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应声留下,老覃看着陈觉道“你坐。”陈觉当然没有客气,从旁边拿来一条凳子,放在老覃面前倾身坐下。
老覃顺势起身,去饮水机旁拿了正在烧水的热水壶,然后拿了个纸杯从一个铁盒子里拿了茶叶,那茶叶看起来有些旧旧的,像是放了许多年的陈茶。
然后泡茶,放在离陈觉最近的一张桌子旁边。
老覃语气随和道“你看看,能不能喝的惯,来楚江一中也快一个月了,还能习惯老师的进度和班级的氛围吗?”
陈觉并没有着急回答老覃的话,反而侧身将纸杯拿了起来。端在手上,并没有着急去喝。
反而老覃拿着自己的水杯,杯子里也是刚才添的热茶,撅着嘴轻轻的吹着几口气,以便茶凉的更快也更好入嘴。
老覃和陈觉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但是气氛并不尴尬,却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陈觉喝了口茶然后才回了老覃的话“陈茶沉淀后有浊然的涩感,不妨碍越品越有滋味。”
说着才回了老覃后面的话
“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习不习惯,我既然选择来了,就算不习惯也一定会习惯的。”
“何况班级氛围挺好的,好学的同学也不在少数,老师讲课就像抽丝剥茧层层递进自然是没有二话说。”
此时的陈觉不像是在同学们面前表现的那么的寡淡,像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的老油条,浸淫多年,客气的话是一套接着一套,还不会让人觉得不适。陈觉说完,身体却略微往前倾了倾,咳嗽了两声。
这个几天恰好抓住秋天的尾巴,天气转凉的速度也被人感知到,只是陈觉的身体不太好,感知能力更强了点,刚刚一阵冷风钻了牛角尖穿进办公室,陈觉便敏锐的感知到了,身体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老覃没有接着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陈觉讲着,偶尔啄上一口滚烫的热茶。
另一边,许眠和赵倩同时跨出办公室门,从办公室到教室还有一段距离。
赵倩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许眠,你很得意是吧。”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突然背上罪名,我还没诉苦呢你倒是先埋怨上了。”
许眠也不让着,平日里不想和人起争执,面上看起来挺温顺的许眠,此时倒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或许是因为许眠这一次也是被气到了吧,甚至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肯维系了。
许眠比赵倩要略高一些,此时许眠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回头看,只是下颌微抬,眼睛直视前方,嘴里却回着在后边的赵倩的话。
“突然背上?许眠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好心人吧,给我施舍一些小把戏,就当自己是圣人了?”
许眠听到这些话有些想笑“我从来都没想过是施舍。”
听到赵倩咄咄逼人的模样,许眠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张嘴辩驳,毕竟赵倩的三观和自己的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是,暂且你不知道你是施舍,那你是否看见过你给我那些东西的时候其他同学的眼神,更有好事者,我家的情况都能被翻个底朝天。”
“你今天也受了这些言语的暴力,你是否想过同你同桌的这一年来我时时刻刻都遭受着这言语的暴力。”
许眠有些默然,此时停下了脚步往回看着赵倩。赵倩以前忍了很久,从来不愿揭开自己伤口给大家看,但是此时的情绪似乎再也没办法被压制,此时汹涌澎湃,随着说出的话一起倾泻了出来
“在家里,我要捧着后妈臭脚,理清所有的家务,才能来上学。”
“家里还有个太子,不对是贱种。”
赵倩突然就笑了,似乎这些话在她心里埋藏了许久。
赵倩突然顿了顿又开口道
“许眠你肯定没被你亲生爸妈骂过是赔钱货讨债鬼,比这更难听的又怎样,只要能上学少挨几顿打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倩瘦峋的很,也就比圆规要多一点肉罢了,听赵倩的描述,许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在等着赵倩的下文。
赵倩的声音发着抖,音量并不大却掷地有声
“无论是什么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给我的施舍无非就是想要在上位者看一个小丑表演,这是代价我明白。”
“许眠我只是羡慕你,为什么轻轻松松的能拥有我难以企及的一切,你好像一切赢的都那么轻松,凭什么。”
“凭什么连同新来的陈觉同学也向着你。你应该为此付出等价的代价吧,例如这些让你觉得心痛的言语。”
“你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赵倩最后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来,眼里的那股狠意终于随着言语的倾泻而慢慢收敛了起来。
她又从刚刚那个有些癫狂的疯子,变成了那个怯懦的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这时夕阳穿过走廊,毫无保留的映在赵倩身上,许眠分明看到赵倩后颈的青紫。
许眠沉默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凿人心肺的话来,握紧了的拳头又松了松,最后紧绷的肩膀也卸了下来,沉沉的吐了口气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陈觉不该被牵扯进来,就这样吧。”
许眠不打算再和赵倩纠缠下去,如果这样能让赵倩暂时好受的,也算是许眠积的德了。
许眠回到教室后,苏珥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连同江顷这样吊儿郎当的同学此时也被这次的八卦做吸引着,拿着篮球也不出去打,就靠在后边的黑板上。
许眠看见苏珥的模样便知道她要问什么了,没等她开口,自己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老覃已经去查过了。”
“怎么样?”苏珥迫不及待的提高了声量,因为打心里信的过许眠,所以响亮的声音,不过是为了让班里的人听个清楚。
“一场乌龙而已。”
苏珥听到许眠的话,终于开始肆无忌惮大声洪亮道“我说怎么,不知道哪些烂人在嚼闲话,不怕嘴烂了。”
苏珥的话着实难听,不少人的脸都青一阵红一阵的。
江顷像个补刀手,“哎,兄弟你咋红温了。”
正是刚刚叫的最厉害的同学丙。
同学丙别开脸,不想回江顷的话,江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看不懂他的脸色似的,硬是还要戳上两刀“怎么,怎么不说话啊,刚刚不是很能说吗兄弟。”江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半点没有质问的语气,让人看起来真以为他们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呢。
“哎呦,兄弟你这是咋了,脸这么红,要是发烧了咋整,把脸烧红了还好,要是把你这张厉害的嘴烧哑了就不好了。”
说着把篮球往前一扔,好巧不巧正砸到了同学左腿,然后江顷倒了杯热水过去道“兄弟,喝点水别真生病了。”
同学丙更生气了,脸红的像猴子屁股,怒道“你!”还没把话说完,江顷就又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怎么啦,我又没说什么。”说着捡回了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
然后冲着苏珥歪了歪头道“怎么样,小爷我把同学照顾的怎么样。”
苏珥此时对江顷的嫌弃终于少了点,明明比江顷矮了大半个头,仍要踮起脚来拍拍江顷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深得为父真传。”
江顷不乐意了,立马反驳“我才是你爹!”
苏珥横着眉,只瞪了江顷一眼,江顷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刚才的气势去了一半,然后求饶道“好好好,姑奶奶你说的都对。”
苏珥这才罢休,班里此时半点没有先前传八卦的样子了,看了看被不小心砸到腿的同学丙,只是仍然小声的和周边的同学或者同桌说“看样子,老覃应该是查清楚了,我说呢作弊的早该被抓出来了,怎么会轮到人去举报啊。”
“少说几句,赵倩那个样子也不像是是会存心去举报的啊,估计是一场大误会。”
“算了不说这个了,咋办啊,成绩估计马上要阅出来了,好紧张。”
“我也是。”
班里的人终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进行讨论。
另一边,老覃终于开口说话“陈觉,你有自己的规划,这是很好的,那就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老覃说出这句话前其实从陈觉转来时心里就门清,能考上央大商科的人除了为了理想,能因为什么选择退休重来呢,只不过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要从淮南地区跑到一个楚江市,虽然楚江一中的教育不算太差,但是与淮南地区相比确实会显得不足。
但是老覃也不想过问了,看陈觉的样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哪用得着自己鞭策了,想着老覃便有些释然,只略微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把刚刚放下的茶杯又拿了起来,重重的喝了一口,此时就像是老牛饮水般,一喝便快见底,放下茶杯说一句“你回教室吧。”
陈觉朝着老师颔首,手上却在起身时拿起了茶壶为老师添上茶,才开口“老师,那我就先回教室了。”说着就转身走到门口为老师掩好了门,才大步往教室走去。
此时就算是淡然如陈觉心下也焦急了三分,步子也迈的大了些,陈觉迫切的想知道许眠此时有没有好受一点,这样的起伏对于陈觉来说或许不算太大,但是许眠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碰到这样的事情,应该会心力交猝吧,一想到许眠那个不肯言说,眉间紧锁,可能许眠注意不到,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嘴角往下耷拉着,像一只没有觅食成功的小动物。
陈觉想着,心下的焦灼便更甚,周明炤从九班迎面跑过来喊着“觉哥。”
陈觉都有些不耐烦,只是丢了句话道“有事待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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