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中途休整时,其他人有在生火做饭的,有在营帐里休息的。梅雪这些日子不是躺着床上休息,就是坐马车赶路。
梅雪身体素质很好,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些元气,一时来了精神,就走出营帐打算看看雪景。她让小玉和小芬(照顾梅雪的两个丫鬟)就在营帐里休息,自己披着齐曜春给的貂裘,独自走出营帐,到营地边上的一处高地上站着,出神地望着远处的群山白雪。
突然眼前黑了一下,梅雪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高希文竟走到了她身后,高希文收回手,将刚才摘下来挡梅雪视线的手套重新带回手上,一边说:“别一直盯着雪看,会雪盲的。”
梅雪转过身来,微微点了下头以示尊重,“高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小玉跟我说你一个人出来看景色,不许她们跟着,她怕你伤未痊愈会出事,就让我过来看看。怎么了,这么出神地看景色,还在担心你爸?”
梅雪摇了摇头,再次转过身看景色,说:“没有,我这人一向喜欢顺其自然,若我爸爸安好,自然是最好的,可若不好,我担心也是无用。”她顿了一会,才重新开口说:“苏州的冬天偶尔也是会下雪的,但是这样壮阔的群山雪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只是惊喜得出了神。”
“那你觉得是这里的冬天美,还是江南的冬天美?”高希文抬头看着梅雪看的方向,那里山峦起伏,白雪覆盖,杳霭流玉,已近黄昏,天际的余晖霞光将雪山上的云雾镀了金边,真真是美极了。
梅雪回头看了一眼高希文,微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山说:“你去过江南吗,那里的冬天即使下了雪,也还是诗情画意的。草木四季都是绿的,寒冬腊月的天气也会有花盛开。不光是梅花,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姹紫嫣红。那么冷的天气,人们大多无事是不愿出门的,但那些花依旧开着,不管有没有人欣赏。相比之下,这里的冬天要显得单调许多,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高处远眺,天高云淡,远山落日,倒是更显天地辽阔。我觉得江南的冬天是婉约诗意的,而这里的冬天则是豪迈壮阔的,各有各的好处。若是年幼时的我一定会选江南,而现在的我反倒觉得这里更合我心意了。”
高希文转过头看着梅雪的侧脸说:“我不曾去过江南,但听部下的来自江南的人说起过,江南的烟雨楼台。我不喜欢下雨天,听说江南下雨的日子要比北方多几倍,若是去了江南,我怕是会不习惯的。”
“高将军为什么不喜欢下雨天?雨天站在廊下听雨,可是别有一番韵味呢!”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罢了。若是梅姑娘邀请我去听雨,我一定会欣然前往的。说起来,我听说苏州人说话,素来是吴侬软语。可是梅姑娘说话的口音似乎不太像苏州人。”
梅雪知道高希文一直在看着自己,也知道他在怀疑,在试探,她平静地说:“我出身武馆,自幼跟随爸爸四处奔走,而且我家祖籍在河南,自然口音与苏州本地人有所不同。”
高希文低头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姑娘有如此好的兴致赏雪,我便不打搅了,只是别一直盯着雪看,会雪盲的。”
“多谢高将军提醒,我会注意的。”
高希文转身朝营地走去,走了几步路又回过头看了梅雪一眼,似乎还是有些疑惑,副官云化这时走过来说:“将军,您在看什么?”说完也看向高希文看的方向,披着貂裘的梅雪如一株梅树一样站在高处,眼神淡漠,与远处的雪景融为一体。
高希文心里对梅雪这个人很好奇,他觉得梅雪身上的气质很独特,有时温婉大方,有时孤傲淡漠,但偏偏这些样子在梅雪身上都不显得突兀,似乎她本人就是这样,多面复杂的。
一阵夹着雪的风吹来,迷了高希文的眼,高希文眯了眯眼,然后睁开,这风似乎也吹迷了他的心。
高希文笑了一下说:“多美啊!这幅雪中美人图。”
在高希文和云化走远之后,梅雪才缓缓转身看向高希文的背影,眼神里是极致的淡漠和一丝忧郁。
过了一会,齐曜春出了营帐想找梅雪说说话,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外面,怕她吹了冷风会着凉,就急着走过去叫她回营帐里,结果地上太滑,崴了脚。
梅雪听到齐曜春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就赶忙走向齐曜春。她担心地看着齐曜春,问她还能走吗,齐曜春摇了摇头,表示脚上太疼了,使不出力气。
梅雪就直接弯下腰把齐曜春背了起来,齐曜春着急地说:“小雪,你快放我下来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一背,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梅雪没有言语,背着齐曜春回了营帐里。梅雪把齐曜春放到床上坐着,蹲下来看了一下齐曜春的脚,说是扭伤了,就让旁边的丫鬟请医生过来看看。
高希文闻讯赶来,宋疾说齐曜春的伤不严重,敷上药,这几日先不要下地走动,不出半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高希文一听齐曜春说是梅雪背她回来的,就忙鞠了一躬,高征也表示十分感谢梅雪,梅雪说:“高将军客气了,相比高将军一家对我的恩情,我做的这些实在微不足道。”
梅雪回到营帐里后,小玉和小芬说她该换药了,梅雪脱下衣服,小玉一看梅雪背后的伤口果然裂了,都渗了血,就让小芬去问问医生该如何处理。小芬出去后,小玉拿棉花轻轻地擦拭渗出的血,小心翼翼地说:“梅姑娘,这些伤我看着都疼,为什么你面上还能这么淡定呢?”
“可能是天气冷,我感觉不到多少疼吧,也可能是我比较能忍吧。”
小玉不解地问:“明明可以让其他人背老夫人,你伤还没好呢,为什么要亲自背啊?这下伤口裂开了,又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愈合。”
梅雪平静地说:“这个天气路太滑了,万一其他人背的时候,也滑了脚可怎么好。我练过武,底盘稳,我背着比较稳妥。况且,高伯母对我确实不错,为了背她,伤口裂了也无妨。”
小芬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一瓶药粉,说是高希文当时也在宋疾边上,听到梅雪背了齐曜春后伤口裂了,就特意拿了这个药出来,他说这是西洋的特效药,对伤口的愈合有奇效。处理完伤口后,梅雪就睡下了。
次日临行前,高希文还特意问了梅雪的伤,梅雪说了些客套话后又谢过了高希文的药。梅雪不知道的是,在她昨夜睡着后,小玉曾去过高希文的营帐,将她们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告诉了高希文。
结合这几日的相处试探,梅雪确实不像细作,她始终举止有度,言谈得当。
况且,她的见识气魄,谈吐气质,想轻易模仿是模仿不来的,必得是从小的熏陶培养才行,还得花大量的时间、金钱和感情。
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机接近他,也不屑做这样的事。
虽然高希文仍然认为梅雪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但他想,二人还并不熟络,梅雪心里有些防备,也是应该的。
他身边的人都是利字当头,而像梅雪这样家境殷实,思想眼界开阔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此他开始想和梅雪试着交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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