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四六章

第一四六章

宴如阙正自等待禊泉之吻,但见顾吹云和谢清午二人斗地步伐加快,匆匆向林间深处走去,眨眼间两条人影已然不能瞧见。宴如阙中断跟随,前方不知何许地方,当即旋身回猎人小屋。宴如阙左足点地,身纵气劲腾空飞起,如今使用左足发力再以右足配合,较之先前更为快捷。听得叮铃轻响近在耳边,宴如阙微微仰面,但见两只灯盏左右高高挂于两棵大松树,只是来时不曾注意,今日瞧来反觉怪异。忽地,风吹灯盏,发出簌簌响声,那轻响里有声道,“可莫忘了四面山门鬼打更。”随即哔拨发响,宴如阙细细瞧去,有一颗聆珠在灯盏里碎裂,原是绾夫人传声聆珠,置于灯盏里,倘若是他人经过触发聆珠传音也未哪知。

宴如阙忖道,恐怕此时此地已非彼时彼处,是我们几人睡梦中走动,还是这地界自己在动也未哪知。当此之间,宴如阙已然忖度到松林木屋有奇怪之处,只拔腿回去,打探其余几人动静再做打算。回行一二里,转过一棵树,霍然见一小子睡在大树底下,心无旁念专门睡觉,宴如阙垂首一瞧,当即认出是慕容霆漓,他心念急转,有了主意,出手拎起慕容霆漓的后领,向小木屋跃身而去。

那慕容霆漓正自呼呼大睡,斗地头顶发凉,睁眼看来,不由吓得四肢吱哇乱动,两条胳膊两条腿,各有各的想法,竟像只半大王八凭空挣扎,抬手见了人,讷讷半晌张口不响。

宴如阙冷冷道,“怎么?师父也不喊一声?”慕容霆漓脖颈缩起,一会儿二人落地,才喊了一声“师父。”宴如阙乜他一眼,慕容霆漓心下愈发笃定,他那些小九九的破喽玩意儿早教人识破,心中惴惴,难道昨晚起夜事,林间所见人影真是他俩人?不禁再向师父望一眼,愈发吃惊。宴如阙见这小子神色几经转变,推度到昨日夜里尚有他事发生。宴如阙尚未筹得寻找江榷的策略,却听得慕容霆漓道,“师……师父,我并非有意……只是……”慕容霆漓搔头挠耳,不得口中章法。宴如阙心中暗喜,想道,这小子果然昨晚见到了什么线索。却哪里知慕容霆漓不过是因从前说些半假不真的话来骗他,意念难过心绪难言罢了。

又听慕容霆漓道,“若要涉险,请许我向领导报告一声。”宴如阙道,“领导?你领导是谁?瞧你模样当也非是个文职,哪个坊?”慕容霆漓闻之,心中一凛,他老实将如何考进南坊金吾卫一一说来,就连夜里与同伴一道偷吃香酥叫花鸡之事也一并说来,自是没有略过此中发生的裂口怪人事件。话至半路,倏地二人听得啪嗒响动,宴如阙左手摸刀,却见一条人影从木屋窗里蹿出,但听那人影声貌惊愕道,“少监?”宴如阙认得来人正是莫文忱,他颔首相认,心道,既然慕容霆漓知晓异变踪迹,且莫文忱是从屋里出得,想来一整晚也不曾出过木屋。自也不需向他打探。他道,“莫文忱,借你手下一用!”说着,手拎慕容霆漓后领,足下蹬地,身已至半空,

慕容霆漓听出二人乃是旧识,且有关系匪浅,当即只装作浑浑噩噩,不发一声。此时离开小木屋有一里许,才开口问道,“师父,我们去哪里!”宴如阙略略笑道,“救你师娘去!”慕容霆漓云山雾罩,他道,“可……可是……”宴如阙道,“你说的裂口人事件,我或能有解,你助我一事,我也回你一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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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江榷听那女郎说什么苦颜还人针,鉴别貌色,但见那女郎眉间淡淡,不似说谎。他愕然道,“苦颜还人针?那不是师伯的……暗器……”睇那女郎有着师父的形貌,却发使师伯的功法,自言改进云云,此中纷乱复杂,难以推料。

那女郎道,“不错,苦颜还人针,不会治你于死地,却会让你痛不欲生,麻木难忍。”江榷心下奇道,确实有麻痹之感,倘若将痛苦麻痹,又何来不欲生、难捱忍。然稍一感触,只觉腹部当胸二处置于身外,便是此时立马给他两刀将这两处一并割去剜去,无有痛处,也未哪知。江榷道,“你既然不欲我死也不望我生,究竟有何所求。”那女郎嗤笑道,“所求?求而不得,反求诸己,我行走江湖数十载,何曾可怜相乞了!”江榷道,“行走江湖数十载?我未曾听闻你这号人物!”江榷有意相激,那女郎却浑不所动。

女郎手按腰间刀柄,江榷循之睇去,见刀柄古朴木刻,只一眼,也瞧不清是什么纹样图案。女郎道,“我听说你想替九参做一些事情,我便前来试你一探,没想到你竟这般弱不禁风,可是如何瓦解九参,愿闻其详。”江榷知她话中讥讽,想来此人性子傲慢,若非师父、师伯二人起死回生,便是同门中另有他人,因这一手苦颜还人针非是师伯一人行使。然则模样相类,当真重重迷雾难辨。只是现下与如阙哥哥分别两地,此次不告而别,非我所愿,今后是福是祸,只有临到了才知。若无人相助,需多加小心,留得小命在。江榷淡淡道,“瓦解九参可不敢当。”江榷心中又是思想叠声,遽尔想道,与他分离,我也不觉难过,难道我心里竟盼着这样的局面么?还是我暗中早已明了,贪欲害我,思想尘灰,心中做贼。江榷心头茫然里想起求得签文里说道,“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

黑衣女郎不知江榷所思所念,但见他眉间重重沉忧,便料得顾虑横生,又忧烦惊惧之事困扰其中。只是此人也瞧不出武功高低,只是接她两招,便有苦不堪言之态,强自支撑之势。再睇他脖颈侧有一枚血痂,依形辨来,应是受了缘缘堂青崖阁的七步指。天下之间论手指功法,威力如缘缘堂青崖阁是为一家,只是缘缘堂素来与世无争,做些买卖交易,鲜有厉害冲突,因而这青崖阁的七步指也不常见于世面,此人莫不是与青崖阁的什么人有所过节?且此人受了七步指还能完好无恙?黑衣女郎疑惑问道,“你脖颈上的血痂可是受了缘缘堂青崖阁的七步指?”

江榷暗吃一惊,这一指来历所知仅得一二,这姊姊真不是师父或是师伯么?他道,“是与否,同你何干?且你趁我不备刺我两针,已是不近人情,我凭什么要同你说?”女郎不急不躁道,“若是七步指,我尚可有法子可治,若不是,我也别无他法。怎样?”江榷料得此人知晓不少,问道,“是七步指无疑,怎么,你认识青崖阁的弟子?”女郎问道,“是谁?”江榷道,“十鸦。”话落,女郎斗地发笑,她道,“谎话!青崖阁不曾有名叫‘十鸦’的弟子,你中七步指,怎么还能活到今日!”

江榷教她这般喝来,猛地里有如当头喝棒冷水浇心,不由气道,“我教你一路撵来,又教你大打出手,受伤至此。你又说什么邀我做事,却恶毒相向,究竟包藏什么祸心!”那女郎道,“我方便听你说来,又仔细辨别,认出来不可能是七步指,自不能骗你。”

江榷明了以武力硬碰硬,断不是她的对手,自以口舌相讥,托她发功动武。他再道,“你要真是好心,我再问你,这究竟是哪里,你将我带去了哪里?”那女郎道,“小木屋,青庐。不是我带你来,是你自己走了进来。”江榷教她简言说来,一头雾水,他再问道,“你既是说我仍身在小木屋,可为何又说是在青庐?难道这小木屋长脚自走,还是这青庐也有一模一样的小木屋?”女郎正自思索回答,忽听得刷啦啦的声响,似激流撞石似珠玑相碰,一老妪之声,遥遥传来道,“好啦,莫要吵啦,耳根子疼,快来上桌,三缺一。”

江榷抢住话头高声回道,“我搓不来,寻错人了!”说着,便循声向里跑去,那女郎也不自相拦,江榷奔出数十步,但觉出得洞屋,闻得松香细烈,仰面望去,惶然是松林幽幽,见两盏小灯分挂两梢,光亮青碧,映照出一张桌影三条人影,有重重花影,云破月影。

江榷又步行十数步,见一张雕花木桌边坐有三人,相距约摸四丈,此时回首望去,但见那黑衣女子隔开三丈垂手而立,再旋首瞧去,只见桌边老妪银丝簪芙蓉,面容和蔼,笑道,“萧步月,三缺一,还不快来!”江榷听闻“萧步月”三字,心头陡有恶念一闪即过,但觉身后有人按着他的肩头只将他向牌桌一推,道,“他替我来,绾夫人,我尚有事要忙,恕不作陪了。”

“钉”的一声骤响,江榷听得脑后破空狠厉,第三枚苦颜还人针却是从那黑衣女郎手中发射而出,这一次直接发向江榷的玉枕,玉枕穴攸关生死,若是江榷接下这一针刺,当场毙命也未哪知。江榷以口舌纷争来拖延她发功,再奔向声响来处,以寻求脱出,那时他心中自是惶惶然存了一丝善念,如是要死也要死在如阙哥哥的身边,纵然身死,也证明他说来的话语并非虚言妄语,我这一生不过是欢喜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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