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闻推门的手一顿。zuowenbolan
监督者诞生前,他来无影去无踪,热衷于凭空消失或出现,根本不会走门。如今推门,是为了提醒鹤容有人来了。
于是,少年的呢喃钻入了他的耳朵。
“……”
公良闻收回手,立于门前。
他沉吟几秒,检索了鹤容的“历史”,看见了少年与功德薄的问答——世界推测出了真相。
悬浮的文字落进他的眼膜,缠绕着复杂的心绪,挤压了原本的漠然和倦怠。公良闻挥散“历史”,倚着门框。
这门是他新造的。
不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负责链接他的领域与驿站,没什么隔音效果,外观神似《哆啦A梦》里的任意门,还自带光效。
明暗交杂,朦胧了世界的面容。
他背靠着光,望着无尽的黑。
这是鹤容第一次出于本心,违逆他。
少年的全部属性都是他编写的。比起自然界中代代传承的生物,鹤容更像是人类设想出的AI……还是个因为工艺不够熟练,而和要求不符的瑕疵品。
过分温顺、过分良善……
使他头疼不已。
……公良闻非常清楚。
清楚驿站是他为监督者挑选的试炼场。特意把鹤容打造成一张白纸,放进人均濒临崩溃的场所……白纸会按照他的规划,一点一点地染上色,成为他要的模样。
【必须是公正的,仁爱的。】
【不受私情影响、不偏颇任何事物,永远理智,永远冷静——这孩子会成为世间唯一的监督者。】
【会成为规则本身。】
……
违逆他,遵从本愿,自然在他的预计中。
唯有亲自品尝过酸甜苦辣,才能学会调控它们的办法。如果少年真的不为任何神动容,一定会被他销毁。
……他没兴趣打造下一个自己。
只是……
公良闻垂下眼帘,微蹙起眉。
离开驿站前的画面再度浮现于他的脑海:少年的指尖按压着古老却富有韵味的书页,偏头远眺。
窗外是淡薄的雾,金色的日光。
鹤容的肌肤有些苍白,琥珀一般干净的眼眸内空荡荡的,显出些寂寥。乌黑的发半遮着他的眉眼,和浩瀚无垠的沉寂一起,摁灭了他的生气,将他烘托成提线木偶。
精致又懵懂,惹人怜爱。
孤独与欺骗。
是少年的第一节课。
所以世界没有给予他安慰或劝解,反而用一种无比残酷、无比冷漠的态度,隐去了身形。
……
不可否认的是,公良闻动摇了。
他把绯红的心脏装入鹤容的胸腔,耐心地倾听了它的跳动,无奈于它的纯澈……然后,要注视着它被人扎得鲜血淋漓。
这座驿站的秘密很多。
那只呆鹅……承受得起吗。
……世界不知道答案。
他甚至不敢窥探未来,怕自己心软。
……
水神的房间十分整洁。
小毛毯叠得一丝不苟,书架上的书按类型排序,最右的格子摆了盆绿油油的仙人掌。
他的家具不多。
鹤容霸占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他便在床边落座:“你的意思是,想拿我当训练工具?”
“……可以吗?”小监督谨慎地问。
他抿起了唇瓣,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紧张,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太过无礼……明明出力的是他,神明是坐享其成。
疏宜年的睫毛轻颤:“可以啊。”
“现在就开始吗?”
“嗯!”
鹤容忙不迭地点了下头。
神明们的法则之力基本藏在心脏内——神格所处的位置。少年伸出手,隔着绵软的布料,触碰疏宜年的胸膛,牵引出蓝色的符文。
没有肢体接触,亦能揪住法则。
但缺乏实战经验的小监督思虑片刻,还是选择了最稳妥、最安全的做法,防止伤到自己的小伙伴。
——有细流在浮动。
湛蓝的水柱环绕于空气中,混合着属于监督者的金色符文,互相纠缠、交错,将单调的房间点缀得分外梦幻。
与此同时。
疏宜年的虹膜逐渐褪去伪装,变成深海一般的幽蓝。他的发尾也显出了几抹浓郁却剔透的蓝。
鹤容暂时没心思深究。
他的郑重是对的:神明的心脏,已经彻底被法则绑死了。两者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损毁器官。
小监督有两种处理方式:吸纳或封印。
他决定用封印。
吸纳掉多余的法则,能节省很多时间,可神明们会永远失去这部分力量。封印的话……
随着本体的增强,力量会慢慢复原。
不过,封印很麻烦。
没了神格,心脏完全承载不了这么多的法则。他要先把法则从器官上剥离,再封进骨血内——考虑到神明的体质,他一次,只能转移一丁点。
剥离简单,吸收就行。
塞进去就……
——“噗呲!”
尚未被封住的一丝法则刺破血管,如细长的刀,捅穿了疏宜年的手臂。血液溅出,摔入鹤容的瞳孔里,晕染了澄净的琥珀色。
水神泰然自若:“别……”
……害怕。
他讶异地挑了下眉——
向来青涩又稚嫩,宛如温室花朵的监督者反射性地调动法则,模拟出“水”的治愈性,修复了他的伤口,顺手封掉了最后一丝法则。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利落极了。
……出色的战斗意识?
水神判断:虽然平时迟钝得像是脑袋缺了根弦,但在危急关头,会下意识地、迅速地做出最优的选择。
……算是保险机制吗?
傻归傻,可存活能力满级。
——这也在世界的算计之中吗?
全程精神紧绷的鹤容收回法则,舒了口气。他放下手,端详着心不在焉的神明,询问道:“疼吗?”
“……不疼。”疏宜年低声回答。
“你们只有心脏可以容纳法则。我把法则分批封入你的骨血,它们会潜移默化地适应新的‘住宅区’……总有一天,就算没有神格,你也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能力。”
“……”
水神陷入沉默。
他的嘴唇翕动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轻轻地道了句谢,便不再多言。
鹤容依旧读不出他的纠结。
“你的眼睛和头发……”
少年好奇地说:“刚才,变蓝了。”
——“本来就是蓝的。”
“神代陨落后,我们都多了一个‘伪装’的能力……或许是世界最后的仁慈吧,凭借着‘伪装’,我们可以不着痕迹地更改个人信息,抹去对人类来说过于怪异的颜色。”
“动用能力时,‘伪装’会露出破绽。”
疏宜年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满脸写着“很好骗”的小监督,语调温柔,故作委屈:“你调控了我的法则,导致我褪色了。”
鹤容:……
水神以“你脱了我衣服”的口吻说出“褪色”两个字,是想靠恶作剧打散胸口处的感激和喜爱。
然而,小监督犹豫半晌,瞅了瞅他恢复成黑发褐眸的皮囊,竟乖乖巧巧地、一本正经地垂下了头:“对不起。”
“我下次会努力不让你褪色的!”
疏宜年:……
神明扶额,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
“……笨不笨啊。”
他眉眼含笑,慢悠悠地运转着神力,拿水塑了朵花,再降低温度,凝成冰。幽蓝的色泽似飘絮,在他的眸子里晃动。
发尾泛蓝的神明将冰花递给鹤容。
“我逗你玩的。”
疏宜年托着腮:“这是赔偿。”
小监督接过花。
他的体温很低,捧着冰花,亦不觉得冷。少年呆呆地望着神明脸上的笑——是特别好看的,发自肺腑的笑容。
不含傲慢和嘲弄,出于喜悦的笑。
鹤容珍之又重地捂住花:“谢谢。”
……
水神默然。
……笨不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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