看见。
其实自己到底在为什么坚持?为国为民总是没错的,可是,陛下为何偏要如此?可谁让他是陛下呢?
易宣一只觉得好累,不知道多少下了,陛下在一旁盯着,左右也不敢收力,他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似乎要昏厥了,这时,皇上说,“住手!今日暂且作罢,还有二十下先欠着吧。”
说罢,走到易宣一跟前,似乎在等什么。
意识模糊的易宣一懂了,连忙从椅子滚下跪倒在地,“谢皇上。”
昀光不再说话,大步的离开了。
易宣一望着皇上走远,左右才立马扶他起来,两人帮他挪到床边,查看他血肉模糊的背,满眼都是着急。
“没事,我没事,”易宣一见他们这样,安慰到,“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对不起,我刚刚,实在是不敢…”
“不怪你,我知道,别难过了。”其实易宣一的神情很少这么温柔。
为什么要偷偷罚我不让别人知道?给我留面子?易宣一思索着。
再次来到轩州,这里已经大不一样了。但竟显示出某种不同寻常的生气。
之前移走的百姓们也不知是搬回来了,还是来了一群新的,四处都热热闹闹,来往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看就是生活很有盼头。
赵希文不解,难道那方禾真是要认真治理轩州了?那之前镇压的反叛民众,也都被抚平了?还真是搞不透。
民众其实很听话,他们只是吃饱饭,都觉得要感谢这世道了。
赵希文喜欢去热闹的饭店吃点,因为那里可以听到大家的聊天,虽然她从不参与,但每次都偷偷竖起耳朵。
这日也不例外。她落座不久,邻桌几个泥腿子打扮的人就聊了起来,声音粗大,桌上酒未到人已醉,语气愈发豪放。
“听说了吗?南街前两日仓房起火,那是官府存粮的仓库,那几间屋后面,还有几个人在里面。”一个老汉放下碗,声音不大,却让临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听说了!火烧得不大,却整整烧了两刻钟,那些人就活活困死在里面。”中年汉子低声说,面上有些难看。
“最怪的是,明明旁人早发现烟了,却没人敢破门救人。”有人小声感慨。
“怎么救?门上贴着封条,是巡仓使的印信,谁敢撕?这年头人命还没一张纸值钱。”另一个人咂舌。
“我倒是听说,有个年轻人想救人,抢了锄头就冲过去砸门,还真把人救了出来。”少年插话,语气带着敬意。
“是救了。”老汉摇头叹息,“可也被拉去了县衙,说是‘毁坏官印,扰乱差事’。”
“这什么道理?”少年气道,“那可是救命啊!官府不救,还罚救人的人?”
“你小点声。”中年汉子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上面怕担责任,那门是上月新封的,人没数清,仓也没登记好。要真砸坏了封,往上报不好听。人命?呵,没人想担那笔烂账。”
“那最后怎么样了?”有客悄声问。
“最后?听说那救人小子现在还在牢里,罪名还在定,运气不好,兴许得流放。”老汉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街坊都说他傻,好端端的多事做什么。现在的规矩,动了就是麻烦。”
“可他救了人啊!”少年还不服气。
“你不懂…他救了人,官却难做人。”中年汉子语气沉沉。
众人哄笑。
赵希文没笑,她看着窗外川流的人群,心里忽然有些堵。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纸笔,在角落写下几笔,题名《轩州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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