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二九章

第一二九章

太子萧瑛连日蹲在城北大棚底下,就着一盏四面防风小灯批复信件,这灯是同朱维茜借来的,朱维茜奉旨前往豳州协治灾情,他轻车熟路趁雨歇之际一人一马就上了路,薄暮冥冥之际,过城北见太子萧瑛兜在大棚下仰面数点滴更漏,柴桌上蜡烛奄奄。朱维茜下马行礼,萧瑛摆摆手,问他要防风灯。朱维茜心道,太子养尊处优,这等气候出门在外办事,怎也不知带上防风灯。朱维茜眼珠一转道,“上焦风邪,何不用防风。”说着留下一盏四面防风小灯,笃笃离去。萧瑛听及此话,脑中喁喁回想,到得夜半,果觉身上皮肤奇痒难搔,是因风雨交加上焦风邪,感染了风疹。萧瑛趴在柴桌上批写疏牍,一边抬手搔挠痒处,难受得直哼哼,心想道,朱维茜当然是在说我的不是,只可惜我确实教他说中,弱不禁风。

豳州与鄘都边郊毗连之地受灾严重,层层上报迟迟批不下来,但洪涝灾害迫在眉睫,豳州官员之间各有其辞想法纷纷,尤其同豳州刺史有意见相左的,更于堂中争论不休呶呶不息,堂外大雨滂沱,豳州刺史只觉头脑嗡嗡,索性冒着割掉这聒噪脑袋的风险,亲赴救灾,留一堂鸟雀叽喳不定。

丑时,星月交颊,帝立于三重阙瞭望鄘都,见秘书少监宴如阙巡查剡水堤,步月徐辔,忽有所感,适太子初入东宫,遂着太子改字为步月,时刻警醒太子为人做事应当如步月下,未雨绸缪谨小慎微。

宴少监当日天未亮便打马赶往豳州,其暗中业已接诏书命为豳州节度使,带了一支南坊左争渡军,官道走至岔路拐上小路,与另一支小队汇合,这支正是东宫右卫率,领头的乃是左千箴,其身披黑甲人高马大发须乌黑浓密,甚好辨认,两队人马会面,左千箴见来者身着交襟黑衫,绣有七章,下马行礼。宴如阙略一沉吟道,“这倒好了,给我出难题来了。”左千箴抱拳道,“在下只是奉命。”宴如阙颔首,微笑道,“我自是晓得,不然怎劳烦你们走一趟,兴师动众的。”左千箴不解道,“豳州灾情不轻,多份力解决快。”左千箴话虽少但心直口快,宴如阙只觉同此人交流倒是省力省心,他直截问道,“太子怎么说?”两方边走便言,左千箴答道,“太子只是担心。”

宴如阙心道,这话搁萧瑛身上也只说一半。想到萧瑛那欲言又止语浅情深的模样,宴如阙忍不住加快了行进速度,左千箴只当是支援心切,哪里知是“太子担心”占了大头。

两队人马归并在一块笃笃笃向豳州逐云县行进,乌云倾轧,这会儿倒是晚来晴。

进了逐云县城,街巷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道路清寥,宴如阙令左千箴带队修整,自个儿只身前往州府见刺史。宴如阙前脚刚进州府,监察御史朱维茜手扶官帽奔跑赶到,宴如阙抻着脑袋往外看了看,见一名州府仆从牵着一匹老瘦马走进马厩里,那马儿累极了耷拉着脑袋只随仆从走,宴如阙便知朱维茜是单身打马赶来。他问道,“你们台院就来了你一人?”朱维茜见府中无人便抄起一壶凉茶水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才说道,“台院除了咱御史大夫,别的位置都是空的呀!”宴少监一想,也确实这般,御史中丞和侍御史这两个位子就跟观光台似的,人流量极大。久而久之台院只剩下御使大夫时余目和监察御史朱维茜,这个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反而上上下下担揽了台院里不少大小事务。

若是让时余目连同几名老领导给他举荐下,升去从六品的侍御史也是一言之事。但朱维茜待惯了正八品下的芝麻小官。在台院里的务虚会上,侍从五六人,与会人员仅得俩人。时余目喝着茶问朱维茜不若往上升一升如何?朱维茜答说横竖台院就您同我二人,在哪都一样。时余目故嗔道,胡说,要不你来坐我这位子!朱维茜讪讪,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您坐稳您坐稳!时余目说道,如今那两个位子来去不定人,难说将来也不定人。朱维茜太傅之孙,时年二十有三,正是青年奋发之际,他就在监察御史位子上一躺,哪知躺了十余年。后来两鬓风霜的朱维茜年过悬车,仍是正八品下的老监察御史。

二人说了几句话,两眼对望,忽听府邸外马蹄疾疾,原是州府当差的来报,说是刺史、别驾和长史三位已身在华池县,正同华池县令县丞一道商议灾情处治。

宴如阙问道,“共计五人?”宴如阙与朱维茜对了一眼,那当差的忙道,“不不不,是六人!”原来,这第六人是当地二郡主,念及灾来正是设摊分粥与民同亲的好机会。照豳州刺史的话来说那二郡主正是行金玉之事然则败絮其内,诸位来商议排布救灾,却还得奉承二郡主大善之举,可见那粥水米粒可数,实属无言无语平添麻烦,自不愿同二郡主作伍。话至此,宴、朱二人既明其意,这豳州刺史倒也不是个糊涂官。

华池县位于如豳山北麓,从逐云县城车马不歇地奔去华池县需半个时辰,豳州刺史本是只身奔赴,只得一名手下官员跟随,那官员本也是揣着颗劳碌忧虑之心,生怕刺史出事他们几个兜不住。二人各怀心思驾车马惴惴而行,到了山口,惊雷劈下,那官员见惶惶大山高耸林立,山摧地崩,吓得肝胆俱裂,刺史据车不动,毅然前行,二人争执不下,那官员见状溜下车去撒丫子就跑,刺史掀帘破口大骂道,你个狗贼孬种!那官员奔出一里地,只怕小命呜呼,哪还顾得了其他。

刺史遥望山河倾颓,胸有悲情戚戚愤慨,但举目四顾仅得他一人驻足于此,可有天堑当关,山体滑坡泥卷石流,刺史纵气长啸,下车涉足,浅滩乱溪摸石而过,隐有人声呜咽,刺史声声呼唤,以血肉双手为斧凿,救出儿童妇女乃至老弱若干。那官员奔至半路,忧心如焚,遂喊来官兵几名,再调头赶回头,见刺史埋首于乱石之间,大呼道,“刺史大人!速速回归!朝中派人来支援啦!”见刺史无动于衷,又急切呼道,“这村里边都是些个老弱病残的,救出来也种不了地过不活去,是白费力气啊刺史大人!”刺史回道,“你这狗贼厮有力气喊,不若同我一道来救人!”那官员耳听刺史声音犹有中气心下稍安,又见刺史愈发深入乱石嶙峋之中,腆着肚腩急得跺脚。

宴、朱二人带左争渡军赶赴现场,却是来得迟了,豳州刺史一朝不察为泥石流临头裹挟,身殒当场,骇得那官员飞身扑过去,那胖大官员一只等雨歇,派人把豳州刺史尸首挖出来,华池县人多数躲在山洞里避难,见来了官兵军马,顿时面色戒备,宴如阙派左千箴与县长接头。原来华池县头回遭了那劳什子二郡主粥摊救济,米粒不得果腹不说,可耽误了逃难时辰。若非大郡主小姐冒雨带头来将县村居民安置于稳固山洞,恐这次洪灾死伤无数,整个县村都要冲没了也未哪知。

那陈姓官员圆领歪斜,官袍破损,大袖子一甩一甩,一到洞里就带来豳州刺史身亡的讯息,顿时洞中百姓哀呼哭嚎一片,想来这马刺史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朱维茜触景生情,当即抚泪四处安抚,左千箴不是个擅长辞令的,令手下军马驮带物资接济。

玄州、凉州、孜州、甘州等多地调来救灾物资,豳州灾情得所喘气,宴如阙一连数日双目不合四处坐镇指挥调度,更有北地支砣山衡虚掌门郦元初携弟子路遇灾处,不忍袖手旁观,

豳州马刺史给挖抬上来时,但见业已血肉模糊不忍视瞩。朱维茜清泪弥怀,叹道,“我听说马刺史是华池县诸多青年学子的榜样,昔年我伯伯也是我们小辈的榜样。”宴如阙问道,“你伯伯是谁?”

问毕,宴如阙眼前情境倒旋恍惚,见绾夫人那婆子眯着一对虚浊双眼,微微笑道,“那便是朱从礼。”宴如阙摇摇头道,“不是,当时朱监察并未说起,难道仅凭二人姓氏一样便可归为宗亲?”绾夫人道,“你对你的思忆之法可谓是信服托大,只是它也可能是骗你的呢。”宴如阙断然道,“不,绝不可能。”抬眼一瞧,绾夫人霎时去得踪影得匿,断不能知她藏在哪里,耳听绾夫人道,“你若不信,我便问你,你可知淮川归壑这两把刀,哪一把是空刀?”宴如阙道,“我初时以为是淮川,但是现在得知应是归壑。”绾夫人转在四周哈哈大笑,她道,“你且再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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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瑛夜半里披着袍子,发丝草草束起,后背仍有痒意,替了值班人坐在帐篷底下,对空月明,云飞星走,他点着防风灯,见从油纸包里拿出一沓信件开始逐一拆开批复信件,玄州、孜州、岭南等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刺史长官。正逢地道险阻之际,快马加鞭到城南,路不能行,用飞鸽传信方才快捷。

武林中各门各派都有各自专属的通信渠道,但仅为门派内部使用,十分便捷,但绝不外用。但大难当前,哪有江湖门派能高高挂起的,玄州雨季酹江大水滔天洪水泛滥,木霁山庄一支响箭号令救灾,木霁山庄内有聆珠这等庄中独有的通讯工具,便在情急时刻凸显出它的妙用来。

萧瑛思来索去,天青青欲雨,乌云沉坠,愁绪眉头。正见顾吹云的大马车从城中打来,这厮甫下车来,见四下无人,便大马金刀地坐在柴桌前,见萧瑛模样惨然,哈哈大笑道,“怎么着啊!太子殿下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萧瑛正自烦恼,瞥他一眼道,“怎么着啊,顾大公子千里迢迢赶来给本太子打下手?”顾吹云讪讪道,“打下手不敢当,只是来平添些绵薄之力。”萧瑛道,“我瞧你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的哩!”顾吹云道,“正是如此!”萧瑛赶他道,“尽来添乱!待会下大雨可回不去咯!”顾吹云摇摇头道,“不,你需要我帮助。”

这顾吹云正是大筐速运那锦衣玉食家财万贯的少爷。萧瑛愁思乱云,见顾吹云更是心下烦闷,道,“你来做什么?”顾吹云道,“我自来助你!”萧瑛乜他一眼道,“我有要事在身,招呼不了你。”说着抬手绕背,搔挠风疹,顾吹云见他后背红疹一片,忽地神色肃然道,“不同你开玩笑!此次灾情,通信快运道路险阻,即便你上边有完全对策,也是难下达灾区呀!”萧瑛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只是你大筐速运若是走明道,等层层批下,早就来不及啦!”说至此,他又一搔后背,道,“但我有一法子,便是用我东宫的名义买你大筐速运的服务。”顾吹云一听,喜笑颜开道,“啊呀,太子殿下,不若草民给您打个折如何!”萧瑛却叹了口气,两掌一摊道,“但,我这太子穷得叮当响啊!你要让我赊账倒还能考虑考虑。”顾吹云道,“走工部的账啊。”萧瑛道,“那您不若同工部尚书谈谈呗。”

顾吹云摇头道,“我且去给你配一副玉屏风药剂,你这虚不着风的背脊,恐怕撑不到灾情平息。”萧瑛一拱手道,“劳烦。”顾吹云伸手道,“拿钱办事。”萧瑛眉头一动,笑道,“谈钱多伤感情,赊账!”

翌日鄘都骤降大雨,城北排水泄洪,两位宰相连夜开会,中书省、工部当晚加班加点拟旨发牒,以为百无遗漏,疲累至极廊下殿中席地一睡。然百密总有一疏,剡江下游豳州受难,逐云县边缘的良田首先遭殃,山水阻拦,通知一时在大雨瓢泼中进退不能,县衙不知情势,州府无主,宴少监和朱维茜二人困在华池县难以回逐云县调度。水已漫上门槛,县村中猫猫狗狗身占高处,更有洑水上山的,村县民中有机智者随动物进山寻洞躲避纷纷。

鄘都城门紧闭,萧瑛从大筐速运得到逐云、华池两县消息,迅速指挥。可怜那些一辈子勤勤恳恳种地的村中老人,见洪水漫灌,无处可逃,只抱着老黄牛同他们心爱的庄稼田地一道沉入水乡。萧瑛尚在城中之际,教大筐速运向华池县加急送去消息,宴如阙眼光形势既推明其理,当机立断将华池、逐云两县进行指挥调度,以缓解豳州逐云、华池两县洪灾压力,豳州向西南两处泄洪,鄘都城倾出城东边郊地块接洪引流,一并向西北疏导分担灌溉。

只是此做法由萧瑛一人做出排布,十率精锐全听他令前往豳州支援宴少监,他身边几无手下帮助,但据大筐速运得来的实时消息,做出相应安排。着了南坊的书记官赵覃燕报朝中,却迟迟传不出批复消息,萧瑛缩在帐下听狂风推雨,背上风疹痒一阵歇一阵。他取出一张地图,这图是宴如阙去往豳州前画的一份,但事出匆忙,只留下画了一半的地图和别在卷轴上的一枝野花,就匆匆走了。

萧瑛细观地图,虽不全,但东西南北走向要处俱在,用以依据此次的安排调度绰绰有余,当即一拍柴桌,将事情就这么先斩后奏了。只赵覃燕回来后,听说萧瑛先行,气得直拍大腿,道,“这事儿朝中不批!难不成您真做了?”萧瑛坐在那张柴桌边喝玉屏风,听言道,“怎么?哪里做不了?”赵覃燕急道,“城东是顾家的地!”萧瑛嗤笑道,“那晚了,事儿我已经着人去做了。”萧瑛此举未向朝中落实报备,倘是秋后算账来,他这太子之位恐是难保。

经此一灾,豳州降为中州,由其地理位置毗邻鄘都,以及马刺史以身殉职立下汗马功劳,故而保全脸面只下放到中州,未降到下州。

一连七天过去,萧瑛在城北都听说宴如阙这节度在豳州同州府官员吵起来了,他手中权力太大又一意铁腕推行,豳州官员清闲惯了,自是按照老一套豳州做法,当即对宴如阙的做法不服也不推,双方这般僵持了几日。哪知第六日夜里,几个豳州老官员半夜饮酒,想来也是稀奇,当此大灾大难之际,竟有得闲心饮酒作乐?却是这几个豳州老官员一会儿劳心灾情,一会儿担心官帽,夜里耳听风声雨声百姓声,辗转反侧焦心熬神,索性几人披袍在廊下饮酒消愁。忽见庭中泥里开莲,莲大若盆,圆径尺许,一女子盘腿坐于莲上,柔婉莹澈,有珠圆玉润之气象,几老官员酒中细观女郎面貌,忽地一人惊呼道,“长公主!是长公主!”

长公主生前驻府豳州,在谴玉观出家为道,莫不是忧心豳州灾情,又怎会亡魂出现于此!耳听长公主道,“水滥为恶,祸害一方,引则为善。自古农耕以灌溉为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民生大计,大禹治水,导之入海,沃野千里;黄河改道,引水入田,造福子孙。如今豳州大灾,尔等不推不施,竟在此饮酒空愁,是为豳州之耻辱!”

那几名老官员如当头喝棒,登时吓得两股战战双膝跪地磕头连连,思及几日行事,心中惴惴懊悔,再仰面向庭院望去,哪还有什么莲台长公主,分明是倾颓老树枝丫,残石断垣,苦楚百姓在豳州。几人当即去寻节度使和监察,连夜将疏导方案敲定推行实施。

回到鄘都时,宴如阙交代事宜,遣了左争渡军和东宫十率,独自绕道至城北。萧、宴二人在城北碰面,外貌皆狼狈不堪,萧瑛左右忙碌,宴如阙回宫述职,两人便走便说着几日来的事话。萧瑛掖着他的鬓发道,“豳州那些老家伙都是出了名的顽固,你怎么解决的?”宴如阙微微笑道,“自寻人做戏克他们。”眼下将事情简略说来,萧瑛大呼妙哉,只是姑姑之事,他鲜少知晓,少监又是如何得知?宴如阙道,“我进豳州前,陪同陛下拜会宗祠。”那会子萧瑛前天正同他老爹吵架,翌日一早,就给他老爹撵去城北,想来带了宴少监,也是图耳根子清净。

思毕,萧瑛笑道,“高文卿给我写了信,说我的皇帝老爹给我改字叫‘步月’。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有闲心管这些,我看那是闹心!”宴如阙皱眉沉吟道,“何故?”萧瑛仰面大笑道,“是那位瞧你上班工作披星戴月勤勤恳恳,给我改字是叫我警醒。”宴如阙耳中闻言心绪起伏,萧瑛虽衣衫褴褛浑身伤口累累,背脊上的风疹尚未消歇下去,但神貌清朗眉眼纵意,他朗声道,“管得紧咯!难得半点自由啦!”说着,握住宴如阙的手掌,只是眉目舒朗将他一看,宴如阙心动微荡,把他腰间揽过,咬他嘴唇,萧瑛腰背斑斑风疹,正是瘙痒难歇,宴如阙这一下拂他腰俞几处穴位,瞬时舒坦不少,萧瑛直往他身上倾去,再要咬他嘴唇,口中轻声唤道,“如阙哥哥。”

倏地疾疾跑来一名金吾卫报说城外有疑似劫匪骚动。萧宴二人已步行至城门底下,萧瑛闻言一怔,心道糟了!顾少爷家中城东的地块给他一把水给淹了,这事儿顾吹云也少不了从中推波助澜,横竖是个共犯帮手。此时顾吹云偷偷摸摸,携家仆几人借口出城云游,以防家中查出什么来将他一顿好削,甫出得鄘都城,半道里遭了贼人。

萧瑛想道,这家伙在外要是遭了劫匪可是事大。此事不及细说,萧瑛道,“我去看看!”说着,飞身蹬足,借抚宴如阙的臂膀,只觉余温尚在,心怀留恋。宴如阙据其禀报,稍一思索便已明晰其中,只是城中事务未了,二人分头行动再议。

城墙极高有丈许,城门紧闭,萧瑛这三脚猫的功夫断是翻不过墙去。顾吹云那厢方走出一二里路,横斜里蹿出一蒙面女子,顾吹云身不着功法,□□红马遭惊嘶鸣,但见那女子眉目轻动,臂裹黑纱直向顾吹云缠去!顾吹云但见一条软练灵蛇似地游蹿而来,忙不迭手下勒马躲避,不及闪躲,那黑练一下缠上他脖颈,顾吹云呼吸一窒,整个人腾身半空,当即给那黑练带下马去,一连在泥地上滚出十余步,擦得他后背脊破皮流血,疼得嗷嗷直叫。

待那黑练撤出,顾吹云胀紫着脸颊大骇道,“你……你要什么!你个姑娘家家的!我……我!我差点给你勒死啦!”女郎见此人手无缚鸡之力,这一下险些要了他的小命去,出声发笑道,“我要什么?便不及他物,先借你些银两来花花!”听言,顾吹云心中疏松,原来只是来劫财的。当即手探衣襟摸进褡裢,就要掏出银两来,口中道,“姑娘,你要钱财你说便是,犯不着来劫我呀!我……我要是真教你勒死了,你上哪儿去劫财呀!”只听女郎冷嗤道,“死了好!死了我直接据为己有!”顾吹云道,“万万不可!我身上还有银票,这东西你即便去钱庄里也未必取得出来!”女郎道,“那我便据票劫了整个钱庄!”顾吹云叹气,好个霸道女郎,心道果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又听女郎道,“我瞧你行头,想来富贾一方。”顾吹云教她一夸,心下得意,面上正经着忙道,“那可不!顾小爷我生财有道,可不能这般劫人钱财!”女郎听得这小子在暗讽她,娥眉横竖,一瞬就要发作,顾吹云面色大变,不知哪句戳她痛脚,只怕这女郎高手又要出手打来。

忽地。顾吹云耳听脚步声,心呼不妙,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见来人身影,顿时大喜,真是萧瑛手中握刀匆匆赶来!女郎乜眼瞧去,冷冷道,“你喊帮手来了!”顾吹云惊喜萧瑛来救他,只是萧瑛的身手也不过比他稍好寸厘,本质上仍是个披了一身娇贵皮肉的主儿,登时又泄了气。那女郎一眼便瞧出,心下不禁得意,这二子虚张声势,她一出手便是一个打俩,恍若老母打儿,他二人只有挨打的份儿。

俶尔,萧、顾二人见那女郎只向他俩身后一颔首,内息送声道,“师弟。”萧瑛惊愕,回首看去,只见树梢枝叶熛怒激飏,寥无人影。紧跟几步高声问道,“你是谁?”那女郎霎时身已掠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自会知晓!”

萧瑛不得解答,悻悻回身,见顾吹云坐在泥地上,怔怔道,“我方才怎不发现,竟是个仙姑姊姊!”萧瑛一愕,斥道,“什么仙姑的,你仔细自己的小命!”顾吹云神貌恍惚道,“你不懂!香台底下做鬼的都属风流!”萧瑛摆摆手,由他去胡言乱语,正自回城,一摸腰间,斗是怅然道,“我方才把这刀给弄断了。”顾吹云乜他一眼道,“你这爱刀便是神兵利器,怎说断就断?跟路边的菜刀有何区别?”萧瑛摇摇头,原是方才翻墙之事,他自小未遇挫折,行事疏阔磊落自然随心,瞪眼瞧着这城墙高耸,且城中大门紧闭,不知如何是好,倏地灵光一动,便将淮川抽出递进砖石缝中,跨步蹬蹿,借力上跃,跳出十余步,但觉脚下发轻,再是两步上翻,只听嘎啦声响,竟把淮川刀身踩断了!登时心中慌乱,心头跳突。

萧瑛愁眉道,“这把刀是我从青庐里带出来的,我少时在青庐出家入道,不知如何,回来时身上就带着这把刀,说是什么辟邪之物,叫我万不能离身。”说至此,他哀愁叹道,“怎教我弄断了呢!”顾吹云心道,难道神刀易断竟不是症结之处吗!只是思及萧瑛用此刀赶来解围救难,也不忍心讥嘲,见方才旁敲侧击也未能引起萧瑛注意,自也不再多言。

萧瑛瞧他神貌郁郁多思沉重,拍他臂膀,道,“想什么呢!小爷救你一命多亏了这把刀!”二人面面相对,一时感慨万千,萧瑛将顾吹云送出几里,再旋身回城。此时风骤狂吹,宴如阙侧斜半倾着身子立在城阙檐顶,见萧瑛发丝飞舞探手别发,指过脸颊如手把芙蓉,宴如阙心头轻轻苦楚,他二人还好不容易相聚相伴,却如镜花水月,不知分离仅是片时在刻。

有点事比较忙

更晚了

后续剧情也进行一些想法梳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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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一二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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