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十 章

第十章

左右无事,宴十三这一觉倒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笃笃笃三声,有人敲门,宴十三翻了个身,笃笃笃又三声,宴十三肿着两只眼睛,赖着床榻不想起。俄而,有人推门而入。那中年男子肃面垂髯,倒生了一对笑眼,这会儿立在门口正对一扇屏风朗声道,“受左先生之托——”但瞧榻上之人没有动静,睡得昏天暗地,他又清了清嗓子道,“日上三竿还不醒,真乃天下奇人也,定然睡他个一个头两个大,□□小四喜九莲宝灯,七连对十三幺雀雀生威!”

宴十三阖着双眼,听他一阵吆喝,脑海里跟着连轴转,胡了个胡天胡地,当即坐起身掀开一只眼皮子道,“左师傅!莫要念叨我了!”

话一落,宴十三倏地一激灵,哪里来的左师傅?这声音倒是像极了,只抑扬顿挫的语调万不可能是左师傅,况且左师傅缘何出现在此处?

那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免贵龙,雀雀相生,万雀高照,龙万雀是也!”

这龙万雀不是别人正是彻玉楼这一届的驻楼雀神,龙万雀含笑道,“受左先生之托,前来照看照看!”又坐在桌边,神态颇作和蔼道,“小兄弟,工作意向如何?”

宴十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会想到这位又是怎么晓得他来城里找活干的?莫非与左师傅有干系?一会又想到或许此人知晓些什么,不知江榷怎么样了,倘若是问出口会不会不妥?宴十三思来想去只张口讷讷道,“先生缘何在此?”他又忖道,这左师傅常年在小语村做车夫,竟有个如此富庶的哥哥?再把龙万雀斜下里细细打量之,亦不见什么端倪,但唇角有些许相像,左师傅不爱言语,每次开口说话时候唇角会自然地往上扬,小语村里会说话的人凤毛麟角全靠细微的神貌变动交流意向,宴十三能观察到也不足为奇。可单凭这点难以说明什么,若是刻意为之,亦可仿得惟妙惟肖,且左师傅常年不修边幅,很难与面前这位锦衣玉佩之人联系在一起,单从外形上考证就颇为棘手。

龙万雀倒是一眼瞧出宴十三的疑惑与窘迫,直言道,“舍弟左千箴,千箴正是千言万语箴话难说!”

宴十三似懂非懂地点头,这龙万雀说话也只说一半,想来并不想他知道。未先言语,肚子倒叫了起来,龙万雀道,“且给小兄弟带了些吃食。”说着,龙万雀拍拍手,少顷,仆从鱼贯而入,将一摞三层高的食盒放在一张紫棕幽光的桌上,食盒一打开,便有香味扑面而来,有酥饼的油香,面饼汤上漂着小葱花的咸香,还有清甜小粥的绵香,肉丸辣汤的辛香,方糕的糯香,阵阵各色香气把宴十三勾得食指大动,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起来。

他未曾想过食物也有这样的味道,每种每勺每箸每口,滋味都各不相同,像很多年前在城里大街上看到的西洋镜,肉丸辣汤的麻和辛,小粥的绵甜轻软,面饼汤的柔韧鲜咸,酥饼热腾腾地咬一口酥脆可口,唇齿冒油,方糕配了一碟甘草黄的桂花酱,蘸上咬一口,那滋味最是糯糯甘甜。

饭毕,龙万雀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放在宴十三眼前,宴十三不疑有他,捧上手翻动,纸张走马观花时有白檀香气隐隐而来,宴十三又看了看手上的书,这书似跟随主人已久,或是放在胸口褡裢里,或是随手送进袖子里,或是掖进腰带里,边角都卷了起来磨得发软,酥酥散散,又见黑色的封面不着一字,透着股不知哪门子奇门异术的意味。

这龙万雀仍笑意盈盈地同他说道,“此乃武功绝学是也!”

宴十三点头仿若领会其意,心想武功绝学倒是有待考证,又随手翻了几页道,“不若说是——赶路之绝学!如厕之妙物!”

龙万雀闻言抚掌大笑,宴十三纳闷了,这好也笑不好也笑,亦不知如何是好了!又听龙万雀道,“至于你家人我已托人暗中照看,小兄弟可有什么难处?”

宴十三离开凳子,他抬手向龙万雀一揖到底,起身时,一对桃花眼弯出两瓣桃花,他道,“先生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龙万雀笑道,“客气了,您是楼主的贵人,我龙某也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

宴十三心想,原来江楼主业已安排好,倒是承了他的情。可是身为楼主自身犯险,又将我安顿好是出于何种目的?宴十三想不明白,再观一眼龙万雀,只见龙万雀漏不出半滴水来,若是冒然问出口,于此情此境,怕是不妥当。思至此,宴十三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安排好了,是将我当个提线木偶罢?”龙万雀眼珠一转道,“非是如此,只是楼中徒生变故,我楼是正经楼。”宴十三看着柴扉上悬放着的一枝梨,问道,“先生,可否告诉在下,此处又是何方?”龙万雀对答如流,“此处是别院,是江楼主的别院。”

宴十三惊疑道,“彻……彻玉楼?”又想到,一个谋面不久的人竟如此护我周全,究竟是图什么?倘是承了左师傅的情给一份差事便是。是了!莫非是瞧他无长技傍身,一时也不知安排什么差事,能文也不够文,能武也不足以武,当个打手庄丁兴许还能凑活下,若稍加些诸如武学培训,做起来更得心应手。宴十三想到这里又惆怅起来,龙万雀瞧他一时喜一时忧的模样,只觉这人颇有意思,展开一柄折扇扇凉了几下,想起楼里还有事务,便告辞离去。

鎏金狻猊吐香泄秀,宴十三拿着书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把书随手放在床头边,又晃一圈回来,见这本黑皮书仍然躺在床头,仿佛这是它惯常呆的位置,如此信手而摆,如此随心所欲,好像亦曾有人把这本书放在此处,尔后,这个人或坐或躺,但无论如何,这本书都在手边。

宴十三不禁心理忖道,这屋子的摆设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灯亦是放在顺手的位置,烧了半截,狻猊香炉里的香灰累累……床头柜里藏书基本,屋主也许容易失眠,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看几眼。宴十三又旋身躺在一张木槿藤花绣面的贵妃榻上,只觉这料子软而滑,所绣之物无突兀之感,绣工精湛。他四处打量,镂花乌木矮几上躺着一封信,像是有人信手一扔,一张信纸从信封里拆将出来,信封上又写着“宴十三亲启”。

这哪里是要他亲启了,分明都拆开来摆他面前了,宴十三顺之展信读之,正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对怨侣的故事,边读边想,谁人竟这般无聊把故事写信里,又翻面,但见信纸上又写了字,正反面互不相见,这纸张倒也新奇讨巧,想来是与江榷用的同一种信纸……

这信纸的反面说了件大皇子萧?的陈年旧事,讲的是那年大皇子与郦时祝探小语村的事情。

萧?和郦时祝决定前往小语村一番探查,两人作寻常富庶人家打扮,大皇子那时候双目清明,高额悬堂,丰神俊朗,非是如今重病初愈后的浑噩之态。

读至此,宴十三忍不住想,大皇子萧?又为何来小语村?那郦时祝又是何许人?大皇子这一前一后变化这么大,皇帝老儿他不管吗?且再读下去。

两人先给村长交了文牍,说是私塾里来考察的,老村长见之,欣然应允,又熟门熟路地翻出两本本《小语村指南》手册给二位,并叮嘱道,“二位结束考察后务必将手册递还。”

萧?和郦时祝便拿着手册在村里逛,先是去小语村的屠肆看看,遥遥隔着潺潺溪流便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萧?上前问了几句话,那小女孩只是笑着,再问几句,仍是这般,只是笑得越发痴憨,萧?便不再问下去,这时屠肆里传出一声爆喝,一大汉从门里跳将出来,质问他们有何贵干,两人一听这有个会说话的人,不禁喜上眉梢,那郦时祝便上前攀谈起来。

萧?仍同那小女孩一块蹲着,两人王八对绿豆,蓦的,那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像包饺子一样一捏一合,成了两道弯弯的缝,她无声笑起来时,便有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在萧?脑海里出现。

萧?摸了摸脑门,悄声对小女孩道,“你家里有个二哥,他犯了事儿。”那小女孩听不懂,只觉有人同她说话,便笑着,一颤一颤的,像杂草丛里老鹳草开的小粉花。

此话正让那莫家老大听了个正着,一时满面惶恐。郦时祝忙劝解道,“您别慌,咱们就来询问询问。您且把小语村的情况说与我们听一听。”

莫老大见两人来者不善,先瞅瞅站着的这个,再看看蹲着的那个,两人虽然衣着寻常,但面容眉宇举手投足间就不似寻常人,他一扭头往屋里喊道,“老二,回来了没!有人找!”莫老大心下仍是狐疑,这一嗓子完全是给自己壮个胆儿的。喊完,他再瞅瞅两人,这两位正用四只眼睛瞧着他哩!郦时祝道,“您别听他瞎说!我们就是来打探打探!”莫老大这才开口说了起来,但他知之甚少,三言两语就道尽了。

萧?本就逗小女孩玩的,不想这小女孩真有个二哥,他要面子,不肯说自个儿的不是。当下不再多言,站起身来伸展伸展四肢,只觉这如豳山麓空气清爽,山岚苍翠,压眉而来,竟似另一个天地,人们行走在云间,来来往往,这风就真吹进竹篮子似的心里去了。前边忘记和各位看官说了,萧?此人是皇家的种,性子拗怒峭拔,在锋在芒,且喜怒无常,萧?自认为此时的自己最为亲切最是温柔,双手不染鲜血,纹路清晰白白净净,格外和蔼体己。

萧?走几步靠在风檐底下窗棂旁,懒洋洋的,像脱去了浑身的骨头,他慢慢地对郦时祝说道,“买些猪肉,回去烤着吃!”

郦时祝身大肚圆,在一旁帮腔道,“是是是,猪肉好猪肉好,若是炙烤,五花肉顶好!”他嘴唇也厚实,说起话来仿佛句句在实。

郦时祝替萧?从莫老大那里买了二两五花肉,莫老大抬眼一瞧,那郦时祝笑得咧出一口牙,心下愈发笃定二弟惹了事,私下里悄悄瞄了人几眼,他读书不多肚子里只会那么一句,此时只得硬着头皮搬上来道,“二弟性子急躁脑子不好使,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多多见谅。”郦时祝道,“我这朋友不善言辞,您权且当他放屁罢!”郦时祝是好心找补,莫老大听来更觉吊诡异常,他喃喃道,“老二!你快些回来罢!”

读到这里,宴十三想到,这高贵的两位来小语村莫家屠肆做什么?那时候他是不是进城里去了,可仔细思索亦无印象,且大哥也从未说起过类似的事,这是说故事还是真有此事?

信纸上接续写道,“两人行将而去,像是被剪贴进小语村的两朵窗花。”这话语又像是在说书,且说郦时祝提着衣摆,跳着避开地上那些坑坑洼洼里的血水,跳蛙似地赶到萧?身旁,这两朵窗花,一朵剪得年盛,一朵裁得气足,年盛的这朵问道,“这家为何独独在这一隅?”

郦时祝手指蜷起抵在下唇边咳了一声道,“村霸。”

“哦……村霸。”萧?点点头,不知怎的就笑了出来。

“嗨呀,您还笑!”郦时祝见状连忙拉住萧?的袖子往前快步走去,一边说道,“您以为村霸那么容易做的?”

萧?道,“是是是,村霸必不是容易的,一村就那么一个。”

“这您可不知道了!”郦时祝一直到两人过了溪上的石块才放开手,“莫家,是煞气太重。”

萧?不甚在意,垂首整着长出皱褶的寻常衣着说道,“这天下的屠肆哪个煞气不重,厅堂里都供着关公镇煞呢。”

郦时祝叹了口气道,“这您更不知道了!”

萧?心想,我又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还轮得到问你!道,“我是不知了,您给说说。”

郦时祝摆手摇头道,“我知晓的您也知晓,那莫家就是个小语村里开屠肆的。”

萧?听得郦时祝绕弯子,心里不快,直言直语道,“开个屠肆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郦时祝捻着两根胡须笑眯着眼道,“那便是,血光之灾。您想想,什么最凶最残?那必是七杀呀!”

闻得这颠三倒四的话语,萧?蓦的想起了一年春猎时见到所谓的东宫太子,春和景明,万树参天,好一个绣口锦心的人,腰背直挺坐于马上,只觉那人如一把披覆着人皮的刀,后来便听说他疯了。萧?了然道,“是了,七杀,莫家屠肆居七杀位。”又偏然想起一事来,问道,“你说,大皇子会不会大病一场?”

郦时祝袖掩道,“大皇子吉人天相,哪里会得病。”

萧?接着问道,“此话怎讲?”

那郦时祝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心里便晓得大皇子在谋划些什么,他道,“大皇子可是要爱惜身子呐!这一病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届时若得不偿失……”

萧?闻言也不恼,他笑吟吟道,“胡说!”

“您仔细想嘛。”郦时祝转了转眼珠子道,“到时候您是赛得过变动还是博得过天意!”说着,郦时祝又自个儿乐了,他咧着一口崎岖的牙口道,“您可别兀自揣测对号入座啦。”

萧?被这根老油条一阵敲打,他心口蓦地骇然大悟,郦时祝话里这第一层意思是提醒萧?以静制动非是良策,第二层意思意指这七杀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秘书少监宴如阙,一个便是北坊绍国公的儿子皇甫煐;望大皇子多未雨绸缪。

萧?宽袖一振把手背过身去捏着,大步往前走,身后的郦时祝并不紧赶着追,他扬起头颅朗声道,“大皇子您这厢知晓了,可是一等的罪啊,圣上的所思所想怎是你我可揣摩?大皇子觉着这是个什么罪?”那颈子堆了两三层的肉,白花花的皮肉找不出喜怒的调子。

这一段路四下无人,只听闻潺潺水声,风吹树动,蚂蚁运货,又小语村本就无声,此话落下,更是静得仿佛杀人于无形,萧?双手背后,捏了捏手心,只觉被这老东西摆了一道,侧过身笑道,“何罪之有?有何罪!”

郦时祝这根老油条也把双手背过去,走到萧?身边,道,“太子虽是个药酒不离的病秧子,但实属人中龙凤哇!”

“郦时祝,郦时祝,我三番两次请你如我幕僚,你为何就是不入呢!”这老东西说起话来疯疯癫癫,萧?反不为虞,任他颠三倒四一通嬉笑怒骂地说着。

郦时祝大笑道,“土地爷的鸡儿还能是石头的哩!大皇子好雅兴,不如咱一同去看看?”一边向土地庙走去一边挥袖高声道,“太子胸中成林,有经世之才,太子之位不在太子又在何人!”这老东西还来劲儿了,叽里呱啦,蟋蟀一样,且到村口斗他一斗。

萧?再问道,“如此,大皇子要何如?何不大病一场!”

郦时祝立在这一处破赖赖的土地庙阶沿前,伸出两根手指捻着一根新长长的胡须道,“人生在世本就身不由己了,大皇子如何怜惜这迟早腐朽的身躯!”

萧?听他说话前后矛盾,笑得得破口大骂道,“你这是脱裤子放屁,我还来问你不成!”郦时祝笑而不语,打前头双手背后继续走着,俄而又不着边际地说道,“天地否,地天泰,交通闭塞时,连天地都为之颠倒,又何谈听天人语以致通达呢!这身份二字讲究的是背后的权势二字,权势拆开了中间又有个谋字,三足鼎立即可成牢笼,人在其中犹如村子门口斗蟋蟀,其乐无穷!”

萧?耳中听听,不为忤逆,他知郦时祝虽能力强,但性子离经叛道疏狂跌宕,郦时祝收费只有一个数,多了不行少了不收,且他言语上下不通自有他的道理。萧?问道,“先生,现在这是去哪里?”

郦时祝道,“寻仙问道。”口中唱道,“我看观音太美貌,观音怜我癞蛤蟆!我思想尘,贪欲害,心中贼!”声调时而短促时而长叹,疯疯癫癫的,但瞧郦时祝的神貌竟也嬉笑快活,萧?越发摸不准这老东西的话了,只得跟着一同。

郦时祝蓦地站定,眼前乡村小路,阡陌交通,村民们来来往往,或扛着锄头犁具的,或提着水桶货物的,或牵着牛羊家畜的,那些家畜也大多缄口无声,却悠然自得,脚踏土地衣摆摩挲田间农事牲畜低唤之声,竟是安静得似乎没有人气儿,就连偶尔晃着尾巴跑过的黄狗都不叫唤。

仿佛整个村子都罩在一片无形的罩子里,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萧?感到静穆,好像自己站在一件活生生的藏品前,连张口闭嘴间进出的气息都能影响到这里的一切。

郦时祝道,“这个村子里十有**的人都不会说话,天生的哑巴。出去的就再也不会回来,出不去的也就假哑巴成了真哑巴,但这个村子几乎没有村民能出去。外来的可以在这里歇脚,但带不走这里任何一个人。”

说话间,两人快步跨过溪流穿过村庄,言语之声也低了下去,仿佛被脚下的泥土吸走了,归还了手册,两人再无多言,却是越走越快,几乎奔了起来,那萧?偶一回头,却看见村口一颗老杏树,姿态夭欹,枝叶锋利,如仙如刃。

郦时祝这老东西奔出村口就累得不行,他喘匀了气儿道,“哎呀,老了老了,回头去报个老年强身健体学习班。”说完直起身,伸伸筋骨,只听身上几块骨头嘎吱嘎吱响,他道,“这法子好这法子好,鄘都城里还新开了家店!”

遥遥的,两人看到了大皇子的车辇仆从等在交叉口,萧?道,“钱票业已到了,郦老先生就此别过了。”郦时祝闻言眉开眼笑,脸上的五官挤挤挨挨,他又道,“正好去报班咯!”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没头没尾的,只最后一句话落进了宴十三的眼里,在他满脑子晃晃荡荡的汤水里过了一圈又一圈,不知怎的,他想起江榷坐在一间店铺里的样子,那店铺森森,血光淋淋,微光从他身后漏进来,掺了水的光,宴十三想倾身过去看得再仔细点,场景像宣纸似地被黏稠的液体渗透侵蚀,唯独漏在那人身上的光还留在纸上。

信封里又掉出一张纸,这张纸被裁了一半留下一半,上边接续写到。

又一日,天光乍破时,萧?只觉外头动静响得拆房子似的,他挤着眉头大声问道,“外边什么声?”

那院子里的仆从立在厢房门外回道,“不过是一棵老杏树,水土不服药石无医,歪歪斜斜地放那儿煞风景,正教人挪去呢!”

萧?满心不耐烦地挥手道,“别弄了别弄了,让它种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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