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九十五 章

第九十五章

江榷指他道,“这么大的错,你一个专业的怎么还搞错了呢!”沈田山心里也是冤枉,但错在前,也只好认了,“哎哟喂,你是不知,这山上没有‘天罗地网’这东西可以查询!”江榷道,“没有‘天罗地网’,你就算不了是也不是?”沈田山满面愁苦,“唉!倒也不是,只是我这回,教我这手指瞎掰算错了罢!”江榷听来有意思,宴如阙道,“这忌嫁娶的日子,你们也敢接来上山?”沈田山道,“按理说忌嫁娶的日子,若是强行嫁娶,天必有异象,可那日……”他看向二人道,“您二位也瞧见了,天晴朗得很!”宴如阙笑道,“屁话!黄昏入夜,喜酒都还没喝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叫天气晴朗?”沈田山“哦”了声道,“是了是了!我看你们就进了喜堂之后,我吃了一会,看天下雨了,心想我那仪仗队怎么办,带了些菜饭又偷溜出去,你们猜我看到了啥!”江、宴二人齐声相问,沈田山又一拍大腿道,“我那顶大红花轿它自个儿走了!”他观江、宴二人神貌稍显诧异,心道我真是有说书天分,江榷自不信鬼神,催他快快说来,沈田山道,“啊呀,是我那俩轿夫抬着轿子寻地儿吃饭呢,天又下雨,他二人只好一前一后撑起两柄大红花伞来,挡挡雨,我碰见了就把打包的饭菜给了他俩,叫他们快快去歇着去。”江榷一听果是如此,但心想来夜里大雨,走一顶红彤彤的花轿,再行两顶红艳艳的大红花伞,也是够渗人的,心里又思忆起陀鱼镇娶亲队误入离垢归妹墓阵,想来这也不算什么。

沈田山见他二人神貌无趣,悻悻问道,“二宫主和新娘子人呢?”江榷道,“人早没啦!”

“没了?什么没了?”沈田山大惊失色,一拍大腿,转间又神色恍然大悟,哇哇大叫道,“我就知道!这算错日子,是要遭天谴的!全怪我全怪我!”沈田山见那尊大佛菩萨,扑通跪下来,哐哐磕头,“大慈大悲!大慈大悲菩萨恕罪!我不过是算了个忌嫁娶的日子,怎就成了忌日了呢!这可罪大发了呀!”

江榷忙抢话道,“你可别悟了,事已至此,非是你一人之过。且莫要神神叨叨吓人了,新娘子的师兄就跟那儿杵着呢!”沈田山循着望去,见一道爷立在一旁,绀蓝道袍上沾血,又断了半截手掌,瞧起来神貌可怖,沈田山不禁脖子又是一缩,摆过脸来不敢再看去。心道,这还得了!这还得了!他这生意经也算是做到头咯!

正这时,东边又跟着来了一队人马,其中还有轿夫抬着一顶大红花轿,江榷见之阵阵脑疼眩晕,他道,“沈田山哟,您可别整这些了!那道爷衡虚派的,人家不能结婚娶亲!”

谁知,他话刚落,那涂香真人道,“胡说!我有老婆!”说着手一指道,“我老婆就在那儿!”沈田山道,“那道爷您要不再娶一个呗!我就是干这行的!”江榷是真怕沈田山给涂香真人一剑搠了去,且不去管他们。方才,江榷言说要给师父师伯收尸,半是为了引得涂香真人方寸混乱,这会子给沈田山搅浑俩,反是不着急了,横竖他们手头也无家伙来做收敛,若是就地掩埋,此处地薄土浅,非是埋人之地。倒是江榷回忆起初来时,身边无数人,不仅有师弟宴十三、师父斟月夫人,还有各门各派的弟子长老等诸类人物,当时过那急湍溪流进得谷中就废了好些时辰,途中虽纷扰重重艰辛不言,竟也能沆瀣一气,一道进得这妄川来。彼时,江榷低眼睇那溪水深处,白骨成抔,夜里来,垂眸再看,好似自己的脑袋也照进水底。如今再是听这璜璜水声,只觉是带着血腥气的,那淌的水不是山清水秀的水,是侠客腔子中的热血,是寻仇报怨的冷血。

他来到宴如阙身旁,从褡裢里拿了伤药,扯下衣襟,给宴如阙包扎。宴如阙摇摇头,示意无碍,两人眼眸相对,似有无垠的脉脉情意。江榷忽地笑开,他道,“这要是换了我,可给那涂香真人削下猪脑袋来。”宴如阙点点头道,“你是猪。”江榷笑得更厉害了,也不知是如何口快说自己是猪来,但觉神思都沉浸在方才二人大战中宴如阙那英武身姿之中,江榷简直心神俱醉。宴如阙两眼弯起,道,“怎么?想娶媳妇了?”江榷边摇头边笑,气顺了些,方才想起宴十三的事情,正要开口问起,忽听涂香真人高声道,“借你花轿一用!”

也不知如何,涂香真人这派人物竟同沈田山这小老板二人你一句我一言,说得有来有往,原来涂香真人同沈田山说道三人之事,挑拣说来,那沈田山心里自是感动,说起神鬼之事,二人又是一通说道,更是心意相通,只差把臂结交了!

江、宴两人引颈望去,见涂香真人抻出一臂,把斟月横腰抱起,那斟月业已身死,身上筋肉自是无力,此时教涂香真人抱着,头垂脚荡,身软如泥。涂香真人左手断掌,无法同时抱起斟、枳二人,只把斟月放坐在花轿后,再回来枳月也如法炮制。江榷看他来回吃力,高声道,“何不使用乾坤**,将师父师伯挪进去,何必来往!或许你不会这门功法,我来助你一手之力如何?”他说话夹棍带棒,宴如阙听来总是想发笑。涂香真人眼瞧二人,不发一言,走到轿前,下盘半蹲。那轿夫见状忙道,“你这样不行!抬不起来!”话未毕,只见涂香真人甫一起身,那大红花轿竟抬了前头,那两名轿夫后退两步,轿尾,好像前后各着一人抬将着似的,抚掌大赞道,“好功夫好功夫!”沈田山更是看得脸皮乐喜,他道,“真人若是来抬轿子,我这儿岂还需雇人!”那俩轿夫一听登时黑了脸,涂香真人仰头大笑。

江榷朗声问道,“你要将师父师伯带去何处?”涂香真人却扭脸看向宴如阙道,“来日,我定来寻你叙旧比划!”江榷见他不同自己说话也不恼,方才一通暗讽,涂香真人瞧来也不是大度之人。江榷心中揣测那涂香真人是要将师父师伯带去旁人寻不着的地方,其实涂香真人只是脸朝宴如阙,遂同他临别道来,再是旋身转脸回那江榷话,颔首道,“自是带回弥罗宫。”

涂香真人此时这般彬彬有礼,江榷反倒心有讶异,涂香真人一眼看出,他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惊讶,人是有多副面孔,你见着的是我也未必是真正的我。”他再是向江榷道,“想必你自是烦恼其中,我不妨同你一说,衡虚派所谓三尸之道,你猜是哪三尸?”宴如阙闻言,心下随之寻思,衡虚三尸应道是私、食、贪三者,只是衡虚的三尸之道,与正统道观里修行的似有不同,具体的他也所知寥寥。江榷略略思索,道,“所谓三师,三人行必有我师,取三人,什么活人死人半死不活之人,与我同行,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是为三师!我答得如何,涂香真人?”宴如阙听他答话,轻轻浅笑,江榷这又是胡说八道起来,他抬眼看向涂香真人,涂香真人倒也神貌端然,沉得住气,说道,“你所言也不错。”江榷道,“非也,我自是知晓衡虚三尸,是私、食、贪三者,是要倒转来舍这三尸才能修炼得道。”那涂香真人道,“非也,衡虚三尸之道,是顺三尸而行,此乃我之独创。”江榷闻之一讶,蹙眉思忖,涂香真人看向宴如阙,见他眼神波动,料想这方他寂月音也盖不知全,心下不禁得意。江榷心中奇怪,修道之人怎还大行三尸之道,奇也怪哉。

说话间,涂香真人三两步抬着花轿,身已到了谷口,沈田山看傻了眼,道,“道爷好是威猛!”这话不知是在说他哪方面威猛,大抵是真以为涂香真人有俩老婆,江榷不欲解释,和宴如阙二人向大观音像的侧背处走去。沈田山猛地里奔追着急急喊道,“真人!真人!那是另外的价钱!真人您把我花轿抬走了,往后我怎么讨生活呀!”那涂香真人行至半道,他耳聪目明,听闻沈田山喊话,遂用内力回道,“往后的事,相见再言!”

这厢江、宴两人拨开爬藤缠萝,矮身进入洞中。江榷甫一下腰,身形顿住,他道,“这洞是不是有门开关?”宴如阙道,“何以见得?”江榷一手抚腰,直起身来道,“它似乎比我先前来的时候又矮上不少。”宴如阙斗地看向他,道,“你先前来过?”江榷后知后觉抖漏出一事,他虽不欲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点头作答。宴如阙道,“几次?”江榷道,“也就一两回而已,也没什么险要之事。”他口中所言含糊不清,宴如阙略略思忖,道,“或许这门中有机窍开关。”江榷一想,也觉在理,这荒谷有座大像观音,本就是人为凿造,附近若有什么小门暗道,加之机窍开关方便控制进出,也不算奇怪。

宴如阙向江榷道,“你可还记得衢钺坊的三色进橘?”江榷依言寻思,道,“你是说衢钺坊和衡虚三尸?”宴如阙点头道,“听涂香说起衡虚三尸,我就想到了寒橘阁里众侠共赏进橘,那进橘共有三色,对有三种毒性,岂不正好?”

江榷忽见足前三两寸,开着一朵六瓣花,莹莹有光,正是他之前使用过的优钵罗花。他屏息俯身下去,再不敢吸它异香,心道,优钵罗花夜掩朝开,此时此地这一朵六瓣尽掩,如若真是这般,那么荒谷中莲座下的优钵罗花,应当也是掩瓣之态,怎是绽开的?照常理推来,谷中为昼,这方洞中为夜。暑日里天光亮得早,但谷中仍是大夜弥天,想来时不过寅时,优钵罗花自开且发光,犹如小灯似的。

江榷思绪纷杂,同宴如阙说与,宴如阙心说,这也是他心中所异之事,略略沉思,忽而问道,“你可见过那给枳月夫人一掌拍断的莲座刻瓣?”江榷心说,这有何联系?不及回答,神思疲累,腿脚稍一松懈,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向洞口仰去。宴如阙情急之下牵拉江榷,这一抓之下,赫然是江榷的簪发马尾!猛地里,江榷后腰发紧,不知给什么黏连箍住,那物什夹劲带力,斗地向后一缩,江榷前头给宴如阙手中拽拉,后边给一物什牵拖,两厢力道之下,江榷但觉头盖掀去,半身分走,他痛呼道,“快松手!”宴如阙顿时手上一放,江湖嗤啦一下就被拖出洞去!

宴如阙瞬间足下发力,猫腰矮身就要追将出去,哪里知,这矮上不少的洞口簌簌发抖隆隆作响,这洞口果是有一扇石门作闸,此时机关启动闸门放下。若是常人定缩手缩脚反向退去,宴如阙速度绝快,只见他化身闪电,嗖地从余下十来寸的缝隙里,游鱼似的贴地滑了出去。

原来拽拖江榷的,是一柄拂尘,这拂尘也非是俗物,仅尘丝处便逾约半丈,加之尘柄,或可达一丈许也未哪知,且尘盖处镶金攒珠翠玉,珠光宝气,更是样宝贝!江榷给拖出洞后,又是凭空抛掷,落地时七荤八素头晕脑旋,五脏六腑也随着翻转腾挪,疼得他口中腥甜,牙缝里尽是淌血的血丝。他动一动,耳听有人喊道,“醒了!醒了!没给摔死!”江榷心中恼恨道,何不将我一下摔死得了!

那厢宴如阙出了洞门,正是有大像观音作掩,外边的人瞧不见他,且宴如阙屏息凝神,见荒谷中灰压压来了十来号人,集一处,若一片孤云。细看,各个身着鹊灰衣衫,不是衢钺坊的弟子门人又是谁人。宴如阙再是借掩目光逡巡,见江榷趴伏在地,他身旁一女子面戴纱巾,手执一柄璀光熠熠的拂尘,此人乃是衢钺坊坊主姬卉,之前他二人在喜堂里碰着过的。宴如阙心道,衢钺坊要寻江榷做什么?先前在喜堂里,还有说有笑,有愁有苦,浑不似有敌意仇恨的模样,怎如今瞧来浑似欠了他们成百上千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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