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有时比沉溺更让人着迷。

月棉从陆延怀中撤出来时，陆延还下意识低着头追过去，月棉轻笑一声，用拇指抵住了陆延的下唇。

“陆先生，再不走，婚姻登记处就下班了。”

陆延抬起黑沉的眸子，带着起床气似的小脾气：“你是故意的。”

月棉笑着问：“我故意什么？”

当然是你故意勾引我，陆延吃瘪，但他又不能说出来，否则就跟自己很容易上钩一样。

陆延彻底把人放开，调整呼吸道：“走。”

月棉却又叫住了陆延：“等等。”

陆延臭脾气地看过来：“又怎么了？”

月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婚前协议：“您看看，觉得没问题就签个字，然后去公证处公证。”

陆延愣了一下，婚前协议？

［双方婚前财产属于个人财产，各自所有，不因婚姻存续或消亡改变其性质，不因婚姻存续长短而改变其性质。婚前财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婚后货币存款不因存单到期另行转存而视作共同财产，因存款取得的利息收益仍归原存款人所有。］

［婚后双方继承或接受的赠予归各自所有，被继承人和赠予人有明示的遵照明示。］（注1）

陆延一条条看过去，这份婚前协议上标注了甲乙双方的婚前财产确认和婚后财产划分，连婚变、意外等情况下的财产切割都做了详细说明。

——的确如月棉所说，她提出结婚并不是图陆延的钱，所以可以用清晰且近乎绝情的文字，将两人的财产明牌码在谈判桌上，就差再当面说一句“我不要你的钱”。

甚至，跟陆延有关的月棉都不要。

陆延当然受不了。

“有必要分得这么清？你是看钱不顺眼吗？”陆延直接说：“我不同意。”

月棉说：“我跟您的财富差距太大，不签这个，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婚，势必会瓜分一部分您的财产。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我只是需要一段婚姻。”

陆延炸毛：“还没结呢你就想离了？”

帅哥你能不能抓住重点啊……月棉指着协议下面：“下面的不一样了，您再往下看。”

“哼。”陆延继续往下看。

［双方约定在婚姻存续期间不与第三方(包括但不限于男性、女性)发生边缘性行为或实质性性行为，否则应当赔偿对方精神损失费人民币五十万元/次。］

［如果任何一方发生可能危及婚姻存续的事件，包括但不限于上述所列事件、与第三方相爱、改变性取向、改变性别等，应当及时通知另一方，双方友好协商解决办法。如因通知迟延造成对方损失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注2）

陆延屈指弹了下协议：“这几条还有点意思。”

月棉问：“您有需要改的吗？”

陆延摇头：“没有。”

月棉服务周到，递过来笔说：“那签了吧。”

陆延深深地看着月棉，抬手把协议撕了：“月棉，我也说了，不怕你图我的钱，毕竟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我巴不得你对我有所图。”

月棉没说话。

陆延的骄傲与生俱来，就俩他们中间隔着的天堑在他看来也只是客观事实。

陆延继续说：“所以你也不必把我当成正常的结婚对象。就像我再看家里不顺眼，也不会傻到现在就跟陆氏做切割，我希望你也能聪明一点。”

“婚姻本来就是场豪赌，我跟你没有感情基础，也不用担心给我留下好的还是坏的印象。争取你该争取的东西，婚姻内的权利或者是金钱，都没关系。”

说到这陆延嘴角上扬：“不然我会觉得你只对我的□□感兴趣，压力好大。”

月棉问：“为什么压力大？因为精神损失费的五十万吗？”

陆延把撕成两半的协议又扔进碎纸机，他拉过月棉，让她看变成残渣的纸屑。

“如果我一定要婚内出轨，五十万还是一百万都拦不住我。我保证对这段婚姻的忠诚不是为了省下五十万，而是因为我嫌主动扑上来的那些人脏。”

月棉淡淡道：“你让我错失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陆延沉笑出声：“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保证，婚后你的钱就只是你的钱，我赚的钱是咱们二人共同财产。我不会出轨，精神和□□都属于你，如果某天你我中有人想结束这段婚姻，我能做到绝不纠缠，希望你也是。”

“这样您可就亏了，为什么要答应我结婚呢？”

“各取所需。”

“好吧。”月棉按下手机的录音结束键，把新鲜出炉的录音发给另一个当事人，“这是您对我的保证。”

陆延看着眼前人露出了得逞的笑，心里发痒，却还是认真点了头：“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卡拿出来：“这里头是两百万，密码是我生日。”

月棉问：“这是什么？”

陆延笑：“结婚不都有聘礼吗？我这个人很俗，对你没费什么心思，只能拿钱了。”

-

两人去银行办理了大额转账，实款入库，月棉有了陆延确实会和自己结婚的实感。婚姻登记处五点半下班，他们赶在五点前进了门。

大概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两人恰好今天都穿了白衬衫，然后带着快印的红底合照和户籍身份证件走进了结婚登记区。

旁边的离婚登记区一对夫妻正在吵架，鸡毛蒜皮的琐碎在这种场合成了过来人最具象化的警告。

长椅上一同等候的另一对新人手都在抖，月棉却不在意地笑了。

“我们不会变成这样。”她说。

陆延也点头：“是。”

两人都没问对方为何如此笃定，大概是没有爱的婚姻在一开始就明码标价，反倒减轻了对日后生活的要求和对伴侣的期待。

他们没有一纸合约，却都清楚这段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

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拍两散，没什么大不了。

【请32号新人到结婚登记区2号窗口。】

两人同时起身。

“走吧。”

两人将证件都交过去，窗口工作人员开始例行问询。

“姓名。”

“月棉。”/“陆延。”

“出生日期。”

“1997年3月5日。”/“2002.03.21。”

月棉侧头感慨：“原来你这么小啊弟弟。”

陆延纠正说：“姐姐，我是嫩，不是小。”

末了他又强调一句：“尤其是跟陆瑾比。”

到这个时候还要表一下陆瑾，看来这兄弟两个的确关系很恶劣。

月棉有些好奇，亲哥俩怎么能恨成这样，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不需要在意这些。

她有更在意的事。

“姐姐”这个称呼让月棉有些心痒，这好像是一种错觉，她在和陆延的关系里掌握了主动。

可事实如此吗？

月棉看向他，刚满二十二岁的青春男大身形板正地坐在椅子上，这椅子对于一米八以上的男生是有些小的，陆延微微岔着腿，左手随时地放在膝盖上，一边填表一边回答问题。

在这种容易让人情绪起伏的庄重场合，陆延仿佛在自家客厅里自然。

月棉好奇，这人会有紧张的情绪吗？她回想这两日和陆延的相处，除了「陆瑾」这个敏感雷区，陆延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游刃有余的，自带落差的高傲和顽劣。

可就是眼前的这个有点小坏的大男孩，即将成为自己的合法伴侣。

月棉闷笑出声，惹来陆延投来的一瞥。

“笑什么？”

“笑我赶了个时髦，还玩上了姐弟恋。”

陆延无语，他们总共才见几次面，上哪恋去。

“姐姐不要太喜欢我。”

“弟弟也是。”

陆延扭过头去，由着月棉笑个不停。

倒是工作人员被他俩的对话弄得神经绷紧：“你们熟悉对方吗？是自愿结婚吗？”

“是。”/“当然。”

月棉解释道：“我们结婚是认真的，别误会，我只是不知道他的生日。”

陆延补充说：“嗯，闪婚。”

问询、填表、签字、最后盖章。由这道门进来又出去，他们从单身变已婚。

随机选的伴侣，随机撞的日子，门外是跟昨晚萧瑟暗淡的雨夜完全不同的晴空朗日。

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兆头。

陆延拿出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唤了一声：“月棉。”

“嗯？”月棉应声看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诞生了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陆延对照片很满意，直接发到了朋友圈。

月棉第一个点了赞，顺带保存了照片。

“你不发吗？”陆延问。

月棉说：“我想拍个特别点的。”

陆延心情大概不错，声音听起来如晚霞温柔：“多特别？”

“那倒也没多特别，网上有很多……”月棉牵起陆延的手，两人的掌心相贴，月棉手腕使力，两人变成了十指交错，“这样。”

陆延轻笑：“就这样？”

月棉又说：“你转过去。”

领了证连称呼都变了，陆延听话得转过去，还要问一句：“这样可以吗？”

“脸再侧过来一点。”月棉说。

他们身份对调，月棉变成了提出要求的人，陆延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甲方。

这感觉很新奇，陆延高度配合，只不过月棉拍的时间有些长，陆延迟迟没听到拍照的声音。

“是我的侧颜太完美，你忘按拍摄键了吗？”他问。

月棉保存好偷偷录下的视频，终于拍下照片。

“夕阳下的帅哥当然最养眼了，”月棉知道陆延喜欢听什么，“我拍了好多张，都没动起来的你好看。”

陆延挑眉：“陆太太嘴很甜啊。”

月棉收好结婚证，莞尔一笑：“甜不甜的，陆先生下午不就知道了。”

陆延又想起办公室里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月棉才没管陆延的心猿意马，她仿佛是随口一说，无意识地调戏了一下。

她说完都没看向陆延，只是勾勾他的手指：“婚后第一顿饭，我想吃红烧肉。”

注：此婚前协议是月棉对陆延的激将，也是她对陆延埋的线，勿代入现实。生活中该争取的权益还是要争取的，毕竟婚姻是大事，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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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