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对镜

魔气翻涌,将枝离卷入其中后迅速回缩,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周围痛苦挣扎的修者们身上的症状缓了下来,但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出了难以消弭的恐惧。

这就是魔君的实力吗?顷刻间就能夺走那么多除魔塔里,这些修仙界各派中实力不差的修者的性命,还能同时把传说中凌虚山的天之骄子随意地在东庐君眼皮子底下掳走。

东庐君向来温和可亲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吓人,他几下将李尚节尹观山二人体内的魔疫驱除,给旁边候着的凌虚山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二人和周围受伤的修者带下去治疗。

然后他径直走下了通往地牢的地道。

原本整洁坚固的地牢里一片狼藉,光洁的墙壁上多了道道凌乱的痕迹。

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其他魔族此时都将自己蜷缩在牢房最深处,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东庐君一路走过,直到最底层,那里管的魔族屈指可数,只有寥寥几个牢房,每个都很宽敞,其中布下了对魔族相当危险的阵法。

刚才魔君闹了那一出,肆虐的魔气激起了这些阵法,里面的魔族被迫承受了彻骨的疼痛,此时都气息微弱,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但最里面那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打开牢房的门,东庐君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疫魔,轻轻用灵力触碰了他,想要将他翻过来。

疫魔散开了,变成一堆粉末。

东庐君脸色铁青,他激起牢房里的另一种阵法,仔细搜寻,却最终确定这座固若金汤的牢房里没有一丝疫魔的魂魄。

和三年前是相似的伎俩。

*

魔族,魔宫。

叶拂花穿着枝离的黑袍,带着枝离的银面,在枝离的房间里,用枝离房里搜出来的绳子,绑了枝离的“傀主”。

还往傀魔的嘴巴里塞了一块用途不明的布。

傀魔呜咽着,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有事要奏?”叶拂花躺在枝离的床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翻着一卷不知道用哪族文字书写的书。

看着绝对是自己的笔迹,但这字绝不在他所知道的修仙界和魔族的各种文字之列。

不是某种文字,也不是某种文字的变形,更不是他新创的象形字。也对,毕竟是有了不同的见识,以他的本事,创出一种以前的自己完全认不出来的文字也不是不可能。

叶拂花就这么翻着,把那些不知所谓的文字硬记了下来。

“你有话要说,也得问问我想不想听啊。”叶拂花把书放了回去,往傀魔身上刚刚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口上用力一按——

“嗯嗯嗯嗯!嗯嗯!”傀魔青筋冷汗一齐冒出,瞠目欲裂,含着畏惧的眼睛往下方瞥。

“有东西?”叶拂花伸手摸了下。

“诶?这不是我送别人的吗?被你给抢了?”是一个口袋,打开一看,真是叶拂花临别时给枝离的那个锦囊。

叶拂花将里面的符纸拿了出来,理了理,不怀好意地冲着傀魔笑道:“这么喜欢我的符啊,收藏得这么好,那我把这些符纸用在你身上好不好呀?”

傀魔惊恐地看着那张好看的,看似纯洁无瑕的脸,抖若筛糠。

突然他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叶拂花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重重地扑倒在地,眼前一片黑,脖子上一痛,湿热的触感贴了上来,灵力和血液不受控制地向破口涌去。

银面掉落到一旁,傀魔赶紧催动魔气将银面托了起来,向叶拂花身上那人飞去。

叶拂花奋力挣脱一条臂膀,手一扬,将银面截了下来,死死地摁在地上。

“叶……枝……,枝离!”叶拂花吼道。

闻言,身上人慢慢停了下来,起了身,摸了摸叶拂花通红的脖子,摁住了伤口。

叶拂花起身打量着枝离,枝离现在的状况很古怪,虽然安静下来了,但眼神并不清明,伪造出来的伤口和瘦削都消失了,绷得叶拂花的衣服有点紧。

叶拂花想要起身,手却被扣住脉门,死死按住,不得动弹,只能催动灵力,把傀魔嘴里的那块布弄了出来,“他这是怎么回事?”

“修者堕魔,走火入魔不是常事吗?”傀魔讽刺道。

叶拂花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符纸。

“别别别,我说,我说。”傀魔慌乱间差点向前扑倒,给他俩磕一个,“魔君不让我把枝离变成傀奴,想要借我的傀术让他真正地堕魔。但他魂魄不全,我又学艺不精,所以他就一直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族,经常会像这样子混沌不清,只剩下本能,还特别喜欢打人。”

疫魔提防着看着枝离,被牢牢捆住的双腿蹬着把自己往后挪,企图离枝离远一点,看来是被打过很多次。

但是枝离松开口后就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给叶拂花摁着破口,虽然依然压着叶拂花,但并没有任何要打人的迹象。

“他不打你也很正常,你给他吸了两口血,就能给他的魂魄以安抚,你要是愿意跟他融合,他就再也不会发疯了。”傀魔讥讽道。

“怎么让他快点恢复?”

“让他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叶拂花把那团布又塞进了他嘴里,想了想又隔空一记打晕了他。

然后他头疼地看着死死地压在他身上,摁着他脖子,死盯着他看的,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位。

叶拂花从没想过如此超然绝尘的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副痴傻样。

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本是同根生的血亲都会心有灵犀,他们本是被强行撕裂了魂魄和肉身后勉强拼凑得独立的同一人,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刚刚还通了血液,可能是会出现点玄之又玄的状况吧。

“叶拂花,”叶拂花听到自己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枝离眨了下眼,伸手打掉了叶拂花手底下摁着的银面。

然后开始扯叶拂花身上的黑袍。

“诶,好了好了,我自己来行吗?痛啊!你扯到我伤口了!”混沌的枝离就像是醉酒的人,动作毫无章法,但是叶拂花一喊,他就停了下来,松开了叶拂花,看着他自己脱去黑袍,只剩下里面的中衣,“好了啊,就这样了,再来你就是故意的了啊。”

枝离看他停了动作,表情呆滞着,以一种叶拂花非常熟悉的潇洒步伐走到衣柜前。

叶拂花隐隐有些头疼。

枝离动作帅气地开了柜门,扒开一层层黑衣黑袍,露出了最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一身凌虚山弟子的白衣。

眼看枝离就要把那一身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叶拂花赶紧制止了他:“停,你看这身我穿已经不合适了,我比你瘦,穿这个有点大,你把我的还给我,你自己穿这身。”

枝离听话地停下,任由叶拂花给自己换衣服。

叶拂花从来没有帮别人换过衣服,动作间虽然不至于枝离那么潦草,也是相当不顺手,加上他自己的衣服穿在枝离身上有点紧,他没多久就暴躁了起来。

他伸手一拽,直接把那身有些破了的衣服拽了下来。

也同时拽开了枝离的中衣。

叶拂花没仔细看自己被枝离变成了什么样子,因此也不知道枝离身上会有这么多狰狞的伤痕。

“你……”叶拂花伸手抚上了枝离心口,那一处最狰狞的伤疤。

剧烈的撕裂之痛将他淹没,叶拂花眼前发黑,耳畔嗡鸣,一时间仿佛不是在宁静的魔宫之中,而是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迷雾树林,一边是魔君,一边是东庐君,远远超过叶拂花修为的魔气和灵力极力撕扯着他,他一次次地在清醒和昏迷的边界来回。

“拂花。”

栽倒在地的前一霎,枝离接住了他。

魂魄仿佛重新回到了肉身之中,五感渐渐恢复,噩梦般的回忆终于远去。

枝离沉静地揽着叶拂花,直到他终于重新将眼神定在自己脸上。

一股温和至极的魔气将叶拂花浸泡住,悄悄渗入他的筋脉,让他觉得麻麻的,并不疼。

“我说过我会帮你疗伤,你信我,我不会和你意愿相背。”肆意风流的声音压低了,在叶拂花的耳畔打转。

“别学魔君说话。”叶拂花自己站起来,和枝离拉开一点距离。

“你是不是要和我作对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只需要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叶拂花微微扬起下巴,冷声道。

他现在身上只有一身中衣,旁边的地上散落着枝离的黑袍,枝离的白衣,还有他自己那身本就有所破损,经过一番折腾后更加不堪的白衣。

以叶拂花的性子,往日里怎么穿都无所谓,但现在这个情况,他不愿意再穿上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

好像他在枝离面前有多狼狈似的。

枝离比他还要狼狈些,衣襟敞开着,露出了身上纵横的伤疤,来不及整理的发髻也有些许凌乱。

他闻言并不直接回答,不管近在手边的自己的衣服,又走到衣柜前,翻了一阵后又拿出一套凌虚山大弟子的白衣,递了过去:“这是我上次见到你后给你做的,试试,应该合身。”

叶拂花面色稍缓。

两人都换上了一身白衣,两张俊脸互相对着,合上他们完全相同的站姿,倘若忽视掉叶拂花瘦削的身形,便如同少年郎照镜子一般。

“你身上现在除了旧有的伤之外,还又添了魔疫,虽说暂时被我压制住了,但倘若不根除,终究是个隐患。”枝离道,“你也清楚凌虚山的手段就那样了,但是魔族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就我看来,是会对你有好处的。”

“你想怎么样?”

枝离把一旁死狗一般的傀魔拎起来,几下松掉了他身上的绳索,弄醒了他,在他迷迷糊糊之间道:“傀魔是魔族中极为古老的一脉,曾经与修仙界有不少交流,掌握有不少奇方异法,正巧这家伙还受制于我,就借他的本事用用吧。”

傀魔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了,嘴巴里塞着那块布,呜呜咽咽地发出抗议的声音,还试图悄悄地催动魔气。

枝离眼中混沌了一瞬,魔气起来了又被压下去,默默与他对峙着。

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枝离一下就恢复了清明。

叶拂花冷冷地对着傀魔道:“以后这种无用功就别做了。”

枝离扯起嘴角:“谢了,不过……”枝离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拂花,又瞟了瞟他那一堆黑袍子。

叶拂花桃花眼中泄露出冰冷的杀意:“……你最好能让我满意。”

枝离的桃花眼温柔又缱绻:“我保证。”

叶拂花随手抓了一件,暴躁地把自己塞了进去。

傀魔:老六,谁有我惨

叶拂花: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遭报应的

枝离:啥?你说你等我等得花儿都谢了?哦不,花,你不能谢!(一手捧胸口,一手伸出去)

对不起!!!我今天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如对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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