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年X月X日
他说他叫鹤容。jiuzuowen我得记住这个名字……写日记的好处,就在于不会弄丢、不会忘记重要的人吧。】
【X年X月X日
水神抱回来一堆杂志。我盯着杂志上的蛋糕发呆,被小鹤容发现了,于是我在失去记忆前吃到了这个蛋糕。
……又甜又软,很好吃。】
【X年X月X日
每天都睡在椅子上,太辛苦了。
我不希望小鹤容再守着我过夜,便提出了“想回房间休息”的要求。小鹤容非常不放心,叮嘱了我好多次不要忘记出门。
……我没有那么傻吧。
第二天清晨,我还保留着过去10小时的经历。打开房门的刹那,在门口看见了靠着墙壁休憩的小鹤容。
……
令人担忧的根本不是我吧!】
……
无藏扫了眼纸页,发现通篇都是监督者,偶尔才会出现其他的名字,还是当作【情景补充】的工具人。
他若有所思地挑眉。
无藏不爱笑。他俊朗的五官间总是写满了成熟和稳重,不冷,压迫力却很强,像是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将军。
男人倚着沙发,微微勾唇,显出些痞气。
他问:“你只写监督者?”
大厅内只有他与长鸣。女孩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捏着笔,有条不紊地记录着一切平凡的日常,完全不搭理他。
“监督者有那么好吗?”他追问。
……长鸣停下了笔。
女孩的瞳孔仍是黯淡的,如同破败的井底。她的短发搭着肩膀,勾勒出清秀的侧脸,衬着阴郁的、缺乏活力的眉眼。
“我的时间很短。”
小妖怪的嗓音软糯,语调却格外呆板,像是钟表走动时,机械的“嘀嗒”声:“因为太短了,所以只够记一个人。”
她盯着纸页上的字,言简意赅。
“他当然好。”
“比任何人都要好。”
无藏又笑了。战神的笑容向来不含温柔或欢悦,只有狼崽子般的血腥味,一看就是个热衷于和人玩命的疯子。
他没再打扰长鸣,起身去吧台挑饮料。
“叮铃——”
吧台旁的风铃晃动,发出脆响。抱着纸袋的漂亮少年踩进来,温软地冲他点了点头,便径直向长鸣走。
——小妖怪想要的饰品来了。
……真有闲心。
无藏端着饮料,回到座位。
鹤容正拆着纸袋,饶有趣味地帮长鸣戴手链、发卡,跟打扮洋娃娃似的,装饰着眼眸空洞的女孩。
他的裤腿湿了,衣服沾了污垢,发丝微乱……凭借着这些小细节,战神推断出他深受“厄运”的折磨,近日内波折无数。
……“咔哒。”
无藏垂着眼帘,扣开拉环。
这世界真奇怪。
一个面部肌肉坏死,除了眼睛外到处都沉寂到不似活人的存在,拥有一颗无比温柔的心。而能把喜怒哀乐全部呈现于脸上的他们,却鲜少设身处地地容纳别人。
……
不,矛盾如他们,才真实。
监督者太极端了。
战神灌了口酸甜的饮品,再平淡地、自然地提议:“嘉纳给你添麻烦了。歇一段时间再去治疗他吧?”
“不行。”鹤容不假思索。
……神明的心绪瞬间复杂起来。
他抬起深褐色的眸子,与小监督对视,左侧的纹路随着喉结的滚动而扭曲,深化了他那猛兽般的强悍气场。
无藏想知道理由。
一个,可以让少年如此果断、如此坚定、如此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继续和“厄运”相伴的理由。
很快,鹤容开口了。
——“嘉纳在等我。”
“即使被欺骗、背叛了那么多次,他依旧能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愿意解答我的疑问,会为了保护我、保护大家而逃走。”
“孤零零地停滞于山间,也不催我。”
少年说得十分认真,干净剔透的眼睛里充斥着赞扬与喜爱,将心脏内的情感暴露得极其彻底。
他抿唇,比划了一下——“哪怕只是提前一秒治好嘉纳,我都会认为……是我赚了。”
“我舍不得。”
“他值得。”
……无藏陷入了沉默。
他瞥过少年的右手,在渗血的绷带上停留了几秒,便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耷拉着睫毛,神色镇定地灌饮料。
片刻后。
男人低声呼唤:“鹤容。”
少年望着他,安安静静的,虹膜的色泽特别好看,像是烂漫的日光,和煦而温暖,半点不灼人。气质亦纯净似深潭。
无藏不由得叹息。
他笑了笑,语气不冷不热的,分辨不了好坏:“刚才,长鸣夸你了,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在少年的怔然中,神明轻声道。
“鹤容,你也值得。”
……
战神表扬他=打算和他交朋友。
列完等式的小监督尚未平复思绪,便被推开门的世界叫走,惜别了新朋友,老老实实地陪上司逛大街。
秋季的雨泛着凉意。
雨势凶猛,两人各撑着一把黑伞,一前一后地游荡,与步履匆忙的人们擦肩而过,在暗沉的天色下感受象征着奔波和漠然的喧嚣。
公良闻越走越偏,人声渐少。
半晌,他停下脚步。
世界已经许久没去驿站了,不清楚小监督的任务进度。他站在荒无人烟的巷子口,倦怠地半阖眸子:“考核完成得怎么样了?”
“有锁定的人选了吗?”男人问。
鹤容不禁语塞。
人选……
还真没有。
为了抢救自己的形象,少年抓出功德薄,怀着丝丝缕缕的不安,谨慎地递给世界:“我每天都有写工作报告。”
世界:……?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好东西。
但世界仍是接过了功德薄,一页页地翻完了二十多天里积累起的,关于七神一妖的彩虹屁。
——好的,任务毫无进展。
他冷静极了。
彻底摸清鹤容的性格的他,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如果少年去当侦探,那肯定能将侦探事务所开倒闭。
开一个倒一个那种。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两人的耳膜,聚集起的小水滩被击起一颗颗水滴,晕染了灰扑扑的地面。
世界把功德薄还给鹤容。
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稀薄又惨淡的阳光,夜幕一般的黑色眼眸中全是波澜不惊的冷漠:“你可以离开了。”
“……一个人回家吧。”
鹤容:……
上司的心,海底针.jpg
“路很长,慢慢走。”公良闻说。
鹤容:……?
一句话都没听懂的少年懵逼地出了门,又懵逼地转身离去——应该和“时间充裕”是一个意思吧!
他努力琢磨着。
公良闻则偏了偏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少年踩着摇晃且斑驳的影子,撑着纯黑色的伞,身姿挺拔地前行着。倾盆大雨声势鼎沸,掩盖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万物似吵嚷,又似寂静。
天空阴沉,像是一首悲歌。
而他踽踽独行——
世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或许。
他不创造鹤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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